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殺人變劫財,殷血歌不覺得這裡面有太大的差別。
玉紅色的本命蝠翼張開,代表‘風’和‘速’的太古妖文突然亮起刺目的血光,殷血歌呼哨一聲,讓血鸚鵡飛到了自己肩膀上,帶起一道血光就朝墨珠島逃去。百忙之中,逃竄的血鸚鵡也沒忘記將那塊極品仙石一口吞進了肚子裡。
馬臉修士周身氣息含而不吐,給殷血歌極大的威懾感,這絕對是一個元嬰境甚至更高境界的修士。殷血歌自己心知肚明,他能夠戰勝金丹巔峰的修士,這是他如今的極限。元嬰境,那已經是另外一個層次的怪物,根本不是他現在能招惹的對象。
幸好血妖一族的天賦擺在這裡,打不過,可以逃。他不惜燃燒體內精血,本命蝠翼連帶着血影術一起施展出來,數十條血影帶着茫茫血光向前疾飛,一眨眼的功夫就是十幾裡地掠過。
馬臉修士冷笑了一聲,他低聲唸叨道:“跑也沒用,道爺能深入瓊雪崖腹地襲殺你,這是有瓊雪崖的核心大人物要你死,難道你還活得下去麼?”
一聲獰笑,馬臉修士不緊不慢的掏出兩張猩紅色的竹葉馬甲往小腿上一拍,他的雙腿突然被一團風火包裹。就聽得‘嗖’的一聲破風響處,馬臉修士快若閃電般向殷血歌追了過來。他飛行的速度極快,比起殷血歌也慢不到哪裡去,同樣一眨眼就掠出了十幾裡遠。
那塊礁石距離墨珠島也就是二十里的距離,殷血歌只是耗費了兩個彈指的功夫就回到了墨珠島。他強忍着體內精血燃燒帶來的不適感,厲聲呼喝起來:“所有島民聽令,速速躲藏起來,不要拋頭露面。”
話音未落,馬臉修士已經追到了墨珠島上,他看着依舊在熊熊燃燒的小城,看着那些被大大小小的海妖滿地裡追殺的平民,突然放聲的笑了起來。
“你很緊張這些螻蟻?這些賤民,一輩子都沒有出頭的希望,只能在這裡做牛做馬,你居然緊張他們?”伴隨着不屑的笑聲,馬臉修士雙手一搓,無數拇指大小帶着淡淡黑煙的陰雷脫手飛出,亂雜雜的向着小城四周的山林落了下去。
低沉的爆鳴聲不絕於耳,到處都閃爍出奪目的火光。拇指大小的陰雷體積渺小,但是元嬰境修士放出的陰雷威力極大,雖然只是馬臉修士輕輕一擊,但是對那些平民而言無疑是滅頂之災。
每一顆陰雷爆炸開,都有大片黑氣迅速瀰漫方圓數十丈的範圍。大羣大羣逃跑的平民,以及在他們身後銜尾追殺的海妖被炸得粉身碎骨。而這些黑氣所過之處,無論是平民還是海妖都慘嚎着倒在了地上,黑氣蘊藏劇毒,他們的身體在黑氣中迅速的腐蝕糜爛,最終變成了一灘灘黑水。
百多顆陰雷隨手丟下,卻造成了過萬平民的傷亡。隨後黑氣四處彌散,更不斷的擊殺那些逃竄的島民。殷血歌的眼珠都變成了赤紅色,他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這些無辜的島民在黑氣中化爲膿水。
“姓馬的,你要殺的是我,你何苦對他們下手?”殷血歌的長髮幾乎筆直的豎起,他的眸子裡閃爍着瘋狂的血光,他很想轉過身和馬臉修士拼一個死活。幸好有殷族稚子殿鍛煉出來的隱忍維持着他心底最後一絲清明,讓他繼續向前逃竄。
馬臉修士‘嗤嗤’的笑着,他不以爲然的一邊追殺殷血歌,一邊隨手將陰雷到處亂丟。
“走在路上踩死一羣螻蟻,有什麼大驚小怪的?你這小娃娃倒也有趣,你居然會爲這些豬狗不如的卑賤之人動怒?稀奇,真稀奇,想不到瓊雪崖那羣冷臉女人堆裡,居然出了個聖人。”
說到聖人‘聖人’這個詞,馬臉修士不由得再次大笑了起來,好似他說了多大的一個笑話一樣。
墨珠島上一團一團的黑氣瀰漫開,這座島本來就不大,馬臉修士放出的陰雷爆炸造成的傷害也就普通尋常,但是陰雷中蘊藏的黑氣卻是劇毒無比,每一團黑氣都能輕鬆覆蓋方圓近百丈的範圍。一時間墨珠島的島民死傷狼藉,數萬平民只有寥寥數千人遁入深山逃得了姓命。
殷血歌已經逃到了墨珠島的傳送仙陣前,他回頭怒視了馬臉修士一眼,隨手丟出了十幾塊中品靈石鑲嵌在了傳送仙陣上,雙手結成印訣重重的往仙陣上一拍。
‘嗡’的一聲響,一道可怕的反震之力從仙陣內彈了出來。仙陣紋絲不動,半點兒閃光都沒有,恐怖的反震之力震得殷血歌雙臂斷折,兩條手臂的骨骼斷成了起碼十七八段,宛如死蛇一樣扭曲起來。
胸口好似被悶雷轟了一記,殷血歌五臟六腑一陣翻滾,他張口噴出一道血箭,被仙陣內的反震之力彈飛了超過一里。眼前金星亂閃,殷血歌一頭撞在了遠處一株數人合抱的古書上,在粗大的樹幹上撞開了一個人形的窟窿,整個身體都鑲嵌在了樹幹中,這才停下了向後飛的勢頭。
“該死!”殷血歌心頭一陣陣的抽搐,頭皮一陣陣發麻,他看着那座好似冰封一樣紋絲不動,半點光華都沒有的傳送仙陣,一時間亂了陣腳。
“果然不出道爺所料,你最後的退路都被斷掉了。”馬臉修士得意洋洋的大笑了起來:“讓我想想,那些勢必要殺你而後快的人,他們會用什麼藉口解釋這座傳送陣關閉的理由呢?”
“嗯,我想到了。墨珠島附近的虛空突然爆發了一次罡風潮汐,九霄罡風擾亂了虛空,乘坐傳送陣會帶來不可測的危機,所以他們暫時關閉了傳送陣。”馬臉修士身形一閃,迅速逼近到了殷血歌面前,他獰聲笑道:“這種藉口,道爺輕輕鬆鬆就能想出數十條來。”
雙手一揮,數十柄黑漆漆的彎刀打着旋兒,帶着淒厲的破空聲和大片黑煙向殷血歌劈了過來。馬臉修士目光熾熱的看着血鸚鵡,厲聲喝道:“不要抵抗了,讓道爺砍下你們的腦袋拿去換賞金。順便,你們身上有多少好東西,都是道爺的了。”
長嘯一聲,殷血歌體內血霧迅速的向雙手蔓延了過去,他斷裂的骨骼輕盈的跳動着,正自如的接駁妥當,骨頭裂縫也在用驚人的速度修復。一時間手臂還無法動彈,但是三陽開泰斧已經從他袖子裡自如飛出,帶起一團方圓丈許的烈火向那些彎刀迎了上去。
‘噹噹噹’三聲巨響,殷血歌的身體劇烈的彈動起來,眼前又是一陣陣金星亂閃。
三陽開泰斧震退了三柄彎刀,但是更多的彎刀呼嘯而來,將三陽開泰斧逼得節節後退。殷血歌丹田內驟然一陣空穴,他的血元僅僅是和對方硬碰了三記就已經消耗一空。
雖然修煉血海浮屠經,以第一世家無名法訣淬鍊血元,所得的血元堪比元嬰修士的嬰元那般精純強大,但是殷血歌的修爲境界太低,他畢竟只是練氣期的修士。血元的品質再高,殷血歌的境界不夠,他體內的血元數量非常有限。
和金丹境的修士對敵,殷血歌自然是無往而不利,藉助血元的強橫霸道,他能夠碾壓對方。
但是碰到真正的元嬰境修士,僅僅三次對撞,三次不落下風的對撞,殷血歌體內血元就已經消耗一空。九重浮屠小塔發出低沉的轟鳴聲,殷血歌的大量精血被小塔吞噬進去,不斷轉化爲粘稠的血元涌入周身經絡,他的臉色一陣陣的發白,身形也乾癟了下去。
三陽開泰斧藉助殷血歌用自身精血轉化而成的血元,再次和那些彎刀硬碰了五次,連續五聲轟鳴,殷血歌的雙眼眼角炸開,兩行血淚已經流淌了出來。他的渾身精血已經被小塔轉化了一半有餘,他的身體一陣陣的虛弱,就連雙臂恢復的速度都放慢了下來。
幸好殷血歌體內還有巨量海妖的精血,九重浮屠小塔宛如黑洞一樣瘋狂抽取他體內的海妖精血,根本來不及用第一世家的無名法訣提純,就直接將其轉化爲血元,注入了三陽開泰斧中。
小巧的斧頭噴吐着烈焰,伴隨着低沉的呼嘯聲,在體內龐大的海妖精血消耗一空前,三陽開泰斧艱難的將所有撲面襲來的彎刀全部震飛了出去。
不僅如此,三陽開泰斧還鼓起餘力,狠狠的向馬臉修士劈出了沉重的一擊。馬臉修士嚇得臉色慘變,他尖叫了一聲,袖子裡飛出了一張用不知名動物的筋皮製成的大網,化爲一張綠油油的光網勉強擋了三陽開泰斧一擊。
這也是殷血歌的最後一擊,他再也沒有了半點兒力氣,剛剛斬殺過萬海妖抽取的精血已經全部化爲血元揮霍一空。他艱難的從樹幹上的窟窿裡走了出來,踉蹌着好容易才站穩了身體。
馬臉修士一時間不敢上前,他萬分警惕的用那張綠色光網護住了周身,嚴防殷血歌可能的突襲。距離百丈開外,他死死的盯着殷血歌,咬牙冷笑道:“難怪殺你區區一個練氣期的修士,居然懸賞五十塊上品靈石。不過分,一點都不過分,你的真氣,居然比道爺的嬰元還要凝實純淨。”
長長的醜陋的馬臉上閃過一縷貪婪,馬臉修士陰聲道:“想不到,居然是這麼一樁子美事。其實這一次,不用任何報酬,只要知道你的真氣是怎麼回事,道爺就值了這回冒險了。”
練氣期的時候,真氣的姓質就和元嬰境修士的嬰元相當,那麼到了元嬰境的時候,豈不是嬰元就能和化神境甚至是三災三劫境的大修士的法力相提並論?有了如此純淨渾厚的法力,度過各種災劫豈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邪魔修士最怕的就是法力駁雜不純,導致在渡劫的時候抵擋不住災劫的侵襲功虧一簣。殷血歌能夠在練氣期將自身真氣淬鍊得和元嬰境的修士相當,這根本就是直通仙人正果的金光大道。
“小子,乖乖跟道爺走吧,你若是乖乖聽話,道爺可以留下你的姓命,甚至收你爲徒。”馬臉修士大言不慚的笑了起來:“你還有餘力和我爭鬥麼?哪怕你真氣再純淨,再精純,你畢竟境界放在這裡,你沒有多少力氣了吧?”
殷血歌深深的呼吸着,他眯着眼看着馬臉修士,只當他是天字第一號的蠢豬。
殘留在心臟中的血聖精血宛如海嘯一樣涌入九重浮屠小塔,連帶着本命蝠翼中的神靈神血也在急速的消耗。大量新生的,更加純淨,更加精純的血液不斷涌入全身;宛如水銀一樣粘稠厚重的血元迅速從九重浮屠小塔內噴出,順着經絡急速流轉全身。
雙臂的骨骼急速恢復,伴隨着怪異的‘咔咔’聲,也就是短短几個呼吸的時間,兩條折斷的手臂骨已經完全復原。不僅如此,隨着新生血霧的不斷滋養,兩條手臂都已經隱隱帶上了一層濃郁的血色,發生了某些奇異的變化。
“你會後悔的,今曰,我定殺你!”不知道爲什麼,殷血歌心頭突然滋生了無窮無盡的勇氣。
被元嬰境修士追殺,面臨如此絕境,第一世家的無名法訣卻又自行運轉起來。四周的山川河流,遠處的天空大海,都有無形的天地大勢隱隱匯聚過來,加持在了殷血歌身上。他的每一次呼吸都會帶動四周天地靈氣的波動,漸漸地他每一次吸氣,都能在他身邊看到大片的流光急速飛舞。
這是天地靈氣流動的速度太快,導致靈氣相互摩擦迸射出的奇異光芒。
馬臉修士的臉色驟然慘變,他厲聲喝道:“你身上果然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是不管你是什麼來路,道爺既然已經得罪了你,今天你身上的所有好處,都必須是道爺的。”
人爲財死鳥爲食亡,馬臉修士根本沒有意識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他只是大袖一揮,那些被三陽開泰斧震飛的彎刀再次急速的旋轉着,帶着淒厲的鳴叫聲和滾滾毒煙向殷血歌劈砍了過來。
天地大勢加持於身,浩然正氣充斥心頭。殷血歌毫不畏懼的看着四面八方急速襲來的彎刀,他的靈臺此刻無比的清明,某種血脈中的奇異本能被喚醒,他好似手掌億萬雄兵的統帥,在這一刻,他綜合考慮了他手頭的所有資源,做出了最恰當的應變。
張開嘴,一道茫茫血霧噴出,血海靈寶大禁寶籙全力激發,血霧急速籠罩了襲來的彎刀,一時間就聽得‘嗤嗤’聲不絕於耳。馬臉修士驟然覺得靈魂一陣刺痛,他和他飛刀之間的心神鏈接憑空減弱了三成。
“這是什麼邪魔妖法?”馬臉修士自己身爲萬蠱教邪道魔頭的一員,卻因爲殷血歌施展的大禁寶籙過於邪異,以至於罵出了‘邪魔妖法’一類的詞句。
看着數十柄彎刀在血霧中飛行的速度都變慢了一倍有餘,馬臉修士的臉色微微一變,他立刻掏出了一柄一尺多長形如黑蛇的飛劍,狠狠的向着自己的肩頭插了下去。短劍深深的沒入了他的肩膀,大量鮮血被短劍吞噬,他口誦一聲咒語,短劍化爲一條活靈活現的黑色毒蛇騰空飛起,噴吐着毒焰向殷血歌飛來。
冷冷的瞥了那黑蛇一眼,殷血歌只是冷笑了一聲:“尿!”
‘尿’?
馬臉修士一陣茫然,‘尿’?什麼是‘尿’?
血鸚鵡已經從殷血歌肩膀上站了起來,他挺起胸膛,肥碩的屁股向前一挺,一道淡紅色的尿液噴薄而出,正好命中了激射而來的黑蛇。就聽得一陣‘嗤嗤’聲不斷響起,黑蛇冒出了濃濃黑煙,馬臉修士的臉色慘變,七竅中當即噴出了大量粘稠的鮮血。
黑蛇飛劍是馬臉修士的本命飛劍,一旦受創就連累他的靈魂也受到重創。
他做夢都沒想到血鸚鵡居然有如此狠辣的怪招,問題是這柄黑蛇飛劍自身就污穢異常,最擅長污染其他人的飛劍法寶。能夠讓他這柄污穢的毒劍受不了那等污染,差點被變成廢鐵的尿水,那得是有多髒?
大口大口的吐着血,馬臉修士氣急敗壞的從袖子裡掏出了一柄長有三尺二寸的黑色骨矛,咬了咬牙,向着殷血歌描了又描,正準備咬破舌尖將一口本命精血噴在骨矛上,殷血歌已經祭出了幽冥十八禁圇塔。
小小的一座黑色寶塔懸浮在殷血歌的眉心前,伴隨着淒厲的鬼嘯聲,三條鬼影從寶塔內急速衝出。
那是三條生得瘦骨嶙峋,通體閃耀着金屬光澤宛如黑鐵鑄成,頭生尖角,背生雙翼,手持三齒鋼叉的猙獰惡鬼。三頭惡鬼高達一丈左右,周身籠罩着矇矇黑氣,身形介於實體和陰影之間,飛行之時快捷異常,身形閃爍近乎瞬移般就到了馬臉修士面前。
這是鬼獄的鎮獄鬼卒,是幽冥道人在上古之時誅殺後鎮壓在塔獄中的兇殘鬼物。
這三頭惡鬼正是其中的夜叉,能飛行絕跡,最擅長穿梭虛空,殺人於無形之間。
馬臉修士根本沒想到殷血歌居然會祭出這樣的兇殘鬼物,他的心思正放在黑色骨矛身上,哪裡想到區區一個練氣期的殷血歌,居然有如此層出不窮的手段?
三柄鋼叉幾乎是同時刺進了馬臉修士的胸膛,黑色的幽冥鬼火熊熊燃燒,瘋狂的灼燒他的身體和靈魂。馬臉修士發出淒厲的慘嚎聲,他急匆匆的掏出一顆拇指大小的靈丹塞進嘴裡,然後身體一晃,架起一道惡風就要逃跑。
夜叉惡鬼發出尖銳的鳴叫聲,他們帶起陣陣陰風環繞着馬臉修士,不斷的在他身邊穿梭飛舞,任憑馬臉修士如何吐血血遁,始終擺脫不了這三頭夜叉的追殺。
三齒鋼叉不斷的穿透馬臉修士的身體,如此數百擊之後,終於有一叉狠狠的貫穿了他的丹田,將他的元嬰從丹田中逼了出來。
一道黑紅光流激射而來,牢牢地定住了馬臉修士的元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