窗外雨越下越密，落在天窗上，都能聽得出“滴滴答答”砸在玻璃上的落水聲。
三人也不急着走，就在水吧前坐定，看那個叫做境的少年店主極爲耐心地爲三個人沖泡起咖啡來。
他拉花的手勢很是華麗絢爛，在細緻地爲每一杯咖啡配上一小杯冰水後，少年才擡起頭，目光微微閃動，溫言道：“嚐嚐看，趁熱喝。”
抿了一小口，花筱頗有些感慨，挑兩位挑眉說道：“手藝倒是越來越好了，你以後一輩子做咖啡得了。”
“我也……真這麼想過，只是多時候，天……未必遂人願。”少年倏忽一笑，轉頭望向窗外的時候眉宇間竟然涌起了幾分落寞的神色。
“小小年紀講話怎麼老氣沉沉的。”花籬倒沒怎麼在意少年剛纔爲什麼那麼不待見她，依舊笑吟吟插着話。
轉過目光，細細看向了說話的女子，眼神落下來，像是極淡的，又像是極深，許久，暗金色的眸子終於浮現起了些許溫暖意味，嘆了一口氣，少年開口道：“籬……你呀總改不了毛毛躁躁的樣子。”
是“籬”，又像是在說“你”，聽不清晰。
只是，彷彿是熟稔的……樣子。
“總是——”葉尚修心頭驀然一動，忽然變得有些敏感。
“筱常常跟我提起他這個妹妹。”少年垂下眸，遮住了他全部的表情，波瀾不驚地解釋道。
其實無需解釋什麼，但對他……或許是習慣了。
“雨天無聊……要不要玩個遊戲？”不待衆人有所反應，少年忽然饒有興致地從水吧底下抽出一疊紙牌輕輕放在了長桌上。
修長的如玉的左手伸出，輕巧嫺熟地單手砌了起來。
“憑你的直覺抽一張。”少年目光含笑，將砌好的牌推到了花籬的面前，那一瞬間表情縹緲又恍惚。
“小籬。”花筱突然出聲，似乎想要阻止，最終，還是訕訕收回了手有一絲無奈一點一滴從脣角溢出。
氣氛突然被花筱的一驚一乍搞得怪怪的，葉尚修短暫沉默了一下，說道：“不就是個遊戲麼。”
“是啊，就是一個遊戲罷了，不玩也行。”少年笑笑，佯裝要收起紙牌。
“哎，玩呀。”花籬本來就喜好熱鬧，眼明手快，趕緊抽出了一張。
“嗯……上面畫着的是天使，下面又是魔鬼，這張牌是——destiny。”少年握着牌認真看了一會兒，像是自己也 突然有些迷惑不解了，半晌才緩緩說道。
“You are my destiny，You are my EVERYTHING……是這個嗎？”花籬掐着嗓子，沒心沒肺哈哈唱了起來，“咳咳咳……音起高了。”
少年本來有些出神，被花籬這麼一唱倒給逗笑了，清了清嗓子才一字一頓繼續說下去：“牌面四周圍繞着象徵命運中的各種境遇的女神、天鵝、毒蛇等。你的命運有如那命運之輪在塔羅牌中不停的轉動，時而好時而壞，這是一種公平的循環。命運之輪也許會在你喜歡的角度停下來，這使你有不可思議的好運氣，而它或許也會在你不喜歡的角度停下，你就會倒黴。不管你願意與否，命運就是……如此無情。”
“喔——”花籬長長喔了一聲，眨巴眨巴眼睛，“怎麼感覺……說了半天好像等於沒說。”
“我想……重點好像是在於‘無情’兩個字。”葉尚修轉過身來，眉頭微微蹙着，若有所思。
聽了這句話，少年擡起頭，臉色忽然就白了一白，許久，纔像是感嘆一般，低聲說道：“天道本就最是無情。”
“如果宿命是不可阻擋，如果天道真不可逆，那還不如不知道。”葉尚修淡淡一笑，擡手，將花籬面前的那張牌翻了過去。
被叫做境的少年沒有接口，半晌，纔像是不贊同般搖了搖頭，說道：“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明知不可爲卻要爲，明知不可違卻也是要……爭上一爭的。”
看着少年一本正經的樣子，葉尚修突然笑了：“看來花籬剛纔說得沒錯，多大點的人，怎麼說起話來一幅老氣橫秋看透世事的樣子。”
少年不答話，慢條斯理一張一張將手邊的牌理好，眼神望過來，瞳仁清亮。
幾人說話間，雨勢漸漸小了，有日光透過天頂的玻璃窗落了下來，日影婆娑的樣子。
江南的天氣似乎就是這樣，像孩子的臉，說變就變了。
“謝謝你的咖啡。”花筱率先站了起來，擡腿邊往外走，似乎還帶着幾分賭氣的樣子，並沒有打算付賬。
少年好脾氣地笑了笑，沒有搭理他，像是隻對着葉尚修一個人說道：“對了，明晚有流星雨，這小鎮子上空氣好，能見度高，難得的機會……不要錯過。”
“流星雨？好啊，好啊……”花籬插嘴，頭已經點得像小雞啄米一般，“聽說對着流星許願，願望就會實現的。”
“那……你的心願又是什麼？”微微一震，長長的睫毛覆下來，彷彿那裡藏着不爲人知的秘密。
日光傾瀉之下，少年人鬢角竟然隱隱有……髮色如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