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神城中,斬神山下,巨大的傳送陣廣場上,一座小型傳送陣內突然亮起了一團奪目的光芒。殷血歌等人以羅芳爲首,總共一百名黑林城實力最強悍的老卒齊齊從傳送陣內走了出來。
兩名身穿血色勁裝,上半身佩掛着半身甲,周身煞氣涌動的仙吏迅速迎了上來,張開雙手擋在了衆人面前。其中一金仙掏出一塊巴掌大小的青銅圓鏡向着羅芳掃了一記,然後冷聲喝問起羅芳等人爲何無緣無故的返回斬神城。
沒有戰事,同時也沒有上官召喚,羅芳莫名其妙的帶着百人隊伍返回主城,這毫無疑問是犯忌諱的事情。畢竟在神煌戰場的歷史上,曾經出現過前線戍衛部隊被神靈控制,通過傳送陣返回主城發動突襲的事情,所以現在神煌戰場的幾座主城,對無故返回的前線部隊極其的警惕。
羅芳帶着一絲笑意,向那厲聲喝問的金仙鞠躬行了一禮。他壓低了聲音,將一塊令符向這兩個血衣人偷偷的晃了晃。兩個血衣仙人的臉色微微一變,臉上頓時露出了一絲笑容。
“嗯,羅隊長,大家都是自己人,但是你帶着這麼多人莫名的返回斬神城……”
兩個血衣仙人略微放鬆了些許警惕,但是他們依舊擋在了羅芳的面前。雖然羅芳手上的令符出自這兩個血衣仙人的頂頭上司,可是斬神城森嚴的律條,依舊讓他們不敢有絲毫的怠慢。
除非有五大主城高層的諭令,否則羅芳就無權帶領麾下士卒返回主城。尤其是羅芳這一次帶着百名士卒莫名的趕了回來。如果他們在城內做了什麼事情出來,這兩個負責監察傳送陣的血衣仙人,他們也脫不了干係,同樣會受到嚴酷的懲罰。
羅芳心裡略微有點着急,多爾伽德和命運雙子正被囚禁在他隨身攜帶的一件仙器中。他之所以帶着一百名下屬返回斬神城,就是害怕路上會出什麼亂子——畢竟他在神煌戰場廝混了很多年,他結識了不少助力,同時也招惹了更多的敵人。
他就是害怕自己帶着三五個護衛返回斬神城,萬一被自己的對頭碰上故意找他的麻煩,從他手上搶走了這三個價值無算的俘虜。那他豈不是虧大了?所以爲了安全起見。他才特意帶了一百名最強悍的老卒和殷血歌這表現突出的新人。
但是他只顧着安全起見,卻忽略了斬神城的嚴苛軍規。
他帶着一百名士卒想要進城,這本身就違反了五大主城的規矩。如果不給出合情合理的解釋,負責監察傳送陣的這些血衣仙人。他們甚至有權將羅芳和他的所有隨行士卒全部斬殺當場。
但是他卻無法向這些血衣仙人解釋什麼——難道要他說。他抓到了兩個活的神靈一族的神王后裔?而且還是珍稀的命運一族的神王子嗣?他們甚至還是一對兒孿生子?
強擠出了一絲笑容。羅芳向兩個血衣仙人連連鞠躬行禮,低聲下氣的解釋着他已經和他身後的斬神城高層取得了聯繫,是得到了那位大人物的授意。所以他纔敢帶着這麼多人返回斬神城。
殷血歌站在羅芳身邊,眯着眼向四周打量着。
踏入傳送陣前,殷血歌等人都見到了羅芳返回自己的私宅,和他身後的靠山大人物聯繫。不知道羅芳是如何跟對方交代的,但是不管怎麼樣,羅芳身後的那位大人物,他應該派人來接應纔對。斬神城雖然佔地巨大,但是殷血歌他們都從前線返回了,那位大人物可就住在城內,他的人在哪裡?
‘咚、咚、咚’三聲沉悶的鼓聲響起,遠處一道黑雲貼地而來,黑雲上站着大羣黑盔黑甲的精銳仙人。這些仙人手持長戈,揹負長弓,身邊匍匐着名之爲‘三眸躡雲虎’的仙獸坐騎,這些通體漆黑,頭生三眼其形如虎的仙獸,可是一旦成年就能有金仙實力的高階仙獸!
這片黑雲上的仙兵仙將有足足三千人,他們身邊的躡雲虎也正好是三千頭。
不提這些仙兵仙將自身的修爲,單純他們的坐騎,三千頭成年的三眸躡雲虎,這股實力就足以將羅芳帶來的這一支小隊伍瞬間碾成粉碎。
羅芳的臉色驟然變得一片慘白,就算是一頭豬,現下也知道事情不對了。
在這些黑盔黑甲的仙兵仙將身後,是一座由十八頭蛟龍拖拽的雲輦,身穿黑色甲冑,外面罩着一件寬敞的黑色斗篷,長髮披散在身後,周身煞氣奔騰的李三笑懶散的斜靠在雲輦中,眸子裡閃爍着一縷難以掩飾的貪婪和兇殘混雜的精光,正不落眼的盯着羅芳。
殷血歌一行人的修爲都不弱,隔着數十里地,他們都清楚的看到了站在李三笑身邊的李代儒。這些天在黑林城被打得頭破血流、鼻青臉腫的李代儒顯然得到了極好的治療,他身上的外傷已經全部痊癒,依舊是那丰神俊朗的世家公子模樣。
李代儒死死地咬着牙,臉色鐵青的盯着羅芳和老青頭等人。隔着這麼遠,殷血歌他們都能感受到李代儒身上那股子滔天的怨氣。殷血歌的心裡驟然一個咯噔,這下子,他們有大麻煩了。
“羅頭兒,你和你身後的那位大人,到底是怎麼說的?”殷血歌扭頭看向了羅芳。
“我,我只是告訴我,我們黑林城找到了一些好東西,需要他幫忙出手。”羅芳的臉色變得慘白一片,作爲斬神城下屬的中層軍官,他不可能不認識李三笑。斬神城的行軍大司馬,斬神城下轄的所有軍隊的調動和調配都由李三笑一手負責,換言之,李三笑幾乎是掌握了羅芳等人的生死。
以李三笑的權柄,他想要羅芳活。他就能將羅芳調進斬神城駐紮,從此再也沒有任何風險。
如果李三笑要羅芳死,他只要輕飄飄的一句話吩咐下去,羅芳就必須帶着第三隊的所有士卒去攻擊神靈一族的腹心要地。以他不足千人的孱弱兵力,攻打數以億萬計的神靈駐紮的據點,這毫無疑問是必死的下場。
李三笑是一座巍峨的高山,在這座大山面前,羅芳和黑林城的所有人加起來,也不過是一顆脆弱的豆子。李三笑只要動動小手指,一萬個黑林城也就灰飛煙滅了。
“那個小白臉。他。他,他怎麼可能結識,結識李司馬?”老青頭在神煌戰場也廝混了近萬年,他自然對李三笑不會陌生。他嚇得渾身猶如篩糠一樣哆嗦着。就連嗓音都變了。
“他們都姓李。”殷血歌一語點破了其中的關鍵。他也怨怒的低聲咆哮起來:“那個人。是斬神城的行軍大司馬?李代儒有這樣的背景,還冒充什麼熱血青年?該死的東西,我們都被他坑了。”
以李代儒的背景。他完全可以加入仙庭的正規軍,正兒八經的來到斬神城,在軍中獲取一個高級將領的好位置。他可以太太平平、毫無風險的積累豐厚的軍功,然後風風光光的返回仙界,在仙庭獲取一個很不錯的職位,成爲名揚天下的青年俊彥。
但是這個混蛋玩意兒,他居然混在了帝嚳艦運送那些罪囚援兵的隊伍中,冒充沒有任何根基的熱血青年,被直接發配到了第三隊負責鎮守的黑林城。偏偏他還是個愣頭青的本性,被羅芳爲首的這羣老兵痞好一頓收拾!
如果早知道李代儒背後站着李三笑這樣的大鱷,羅芳他們肯定把他當大爺一樣伺候啊!
“這個該死一萬次的雜碎玩意兒。”羅芳低聲的咒罵了一句,然後他咬着牙,狠狠的跺了跺腳:“咱們,咱們,咱們撤。先回黑林城再說!”
眼看着李三笑帶着大隊人馬氣勢洶洶的殺了過來,李代儒正一臉猙獰的隨侍一旁,只有傻瓜纔會留在這裡等人發難。很有可能,或許是李三笑用某些手段拖延住了羅芳背後的那位大人,搶在那位大人的前面趕來這裡,就是爲了找他們的麻煩。
以李三笑的權柄,只要他趕在羅芳的靠山趕到之前,將羅芳一行人斬盡殺絕,那麼羅芳的靠山就算心裡有火,也絕對不會爲了羅放這樣的小人物得罪李三笑。整個斬神城,羅芳這樣的小卒子數以百萬計,而整個斬神城也只有一個李三笑。
所以羅芳最好的選擇就是趕緊返回黑林城,關閉黑林城的傳送陣,然後將多爾伽德和命運雙子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彙報給自己的靠山,用巨大的利益驅動自己的靠山大人物和李三笑打擂臺。
但是羅芳話剛出口,李三笑已經輕輕的彈了彈手指。
整個斬神城通向外界無數前線據點的傳送陣廣場劇烈的震盪了一下,所有光芒閃爍的傳送陣同時黯淡了下來。高空中數萬座巨型旗門閃耀着刺目的強光從空氣中浮現出來,然後又悄無聲息的融入了虛空中。
沉重如山的壓力從四面八方涌來,壓力的核心就是殷血歌他們一隊人。他們一百零一人身形劇烈的抖動着,修爲最弱的幾個老卒慘嚎了一聲,他們的身體已經猶如摺疊的紙人一樣倒在了地上。
碎裂的骨骼穿破了肌肉和皮膚,帶着刺目的血色暴露在空氣中。這些身體被巨大的壓力碾得血肉模糊的老卒痛苦的呻吟着,沉重的壓力綿綿而來,他們的身體被碾得‘咔咔’作響,就好像案板上的麪糰一樣,在擀麪杖的大力揉搓下逐漸的變形扭曲。
“司馬大人,請聽我……”羅芳驚慌失措的舉起雙手,大聲的呼喝起來。
但是他的話沒能說完,一股肉眼可見的紫色煙氣從高空落下,狠狠的砸在了羅芳的身上。羅芳慘嚎一聲,他的身體突然縮短了足足三尺。他身上起碼有一半骨骼被這一道煙氣碾成了粉碎,他渾身噴着粘稠的血漿,猶如一根肉樁子一樣杵在地上,不斷的發出淒厲的慘嚎聲。
羅芳一品金仙的實力,在斬神城的護城大陣攻擊下。就好像雞蛋殼一樣脆弱。
大口大口的吐着血,羅芳瞪大了赤紅的雙眼,盯着李三笑尖叫起來:“司馬大人,我們……”
“你們,死罪。”李三笑的隊伍帶着沉重如山的殺意奔馳而來,迅速包圍了殷血歌等一隊人馬。李三笑懶散的靠在車輦中的寶座上,居高臨下的俯瞰着渾身血流如注的羅芳,輕輕的搖了搖頭。
“爾等,勾結神靈,意圖破壞斬神城的城防。幸好第三隊新入隊士卒李代儒發現了爾等陰謀。及時上報。本官這纔來得及阻止爾等的陰謀詭計。”李三笑輕輕的嘆了一口氣,眸子裡閃過一抹兇厲的精光:“羅芳是吧?你在神煌戰場,也立下了不少功勳,再有個三五千年。也能贖清罪孽。返回仙界。你怎麼就這麼糊塗呢?勾結神靈餘孽,這是滿門抄斬的重罪啊。”
羅芳張開嘴想要說點什麼,但是李三笑一揮指頭。一道寒光閃過,羅芳的滿口大牙和舌頭就被攪成粉碎。李三笑冷漠的看着羅芳,淡然說道:“既然你犯了這等重罪,說不得我只能成全你了。你出身寒煙域黥鴉星羅家,既然你敢勾結神孽,我就一定滅你滿門。”
羅芳的眼睛驟然瞪圓,他的眼角裂開,鮮血不斷的噴了出來。
他的腿骨、脊椎骨、肩胛骨都被剛纔那一道紫氣轟得粉碎,所以他連站起來都做不到。他的舌頭和牙齒都被絞碎,他再也無法發出半點兒聲音。面對李三笑強加給自己的罪名,面對近在咫尺的滅門之災,羅芳乾脆的裂開天靈,將自己的仙魂釋放了出來。
一道金霞衝起來有裡許高,金霞中羅芳的仙魂通體燃燒着淡金色的火光,傾盡全力的發出了一道仙識波動。伴隨着刺耳的嘯聲,羅芳的仙識波動迅速傳出了數百里,卻被傳送廣場四周開啓的城防大陣封堵了回來。
殷血歌捕捉到了羅芳仙識波動中的絕望和怒火,他更是聽到了羅芳那聲嘶力竭的慘嚎聲。
一股怨毒的火氣直衝腦門,又是勾結神孽的罪名,又是這種不分青紅皁白的將罪名往人頭上強行扣下來的行徑。殷血歌怒視着李三笑,周身隱隱有白玉般的仙光涌出,渾身筋骨繃得緊緊的,不斷髮出洪鐘大呂一般的轟鳴聲。
李三笑立刻注意到了周身殺意奔涌的殷血歌,他眯了眯眼睛,腦子裡立刻翻出了羅芳第三隊所有士卒的資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殷血歌在內的,六十名新加入的援兵士卒的全部信息。
“殷血歌?丹士殷血歌?”李三笑‘桀桀’怪笑了起來:“因爲勾結叛逆仙族,妄圖復活上古神孽,所以被打入神煌戰場立功贖罪?哈哈哈,我說羅芳也是神煌戰場的老人了,他怎麼敢做出這等無法無天的行徑,感情是你誘惑他做出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狠狠的一指殷血歌,一道寒光激射向了殷血歌的眉心,李三笑厲聲喝道:“大膽殷血歌,你膽敢蠱惑上官背叛仙庭,你罪不可赦,給本官死來。”
寒光中是一柄不過三寸長短的飛劍,寒氣升騰的飛劍上密密麻麻有無數的仙文符籙若隱若現,這是一柄巔峰金仙器——在李三笑看來,對付區區一個地仙級的殷血歌,出動他當年還是金仙時的煉魔飛劍,這已經是牛刀殺雞,簡直是侮辱了他的煉魔至寶。
李三笑的如意算盤就是,只要將殷血歌打得魂飛魄散,那麼一切都死無對證。
殷血歌蠱惑上官羅芳,背叛仙庭,投靠神孽,妄圖攻破斬神城的城防,引神孽大軍攻入斬神城——看看,多完美的罪名,絕對會讓羅芳他們死無葬身之地,順便還能滅了第三隊所有士卒的滿門,給自己的寶貝侄兒出一口惡氣!
誰讓李代儒哭求李三笑,一定要滅了羅芳他們的十八代親眷呢?
寒光閃過,狠狠的刺向了殷血歌的眉心。但是殷血歌張開嘴用力一吐,血歌劍帶起一道血光,狠狠的撞向了李三笑的飛劍。兩道劍光一個交錯,就聽得‘咔擦’一聲,李三笑張口就是一道血箭噴了出來。
雖然傷勢微不足道,但是李三笑的確是受傷了。
他在金仙時期的煉魔至寶,和他心神相連的煉魔飛劍,居然被血歌劍一劍削成了兩段。
而且聲音又脆又輕,聽那聲音不像是一柄飛劍切斷了另外一柄飛劍,反而像是一柄菜刀切開了一截黃瓜,那聲音清脆水嫩得讓人食慾大動,李三笑廝殺爭鬥了無數年,就沒聽見過仙器切斷仙器會有這麼清脆迷人的聲響。
李三笑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如此清脆的響動,只能證明血歌劍的品質比他的煉魔飛劍強出了起碼一倍有餘。但是李三笑的煉魔飛劍已經是巔峰金仙器,這血歌劍分明也只是金仙器,爲何差距會如此巨大?
“好小子,果然有幾分能耐,難怪敢勾結神孽。”李三笑貪婪的看着殷血歌面前懸浮着的血光,他冷聲喝道:“能夠切斷本官的煉魔至寶,以你區區地仙的修爲,這柄飛劍,是那些神孽賞賜給你的神器罷?”
殷血歌緊握雙拳,血海中億萬鬼卒、鬼將、鬼君都已經蓄勢待發。
他連連冷笑看着李三笑,沉聲道:“大司馬是看上了小子的這柄本命飛劍?何必給我無緣無故扣罪名?直接下手搶就是了。”
李三笑笑着搖了搖頭:“話不是這麼說的,斬神城是有規矩的地方,你犯了罪,就必須死。而本官要殺你,就一定要定了你的罪才行。”
“你勾結神孽,就該死。你死了,這柄飛劍,才能是本官的。”
冷笑了一聲,李三笑大手一抓,五條拇指粗細的金光就向着殷血歌纏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