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蠱教的蠱蟲大陣惡毒異常,從海面一路潛下來,所過之處無數大大小小的海魚全部翻着白肚皮,死氣沉沉的向海面上飄去。一些海魚的屍體正在急速潰爛,在海水中擴散出大片污穢的毒漿。
鮫人少女們憂心忡忡的看着被毒氣污染的海水,一片濃郁的黑色幽光從海面直插海底,這一片黑光中有無數蟲子的虛影在爬行。大片毒氣從黑光中噴出,這一方海水正在被污染,毒化,就連殷血歌都察覺到皮膚隱隱的刺痛,這是無形的毒性正在腐蝕他的身體。
深海中,殷血歌和血鸚鵡都有點抓瞎。他們現在實力低微,一口氣憋着,也只能勉強護住自己的一條性命。其他什麼玄妙的避水咒、淨化咒之類的高深玩意,他們是一概不會。
看了看下方深不見底的海水,殷血歌向四周簇擁着自己的鮫人少女打了個手勢。
這些少女很是機敏的連連點頭,控制海水對她們而言是呼吸一般自然的事情,雖然她們的實力也不強,但是三十幾個少女聯手,依舊在海水中掀起了一道往來回旋的暗流。湍急的暗流驅散開了四周有毒的海水,在水下給殷血歌和血鸚鵡擴開了一個直徑三米左右的孔洞。
那爲首的鮫人少女張開嘴,從嘴裡吐出了一顆拇指大小的淡藍色寶珠,她將寶珠懸浮在殷血歌面前,頓時四周海水中就有絲絲縷縷的空氣被寶珠吸納了過來,很快就填滿了這個孔洞。這裡的空氣很清新。還帶着一絲海水特有的鹽腥味。
讚許的向那少女點了點頭,殷血歌猶豫了一下,這才問道:“你和你的姐妹,都叫什麼名字?”
少女的臉色微微一變,眼角隱隱有淚光閃爍,然後迅速融入了四周的海水中。她強打着笑容,向殷血歌行了一禮:“奴婢姐妹們,都還未成年,族中長輩,還沒有給我們起名的。只有一個小名使喚。奴婢叫做珊瑚。這是玳瑁、硨磲、綠珠……”
珊瑚將自己一衆姐妹的小名都報了一番,盡是一些海里面好看、美麗的物事。殷血歌不由得暗自點頭,這天下間的父母,對自家兒女的心思都是一般的。這些鮫人少女的父母。給她們的小名都是美輪美奐。這份舐犢之情。卻是殷血歌都能感受到。
沉吟了一陣,殷血歌緩緩點頭:“破了你們部族的那些修士,我不會幫你們出手報復。”
珊瑚和一衆鮫人少女低下頭。神色一時間都黯淡了下來。但是她們也知道,這是情理當中的事情。殷血歌自身就是人類修士的一員,他又怎麼可能幫助她們這些奴婢,向那些人類修士報復?人類修士屠殺鮫人部落,劫掠鮫人部落的少女販賣,這不是天經地義的麼?
頓了頓,殷血歌沉聲道:“回去瓊雪崖,我把你們交給幽泉,好好跟着她學些東西,以後你們如果自己實力足夠了,想要去找那些人報復,我是不管的。”
冷笑了一聲,殷血歌眸子裡不由得閃過一抹血光,一股子血妖特有的兇橫暴戾的妖氣一閃而逝:“再者,我有喜歡護短,你們找人報復,爲自家父母親族報仇,誰也挑不出刺來。但是誰要敢找你們的麻煩,我是肯定給你們撐腰的。”
血鸚鵡拍打着翅膀,得意的繞着殷血歌往來盤旋着:“這種脾性,鳥爺喜歡。小丫頭們,你們以後多巴結着鳥爺,哄得鳥爺開心了,幫你們報仇的事情,鳥爺這裡也是好說話的。唉喲,不對啊。”
血鸚鵡突然大叫了起來:“這萬蠱教的人攻上白角島,整個島上的修士怕不是都要被他們斬盡殺絕了,這些丫頭的仇人肯定也在白角島上,這不會一起被人給滅了吧?”
鮫人少女們微微一愣,臉上同時帶上了一絲不甘心的表情。珊瑚向殷血歌行了一禮,柔聲說道:“如是這樣,倒也一了百了,奴婢們也沒有什麼好牽掛的了。”
殷血歌擺了擺手,輕輕的捏住了血鸚鵡的喙子:“這話,誰說得準?萬蠱教雖然來勢洶洶,但是白角島就是這麼容易被平掉的麼?這裡畢竟是瓊雪崖的心腹之地,說不定已經有瓊雪崖的修士來援了。”
話音剛落,就有一聲巨響從上空傳來,白角島上不知道是修爲到了和等境界的大修士狠狠的對拼了一記,震盪得這方圓千里的海域都劇烈的震盪起來。深處海面下數百丈,殷血歌他們都被震得腦子劇痛,七竅中隱隱有血絲滲了出來,更能看到一道道白色的水紋從白角島的方向涌來,帶着刺耳的嘯聲向着四周擴散開去。
幸好鮫人少女們聯手在衆人身邊製造了一層暗流,分散了那水波衝擊的威力,饒是如此,依舊有十幾個鮫人少女被震得口吐鮮血。而那白色震波所過之處,大量的海魚身軀突然爆炸開來,大片血水盪開,將四周的海水染成了一片刺目的暗紅色。
殷血歌不敢怠慢,他急忙讓珊瑚諸女用最快的速度向下潛去,衆人分開水波,短短几個呼吸的時間就沉下去有十幾裡深,已經能看到海底高聳的山嶺和深邃的海峽。隨意找了一條黑漆漆不見絲毫光亮的海峽,一行人遁了過去,順着海峽就朝着遠離白角島的方向有行去。
如此潛行了數百里,最終一行人來到了一片地勢極其複雜,到處密佈着高聳的珊瑚礁,到處都是七通八達的洞穴,到處都生長了茂密的海藻和其他水草的區域。
殷血歌循着某種本能,挑選了一處海藻密度並不是最大,四周有着好幾條小海峽可供逃跑的地方,讓鮫人少女們帶着他們潛了過去。挑選了好一陣子,最終殷血歌挑中了一個進退自如。洞口只有一丈左右的海底洞穴充當藏身之地。
但是還不等殷血歌他們鑽進洞穴,一條長有二十幾丈的觸手就突兀的從洞穴中捲了出來,一把卷住了一個鮫人少女的腰肢,拖着她就往洞穴內竄了回去。殷血歌的反應很快,觸手剛剛竄出來,一柄鮮血凝成的飛刀就飛快的射了出去,一刀將那觸手斬成了兩段。
血色飛刀散發出妖異的血光,被切下來的長有一丈左右的觸手幾個呼吸的時間就乾癟枯萎變成了一團灰燼。飛刀插在那條痛得不斷蠕動的觸手上,飛快的向着觸手深處鑽了進去,所過之處觸手內的血肉精華被飛刀不斷的吞噬。眼看着本來拇指大小的飛刀幾個眨眼就膨脹到了兩尺長短。
一道湍急的水流從洞穴中衝出。一頭體長有七八十丈的軟體章魚艱難的從直徑只有一丈左右的洞穴中竄了出來。他的觸手張開,宛如幾條暴怒的蛟龍,狠狠的向着殷血歌他們當頭打了下來。
這條章魚的體積巨大,散發出的精血氣息格外的濃郁。但是畢竟是沒有開通靈智的妖獸。他的血氣如此強盛。可是散發出的妖力卻格外的微弱。甚至連練氣期都沒有。這又是一頭空有龐大的身軀,但是沒有相匹配實力的倒黴傢伙。
數十柄血色飛刀帶起一道閃光,急促的射進了章魚的體內。瘋狂的掠奪起他的精血。
短短兩個彈指的功夫,章魚的觸手距離殷血歌他們還有老長一段距離,偌大的一條章魚就被吸成了一團粉塵,被海底暗流一卷就消失得無影無蹤。數十柄飛刀飛回殷血歌的身體,龐大的血氣在他體內奔涌開,所有人都聽到了殷血歌心臟內傳來的宛如雷鳴一般的爆鳴聲。
比劃了幾個手勢,殷血歌面孔憋得通紅。
剛剛在海面上吞噬了大黑龜的精血精華,此刻又吞掉了這麼大一頭章魚的精血,他的身體都快被血氣撐爆了。倉促的帶着鮫人少女們鑽進了洞穴中,血鸚鵡翅膀一拍,捲起了幾塊珊瑚礁將洞口堵得結結實實。
珊瑚帶着幾個姐妹隨意從那些珊瑚礁上採下了十幾塊顏色各異的珊瑚,用鮫人一族的語言唸誦着咒語,將這些珊瑚看似隨意的佈置在了洞口附近,然後將那顆深藍色的寶珠放置在了地上。
就聽得‘嗤嗤’聲不絕於耳,方圓有三百多丈的洞穴內所有海水都急速向洞穴外竄去,短短十幾個呼吸的時間,洞穴內的海水涓滴不剩,就連地面都變得乾燥無比。同時海水中分離出了足量的空氣,在洞穴內呼吸一點兒都不覺得憋悶。
一進洞穴,殷血歌就盤坐在了地上,三門功法同時運轉,皮膚下一百零八團血色火焰熊熊燃燒,不斷的淬鍊他的肉體。低沉的轟鳴聲從他體內不斷傳來,大量的污穢雜質不斷從他皮膚內噴出,他的肌肉、骨節相互的摩擦,不斷的斷裂和重組,那種讓人牙齒髮酸的怪異聲音讓衆多鮫人少女的臉色都變得極其的怪異。
丹田內的九重浮屠小塔上,三朵完整的蓮花圖案正不斷噴射出血色光芒。和其他的邪魔功法不同的是,這三朵蓮花噴射出的血光恢弘威嚴,甚至帶着一股子神聖肅穆的氣息。三朵九重九瓣的蓮花緩緩的旋轉着,隱隱有奇異的大道綸音從那血光中隱隱飄蕩出來。
血鸚鵡是第一個感應到殷血歌體內散發出的奇妙氣息,他歪着腦袋怔怔的向殷血歌看了好一陣子,然後學着殷血歌的樣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兩隻鳥爪子好容易才擺出了一個盤膝而坐的架勢。
“古怪,有古怪,鳥爺的便宜老闆有古怪。”血鸚鵡嘰嘰咕咕的呱噪着:“練氣期的小娃娃,居然身懷大道氣息。甚至,甚至比鳥爺的親爹身上的道痕氣息更加的,更加的……”
可惜血鸚鵡沒牙齒,否則他此刻一定咬得牙齒‘嘎嘎’作響。琢磨了好一陣子,血鸚鵡才總算是找到了最合適的詞彙:“鳥爺親爹身上大道氣息如果是黃金,便宜老闆身上的氣息,就是極品羊脂玉,比那黃金可貴多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血鸚鵡儘可能的將自己的腦袋靠近殷血歌的丹田。眯着眼,細細的體悟起那玄而又玄不可言喻的氣息。他身上的羽毛就好似潮起潮落一樣慢慢的豎起、收回,羽毛上的血光也一時的明暗不定,漸漸地在他的羽毛上,就有一些洪荒古老韻味十足的怪異痕跡悄然出現。
這些連文字都算不上,就好像不懂事的頑童用墨筆隨意亂畫的痕跡沒入血鸚鵡的羽翼後,他的羽毛就開始了極其細微的變化。每一根細小的絨毛都變得更加的堅韌,更加的纖長,色澤也變得更加的亮麗。
血鸚鵡的身體微微的顫抖着,他用一種極其古怪。猶如億萬魔神在齊聲哭泣的邪惡語言。低聲的唸誦起一篇古怪的經文。他翻來覆去的重複着這最多不過三五千字的經文,隨着殷血歌丹田內釋放出的氣息不斷的被血鸚鵡的身體吸收進去,血鸚鵡唸誦的經文中就會突然的更改三五個字。
更改掉這三五個字眼後,血鸚鵡唸誦的這一篇經文透露出的氣息就越發的玄妙飄渺。越發的不可揣測。
鮫人少女們剛開始並沒有感受到殷血歌身上散發出的這股氣息。以她們的實力和見識。她們根本不知道什麼是所謂的‘大道氣息’,她們也沒有資格參悟其中的奧秘。
但是當殷血歌丹田中九重浮屠小塔上三朵蓮花放出的氣息充塞了整個洞穴後,這些鮫人少女就被動的被那大道氣息包裹。她們的身體突然一震。原本憔悴而憂鬱的小臉蛋突然變得明亮了不少,她們心頭的悲痛和惶恐被一絲一絲的洗滌乾淨,她們只覺一道明光照進了她們靈臺,她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輕鬆和愉悅。
就好像回到了母親的腹中,一團暖洋洋的熱氣包裹着她們。
鮫人一族本來就是秉承大海精英,受天地精華凝聚而成的精靈一族,天生就有趨吉避禍的能力。這些鮫人少女出自本能的湊到了殷血歌的身邊,眯着眼,仔細的品味着籠罩着她們身體和靈魂的溫暖氣息。
洞穴外的海水中有幽藍色的水屬靈氣化爲道道光暈流了進來,悄然沒入了這些少女的身體。
鮫人少女們似乎聽到了漲潮的聲音,她們好似看到了星斗變幻,而浩瀚無邊的海洋,卻循着恆古不變的規則運轉着。海洋的力量,海洋的包容,海洋的柔美,海洋的恐怖,向來只是循着天生的本能吞吐天地靈氣,從來不知道什麼修煉法門的鮫人少女們,此刻卻無師自通的將涌入體內的水屬靈氣,循着一個奇異的軌跡在體內運轉起來。
鮫人體內也有經絡,也有氣穴,但是她們的經絡和氣穴和人類迥異。此刻鮫人少女們體內天地靈氣流轉的軌跡,卻是最符合她們這一族修煉的軌道。她們經絡中流動的天地靈氣雖然微弱,但是這些天地靈氣卻行走在最正確的道路上。
殷血歌在鴻蒙本陸吞噬的三滴血聖精血,今日再也不剩一滴半點,所有血聖精血都已經全部被他消耗一空。五位神靈體內抽取的神血更是全部消耗,變成了他的補品。
大黑龜的全部精血精華也都被他一口吞下,連同那大章魚體內的精血,數量龐大的精血全部融入了他的身體,化爲精純的血元被九重浮屠小塔一一吸收。
外界危機四伏,但是在這深海之下的偏僻洞穴中,殷血歌正在發生着天翻地覆的變化。
九重浮屠小塔上,一朵又一朵蓮花悄然綻放,每一朵蓮花盛開,殷血歌體內涌出的氣息就越發的玄妙而靈動。血鸚鵡激動得渾身都在哆嗦,他身上的每一根鳥毛都興奮得拼命晃動,他的嘴角甚至有粘稠的口水流淌了下來,在他面前的地上積成了小小的一團,腐蝕得堅硬的礁石‘嗤嗤’作響。
血鸚鵡的眉心,一點血光輕盈的閃爍着。這點血光散發出無窮的邪惡和詭異氣息,在這一點血光中,隱隱有億萬魔神的身影在閃爍,每一尊魔神都魔氣沖天、煞氣升騰,分明都是能夠毀天滅地的無上大能。
兩尺上下的身軀輕輕的顫抖着,血鸚鵡的身軀似乎在一絲絲的縮小,不斷的有黑色的雜質從他體內涌出。一團黑紅二色的火焰在他的身體內熊熊燃燒着,在黑紅二色火焰中,一面青色大旗和四根青木正劇烈的顫抖着,不斷髮出輕輕的悲鳴聲。
點點滴滴青色液汁從大旗和青木中不斷流淌出來,在黑紅二色火焰的強迫下化爲一根又一根造型猙獰而古怪的黑紅色鬼頭樁子。
兩個面容猙獰難看,腦後有黑霧纏繞,內中有蟲豸爬行的萬蠱教修士分開海水慢慢的梭巡了過來。
他們的身邊有幾條通體五顏六色的毒蛇靈動的遊動着,在兩個修士的帶領下,這些毒蛇幾乎是擦着殷血歌他們藏身的洞穴門口遊了過去。
但是無論是這兩個萬蠱教修士還是那些毒蛇,都沒能注意到近在咫尺的洞穴。
或者說,一股神奇的力量,強迫這兩個修士忽略了這個洞穴。他們看到了洞穴口堵着的幾塊珊瑚,可是他們忽略了這些珊瑚的存在。
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突然間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雷響起,籠罩了白角島的萬蠱教大陣被一道狂雷震得粉碎。
羅鴉尖銳難聽的笑聲響徹天地,震得四周的海面巨浪翻滾。
“不敢有勞宮主大駕,您還是趕緊去救死扶傷吧。”
“桀桀,桀桀,斗膽問宮主一聲,咱們是怎麼闖到這裡來的?還請宮主回去,仔細查查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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