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十名獵殺者簇擁着殷血歌,連拖帶拽的將他帶到了酒館的門前。
高空中,巨型飛艇反射的陽光直灑下來,酒館的門檻外就是一片白茫茫的強光,門檻內則是一片燈火昏暗。殷血歌看着那門外刺目的陽光,身體不由得哆嗦起來。
太陽精光,這是一切血妖的天敵,除非到了殷家始祖那樣的實力,才能不畏陽光隨意在外行走,其他的血妖,哪怕是殷極煌、殷極焐那樣的強者被陽光一照,依舊得化爲飛灰。
至於說殷血歌這稚嫩的稚子,不要說這被飛艇反射匯聚而來的強光,就算是普通的一縷晨曦,都會對他造成巨大的傷害!稚子殿的傳授中,無數執事無數次的強調過——稚子,絕對不能碰觸陽光!
殷血歌想要掙扎,但是好幾個實力遠超他的獵殺者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身體。
他想要怒吼謾罵,但是那個咒術師用不知名的咒牌封印了他的身體,他現在除了呼吸,卻連一個字都說不出口。他只能瞪大了眼睛,驚懼萬分的任憑自己被這些獵殺者一步步的帶向那一片陽光。
“力量啊!力量!”殷血歌再一次的在心頭大叫狂吼!每一次他在稚子殿被人重傷,躺在自己的小樓裡舔舐傷口的時候,他都會無比的期冀自己擁有強大的力量!
而今天面臨絕境的時候,他更是無比的渴望強橫的力量!如果他有足夠的力量,他一定會殺光在場的所有獵殺者,將這些人的血液全部吞噬一空!
酒館的大門外,渾身焦糊的小杰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渾濁的雙眸茫然的看着天空。芬妮絲不屑的冷笑着,一隻小腳踏在小杰的臉上,用力的碾壓着他的腦袋。
“自甘墮落的蠢貨,你繼續反抗呀?繼續掙扎呀?你居然敢對我出手?”
一腳又一腳狠狠的踐踏着小杰的腦袋,芬妮絲無比亢奮的大叫起來:“哀求我,求我啊!求我放過你,求我收錄你作爲奴僕,求我賜予你力量,賜予你光輝的前程!跪在地上求我啊,求我啊!仁慈的芬妮絲小姐,可是很慷慨,很大度,很樂意幫助人的!”
小杰慢慢的轉過頭,一口吐沫重重的吐在了芬妮絲光可鑑人的靴子上。
“賤貨!給你半塊麪包,讓我睡一晚上吧!”
芬妮絲美麗的俏臉變得赤紅一片,她氣得瞪大了眼睛,歇斯底里的對着小杰就是一通亂踢亂踹。但是她雖然掌控了強大的火焰力量,她的肉體力量卻比普通人強不了多少。亂踢亂踹中,她一不小心用錯了力道,附近的所有人都聽到了她腳踝傳來的一聲脆響,她扭傷了自己的腳!
狼狽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芬妮絲歇斯底里的尖叫起來:“把他綁起來,丟進血獄!這些自甘墮落的混蛋,把他丟進血獄!好好的懲治他,不要輕鬆放過他!”
幾個獵殺者飛撲了上來,麻利的用特製的金屬繩索將小杰捆得結結實實,野蠻的拖拽着他將他丟進了一輛飛車。小杰兇狠的盯着芬妮絲,嘴裡罵罵咧咧的,各種污言穢語層出不窮。
在酒館的門內,殷血歌看到了被捆得好像糉子一樣攤在地上的老傑克,也看到了被野蠻丟進飛車的小杰。殷血歌大口大口的喘着氣,他茫然的轉動目光,想要找到隨同他潛入大柏林城邦的兩個殷族戰士。但是不見他們的蹤影,他們就好似夜間的鬼魅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咚’的一下,劇痛傳來,殷血歌被野蠻的摔倒在地。他正好趴在了酒館的門檻裡,距離他的身體不到半尺遠的地方,就是飛艇巨大的鏡面匯聚而來的強光。
身穿白袍的少年蹲在殷血歌身邊,用力的扯起了殷血歌的長髮。他將手中銀色的十字架放在了殷血歌面前,一個字一個字的冷聲說道:“懺悔你們的罪孽,骯髒、污穢的吸血鬼!哪怕你只是一個稚子,但是你屬於那個應該被毀滅的種族,所以你就是罪人!”
‘咯咯’笑了幾聲,白袍少年的面孔抽搐着,他湊到了殷血歌耳朵邊,無比怨毒的低聲詛咒着。
“我的父親,母親,我的姐姐、妹妹,他們都死了,他們被吸乾了全身最後一滴血液。是你的族人乾的好事!所以我對我信奉的神發誓,我對賜予我尊貴血脈的至高存在發誓,我會毀掉你們這個該死的種族!”
殷血歌的頭皮一陣陣的發痛,白袍少年用力的拉扯着他的頭髮,他感到自己的頭皮都被拉長了。
下一瞬,殷血歌看到地面正在急速的接近自己,然後他的鼻樑傳來一陣酸澀的劇痛,白袍少年抓起殷血歌頭髮,用力的將他的腦袋撞向地面。一次又一次,伴隨着沉悶的撞擊聲,殷血歌的鼻樑斷折,他的額頭被撞得血肉模糊,一滴滴的鮮血不斷的順着他的面孔流下。
但是所有的鮮血匯聚在殷血歌的下巴附近,眼看着就要滴下來的時候,這些血液都好像有靈性的生物一樣,順着他的麪皮流回了他的傷口。斷折的鼻樑骨迅速癒合,他額頭上皮開肉綻的傷口也在幾個呼吸內恢復了原樣。
“一隻該死的吸血鬼!”白袍少年激動得渾身都在哆嗦:“沒錯,你是一隻該死的吸血鬼!告訴我,你來大柏林城邦幹什麼?你的年紀,你只是一個稚子,你應該處於家族的庇護下,你爲什麼會離開自己家族的領地?告訴我,爲什麼?”
殷血歌氣急敗壞的盯着白袍少年,他很想告訴這個白袍少年,他只是來執行外務殿強行攤派給他的斥候任務!他只是來接取大柏林城邦內殷族的奸細們收集的情報而已,他並沒有承擔任何的破壞任務!
但是胸口的咒牌不斷散發出淡淡的黑色光芒,殷血歌全身機能都被封印了,他甚至不能開口說話,他就算想要給這個白袍少年說點什麼,就算他想要全部坦白,他也說不出口啊!
白袍少年注意到了殷血歌閃爍的目光,他察覺了殷血歌的窘境。他頓時得意的大笑了起來,無比開心暢快的笑了起來。大笑聲中,他用力抓着殷血歌的腦袋,將他的面孔狠狠的砸向了酒館的門檻。
“好嘴硬的小子!想不到,在吸血鬼中,還有你這樣的硬漢子?啊,奸詐的、陰險的吸血鬼,他們可從來不會像你這樣硬氣!所以,我應該好好的招待招待你,不是麼?”
“記住我的名字,我是布萊特,立誓要消滅所有吸血鬼的布萊特!”
大笑了幾聲,布萊特狠狠的將殷血歌血肉模糊的腦袋撞向了門檻,然後一把抓起了他的右手,直接將他的手掌強行送進了那一片刺目的陽光中。
殷血歌的身體劇烈的哆嗦了一下,布萊特、桑德爾、芬妮絲同時開心的笑了起來。
但是下一瞬間,殷血歌很茫然的瞪大了眼睛,看向了自己在陽光中絲毫沒有變化的手掌。而布萊特三人臉上的笑容凍結了,他們不知所措的面面相覷,目光中同樣充滿了茫然和震驚。
那些獵殺者和治安隊員同時驚呼了一聲,好些人不知所措的向後退了一步。
殷血歌白皙稚嫩的手掌就這麼暴露在陽光下,沒有絲毫的變化。殷血歌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掌,他能感受到陽光的溫暖,這種暖洋洋的氣息順着他的手掌流遍全身,讓他感到無比的舒適。
前所未有的感覺!從來未有見過陽光的殷血歌,他從來不知道,陽光居然是如此的溫暖!
和帶給他無比陰冷氣息的月亮不同,月光中的冷氣會讓殷血歌的五臟六腑都凍成一團,逼得他不得不飲用那些可憐的血奴的血液,才能驅散這要命的寒氣。但是這陽光中的氣息是如此的溫暖,殷血歌甚至覺得自己血液流動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十一年來,一直被陰寒之氣浸泡的五臟六腑就好像洞天藏在凍土深處的種子,得到了陽光溫暖的滋潤,殷血歌的內臟開始緩慢的蠕動,一股神奇的生機在他體內勃然而生。
蒼白的、近乎透明的面孔逐漸的有了一絲血色,殷血歌慘白的皮膚下逐漸出現了淡淡的青色血管的顏色。殷血歌覺得很舒服,很受用,好像有一縷陽光照進了被黑暗統治了一萬年的古老墳塋,他的靈魂都在陽光的洗煉下感受到了一種飄飄欲仙的快樂!
甚至那塊咒牌對殷血歌的壓制都削弱了不少,殷血歌喉嚨附近的氣息靈動的流轉起來,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無比陶醉的自言自語:“真舒服啊!這就是陽光麼?太暖和了!”
‘暖和’這個詞讓殷血歌感到很陌生!他的身體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
殷族的城邦陰森而寒冷,從來不見陽光的城邦,從來不生火取暖的小樓,被無數殷族族人散發出的陰冷氣息浸透的殷族駐地,所有人都好像冰塊一樣寒冷!‘暖和’這種詞,對所有的殷族人都是那樣的陌生。
騰騰的熱氣順着手掌流轉全身,掛在胸口的玉蟬吸收了這一絲熱力,頓時反饋了一股綿綿泊泊、雖然不是很強大但是極其柔韌醇厚的熱力擁入了殷血歌的身體。從心口一路向下,直透體內的諸多關竅氣穴,徑直涌入了殷血歌的小腹丹田。
十一年來被陰寒血氣統治的丹田中,一點先天靈機迸發,一股和煦精純的先天純陽之氣筆直衝起,瞬間跨越十二重樓,流轉奇經八脈,疏通四肢百骸,圍繞周身三百六十五處至關重要的氣竅要穴一陣縈繞溫養。殷血歌周身頓時一片暖意洋洋,他的額頭上甚至滲出了一層細小的汗珠。
對於秉承先天陰煞之氣而生的血妖而言,出汗這種事情,就好似石頭開花、鐵樁發芽一般不可思議。但是這樣不可思議的事情,就在殷血歌的身上發生了。
“不可能!”布萊特突然發出一聲歇斯底里的尖叫。殷血歌怎麼沒有別陽光燒掉一隻手掌?按照正理,殷血歌的手掌碰到陽光後,應該迅速的枯萎發黑,冒出大量的黑煙臭氣,然後在短短几個呼吸內就燒成灰燼,並且帶給殷血歌無窮的痛苦纔對!
爲什麼他的手掌沒有任何的變化,反而他看起來是這樣的享受?
“你只是一個骯髒、卑賤的稚子!”布萊特一把抓起了殷血歌的長髮,將他整個身體拖出了酒館,重重的將他整個身體丟進了刺目的、滾燙的陽光中。
殷血歌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他閉着眼睛,靜靜的感受着陽光的溫暖,感受中陽光中充沛的生命力量。他的身體在輕輕的顫抖着,他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歡呼雀躍,嶄新的生命在他的體內滋生,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小腹丹田正在吸收太陽中某些極其神奇的力量!
從皮膚到肌肉,從血液到內臟,從骨骼到骨髓,殷血歌體內十一年來積蓄的所有陰寒氣息都被陽光熱力悄無聲息的融合。殷血歌心臟內的血妖精血沒有任何的增加,但是他的肉體力量卻在不斷的提升。短短十幾個呼吸的時間,他的肉體力量已經增強了一成左右。
力量更強,速度更快,反應更敏銳,柔韌性更大!而且殷血歌能夠感受到,自己身體的恢復力也得到了強化,比起原本的自己同樣也強化了一成左右。
“該死的,不可能是這樣!”布萊特暴怒出聲,他搶過了一個獵殺者手上的長刀,重重的一刀劈在了殷血歌的大腿上。
殷血歌痛呼出聲,布萊特的這一刀極其狠辣,他的大腿骨骼都被一刀劈成兩段,而且布萊特還用刀尖刺進了殷血歌的腿骨中,用力的攪動他的骨髓和神經。
劇痛一波波的涌入腦海,殷血歌痛得嘶聲慘嚎。這已經不是稚子殿內實戰課上帶來的傷勢,而是一種酷刑,是故意的折磨,是有意的讓殷血歌嚐到更大的痛苦!
同樣覺得不可思議的芬妮絲瞪大了眼睛,她手指一彈,一道拇指粗細的火焰噴射而出,附着在殷血歌被切開的大腿傷口處熊熊燃燒起來。大火燒得殷血歌的血肉‘嗤嗤’作響,更有數十條細細的火苗鑽進了他的骨髓裡,瘋狂的灼燒起他感覺最敏銳的組織。
殷血歌痛得眼前一陣陣的發黑,他的身體劇烈的抽搐着,甚至從地上彈起來足足有一尺多高。
附近的獵殺者和治安隊員們對殷血歌的慘嚎聲無動於衷,他們只是嘖嘖驚奇的看着殷血歌,相互竊竊私語,打賭他能熬過多久。
火焰在殷血歌的傷口上灼燒了整整一刻鐘才熄滅,等得火焰消失了,殷血歌被燒得焦黑一片的傷口迅速的蠕動起來。骨骼、肌肉、神經、血管,都在緩慢的相互拼接。
“搜出來的藥劑在哪裡?”布萊特大吼了一聲。
一名黑袍咒術師急忙從自己的袖子裡掏出了一瓶殷血歌帶來的精血藥劑,布萊特搶過藥劑,將這一瓶粘稠的血液倒進了殷血歌嘴裡。殷血歌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恢復,短短几分鐘的時間,被燒得碳化的傷口就已經恢復如初,白皙光潔的皮膚上看不到任何的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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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一頭該死的小吸血鬼!”布萊特抓着手上的十字架,宛如瘋子一樣亂蹦亂罵。
“但是誰能告訴我,爲什麼他不害怕陽光?誰能告訴我!他爲什麼不懼怕陽光?”
沒人能回答布萊特的問題,就連殷血歌自己都不知道這裡面到底是什麼個緣故,就不要說其他人了。站在一旁的桑德爾很無辜的攤開雙手,示意自己實在是無法在這個問題上幫助布萊特。
殷血歌緩緩睜開眼,剛纔的折磨讓他徹底的記住了布萊特和芬妮絲這幾個人。他望了一眼宛如瘋癲的布萊特,再看看天空反射出刺目強光的巨型飛艇,然後乾澀的笑了幾聲。
咒牌的力量已經被陽光熱力衝破了不少,殷血歌勉強可以說出話來了:“我沒有被太陽燒死,我不是吸血鬼,是不是?你們,抓錯人了!”
“抓錯人了?”布萊特歪着腦袋看着殷血歌,他古怪的狂笑了一聲,然後重重的一腳踢在了殷血歌的太陽穴上。殷血歌只覺腦袋一震,眼前一黑,頓時陷入了昏迷。
“我怎麼可能抓錯人?你就是一頭該死的卑賤的吸血鬼!”布萊特擡起頭看着天空,若有所思的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不害怕陽光的吸血鬼?我似乎,記得我在哪一本典籍上見過?”
沉默了一陣,布萊特用力的會動了一下手上的銀色十字架。
“把這個該死的、怪異的稚子關進血獄最下一層嚴加看守。不許大意,如果他逃走了,你們都給他陪葬吧!”氣惱的跺了跺腳,布萊特向桑德爾打了個招呼:“桑德爾,陪我去求見大執政官,或許,他會知道一些什麼。”
桑德爾很不情願的做了一個鬼臉,然後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我害怕見到那老傢伙,我說實話!”
傑克船長酒館被封存,附近密佈下了無數的明哨暗探監視。
昏迷的殷血歌被丟進了一輛飛車,數十輛飛車魚貫飛起,向着大柏林城邦的核心區域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