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呼~嘿~”
一聲大吼,陰雪歌反手胡亂投擲了三柄飛刀,縱身就朝一旁的山崖跳了下去。
若是陡峭懸崖、寸草不生的石壁,他就算瘋了也不敢跳。但是山崖上濃郁的草木氣息讓他知道,這上面附生了無數的長藤、矮樹。
身體劇烈的撞擊在矮小卻堅韌無比的矮樹上,伸出手胡亂向四周抓着,幾根粗長綿韌的山藤終於掛住了他的身體。雙臂用力一扯,山藤斷裂,大量汁水飛濺出來。
氣味刺鼻的藤汁灑在身上,獵鷹炸開的光粉被大量藤汁沖刷,身上的光焰急速黯淡。
幾個呼吸後,身上再無半點光焰噴出。
陰雪歌喘了一口氣,擡頭傾聽了一番上方的動靜,猶如猿猴般順着山崖繞了一個大弧線,急速向剛纔跳崖的方向衝了過去。
草木有靈,主動配合他的攀爬,草葉、樹葉乖巧的附着在主幹上,他爬行時,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四周刺鼻的草木氣息掩飾了他身上的藤汁味道,他的氣息和四周草木融爲一體,再無半點罅隙。
在山崖邊,他探出頭去,向追殺自己的四個女子,攔截自己的兩個青年纏鬥的方向望了過去。
好精彩的一幕大戲!
兩男四女修爲相當,都是氣走百脈的水準。
四個女人數量佔優,但是兩男修煉的功法顯然更加高級,個人實力明顯勝過一截。
雙方六個人走馬燈般打成一團。各色法器呼嘯往來,法符炸開的聲響綿綿不斷,元氣盾不斷在他們身上浮現,然後迅速被打成碎片。
女人們的攻擊更加密集,但是兩個青年的攻擊更加力大難當。
剛剛陰雪歌投擲的三柄飛刀,不知道被誰打落在地,已經炸成了無數碎片,在月光下閃閃發光。
六件法器御氣凌空,發出淒厲聲響不斷往來交錯,在空中猛烈的對撞彈射。六人使用的法器品階都是一枚法符的下品法器。四女使用的是長劍。而兩個男青年使用的是怪異的翅刀。
所謂翅刀,就是造型猶如羽翼,邊緣鋒利如刀,凌空飛掠斬殺。偶爾會帶起一道弧形軌跡的奇門法器。兩柄翅刀往來飛舞。不斷被兩個青年激發收回。偶爾和四柄透明長劍對撞,就發出刺耳聲響。
但是很明顯,每一次法器對撞。四個女人的身體都微微顫抖一下,不自覺的後退一步。
三品宗門行空法門出身的弟子,雖然同樣是氣走百脈的修爲,但是他們修煉的是天階功法。四個女人修煉的功法顯然不如行空法門傳授,無論開闢竅穴的數量,還是每個竅穴蘊藏的元氣力量,都遠遠不如那兩個男青年。
陰雪歌觀望了幾個呼吸的時間,四女已經接連吐血。
雖然穿着緊身蒙面的勁裝,但是她們嘴邊很明顯的漾開了一團陰影,下巴上也有粘稠的血漿滴落。
硬碰硬的駕馭法器對撼,分明是力強者勝,四個女人在這一點上吃了大虧。
就在陰雪歌觀望的時候,其中兩個女人突然尖嘯一聲,她們手掌上一枚法符炸開,天地元氣劇烈流動,從她們掌心噴出了兩條水缸粗細的火龍,帶着刺耳龍吟向前激射。
兩個男青年怪叫一聲,他們驚慌的同時向後倒退,兩塊巴掌大小,好似無數羽翼拼成的盾牌同時噴出。盾牌正中一枚厚重的土黃色法符熠熠發光,盾牌邊緣大片元氣光幕噴出,化爲厚重氣盾擋在了他們前方。
法符所化火龍威力絕大,長有數十丈的火龍劇烈衝擊兩塊盾牌,撞得光盾劇烈顫抖,不斷髮出沉悶爆鳴。這是四女壓箱底的底牌,是她們救命的寶貝。
以她們身後主家的財勢,這灼炎火龍符,也只能給她們一人配發一枚,實在是這火符威力太大,價格太高,只能從某些特殊的渠道花費重金求購。
而且這火符耗費太大,以她們如今的實力,在這種情況下,也只能發出一枚而已。
釋放了兩枚法符,兩個女人顯然已經耗盡了全部元氣,一下子軟在地上動彈不得。
另外兩女則是同時遁入空氣中,模糊的身形一個急旋,瞬間就到了兩個男青年的身後。透明的長劍帶起一縷寒光,無聲無息的刺進了兩人的身體。
“兩敗俱傷,妙哉,妙哉!”
陰雪歌放聲大笑,他大笑着一躍而起,厲聲大吼。
“休要驚慌,我來助你。”
袖子裡短刀劇烈跳動,全部陰風元氣裹住短刀向前一噴,一道青灰色刀光噴出數十步,狠狠掠過坐在地上動彈不得的兩女身體。
鮮血四濺,兩顆頭顱噴起來有一丈多高。
遁入風中,御劍殺人的兩女齊聲悲鳴。她們一母同胞,是四胞胎姐妹,自幼心心相通,從小無論起居都在一塊兒,幾乎就是一個魂靈兒灌進了四個軀殼,幾乎等同於一人。
眼下陰雪歌暴起發難,斬殺兩女,剩下兩女只覺心頭劇痛,射出的法器長劍再也不受控制。
兩名男青年心口劇痛,他們驚恐低頭,看到自己心口居然被長劍貫穿,法器長劍噴出凜冽寒氣,粉碎了他們最後一絲生機。
堂堂行空法門弟子,氣走百脈的大高手,居然隕落在這荒山之中。
他們祭出的法器盾牌發出悲鳴,兩條法符所化的火龍轟穿了盾牌,命中他們的身體。火光四射,高溫滾滾噴涌開,兩位男青年悲鳴一聲,就在火光中化爲飛灰。
火龍餘勢未消,向着後方山崖石壁衝去。
巨響聲中,高有十幾丈的山崖在火光中土崩瓦解。山石融化,變成大量岩漿滾滾而下。
“小三,小四!”
身形搖搖欲墜的兩女從空氣中顯出身形。
她們強壓體內毒氣,強忍着五臟六腑被震傷後傳來的劇痛,以秘術遁入風中,藉助火龍符掩護,強殺強敵,已經耗盡了體內最後一絲元氣。
身體內的劇痛也就罷了,自幼一起長大相依爲命的妹妹被殺,這讓她們痛徹心扉。差點沒暈了過去。
“陰雪歌。你一定要死!”
兩女嘶聲慘嚎,猶如瘋魔一樣向他衝了上來。
此刻她們體內一滴元氣都沒剩下,完全依靠遠比常人強大無數的肉體力量向前飛撲。畢竟是氣走百脈的高手,肉體力量是陰雪歌的十幾倍。她們飛撲的速度快得嚇人。
猶如獵豹奔殺。兩女的身形甚至在月光中帶起了道道殘影。
“煉氣士。元氣纔是根本。”
陰雪歌看着飛撲而來的兩女,慢悠悠的向她們再次闡述了元陸世界的最高真理。
飛回手中的短刀發出一聲脆鳴,陰風元氣吐納。短刀激射而出,青灰色寒光掠過兩女身體,將她們攔腰截斷。饒是氣走百脈的強橫肉體,在法器面前同樣不堪一擊。
和行空法門兩位男弟子的征戰,短短時間就耗光了她們的元氣,沒有了元氣,她們甚至激發防禦法符都有心無力。單純依靠肉體撲擊,面對能夠駕馭法器的陰雪歌,這是平白送死。
兩女被腰斬,倒在地上掙扎嘶吼一時不得死。
警惕的站在離她們十幾步外的地方,陰雪歌厲聲呵斥。
“不要掙扎,是誰指使你們來殺我,說出那人來,我給你們一個痛快!”
兩女同時停止了掙扎,她們艱難的擡起頭來,‘咯咯’的獰笑着。
“陰雪歌,我們是太守身邊,近身內衛。你殺了我們,就等着太守府的,報復吧。”
‘咯咯’笑聲中,兩女身體劇烈的抽搐一陣,就此嚥氣。
太守府?是太守府的內衛?
陰雪歌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難怪有那樣奇怪的追蹤秘術,那獵鷹撞擊人後,能夠讓人變成一個大燈泡,在夜間的山林中,這果然是最好的追蹤秘術。
只是,太守府?
林驚風沒有這麼無聊,爲了他便宜小舅子的事情,來報復陰雪歌吧?
他也沒有這麼冒失,罔顧律府法相司馬相的警告,專門來報復他吧?
畢竟這是他身邊內衛,若是留下絲毫蛛絲馬跡,真以爲沒人能查得出來?
沉吟片刻,陰雪歌突然啞然失笑。
“胡說八道,誰說是我殺的你們?分明是這兩位行空法門的弟子麼。”
山崖崩解,土石融化,火龍符的威力着實可怖。
陰雪歌靜靜的看着大量融化的岩漿流淌過來,逐漸淹沒了四女的屍體,淹沒了他們留下的法器。
兩位行空法門的弟子身體被火龍符燒成飛灰,但是他們的儲物皮囊有法符保護,他們的隨身法器都異常堅韌,包括兩枚殘損的法器盾牌,都依舊保留完好。
岩漿淹沒這些法器,淹沒這些屍體。
屍體的傷口會被岩漿破壞,如果有人來查驗,只能判斷四女是被利器斬殺。
陰雪歌的短刀,自然是利器。
兩個行空法門弟子的翅刀,自然也是利器。
四女激發火龍符,這種大威力法符的來龍去脈極其容易調查,任何一張法符上面都有標號。什麼時候,什麼人,通過什麼渠道,用什麼價錢,購買了這些法符,然後又賜給了誰。
這些東西都有案可查,根本躲不掉的。
“渭南太守內衛,於四絕嶺深山,狙殺行空法門弟子兩人。”
“莫名來由,何苦來?”
陰雪歌似乎已經看到了太守府雞飛狗跳的場景,看到了苗天傑和他姐姐苗渺渺的狼狽嘴臉。
冷笑幾聲,他小心的向後退去,看着逐漸逼近的岩漿,一步一步向後退卻。
遠處傳來了衣袂飄飛聲,幾條人影正在急速靠近。
天空圓月清朗,月光如水,照得天地通明。
修煉陰風訣,得到最大的好處就是雙眸的視力遠超常人。月光下,陰雪歌看清了來人的模樣。
面容俏麗的羅青青一人在前,身後跟着幾個勁裝青年,一行人猶如閃電般急速奔來。
雖然沒見過羅青青,但是看到她身上的勁裝,看到她身後幾個青年的衣着打扮,陰雪歌就知道她就是正主兒。尤其是在羅青青身後一里多遠的地方,陰雪歌還看到了被人揹在身後,正擡頭向這邊看來的赫伯勃勃。
“哈哈,赫伯勃勃。是你這雜種?”
陰雪歌跳上一塊山石。猶如地痞無賴般,指着遠處的赫伯勃勃跳着腳破口大罵。
“我給了你一刀,你爽不爽?”
“我看了你一刀,你氣不氣?”
“不爽的話。慪火的話。來殺我啊?來啊。來啊,我在這裡,來殺我啊!”
赫伯勃勃剛剛服下血蜥蜴丹。丹藥力量正在修復他殘缺的肢體。
羅青青突然面色鐵青的,帶着幾個同門師弟朝這邊趕來,赫伯勃勃不敢一人留在那一片山林中,急忙讓同族兄弟揹負着他來這裡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猛不丁的看到陰雪歌放聲挑釁,赫伯勃勃氣得三尸神暴跳,一股無名火直衝天靈蓋。
“青青,殺了他,幫我殺了他!”
“殺了他,給我殺了這個賤種!”
赫伯勃勃想起了山澗上,陰雪歌神乎其神的一刀。如果不是三眸窮奇獸反應靈敏,如果不是這頭窮奇獸有着相當的力量,那一刀不僅僅是切下他的一條腿,而是早已要了他的命。
他想要陰雪歌死!
爲了殺死陰雪歌,他甚至可以……
雖然現在他已經和羅青青的一條狗沒什麼兩樣,但是爲了殺死陰雪歌,他未來可以做她的奴隸。
“殺了他,殺了他!”
想到陰雪歌的可惡、可恨、可怕之處,赫伯勃勃大有一種不殺他誓不罷休之感。
“閉嘴!”
羅青青猶如潑婦一般放聲大罵。
陰雪歌的生死,現在她並不關心。
她現在一顆心就好像被烈火灼燒一般,燒得她已經六神無主了。
所有行空法門弟子,外出行走,領頭人身上都有特製的法符玉碟,記錄所有門人弟子的生死情況。
剛剛,就在剛剛,伴隨着隱約可聞的爆炸聲,伴隨着劇烈的天地元氣的奔涌,羅青青袖子裡的法符玉碟突然裂開兩條細細的縫隙。
兩個同門弟子死了!
兩個和她羅青青同一陣營,對她唯命是從,在牀榻上也很能讓她滿意的師弟死了。
一個身後站着一個六品家族,一個是某個五品家族近枝族人,對她羅青青大有裨益的師弟死了。
他們都已經氣走百脈,打通了行空法門《大行空經》基礎功法所有竅穴、隱穴和經絡,已經被宗門列入重點考察對象,很有可能晉升爲宗門行空閣精英弟子的師弟死了。
這對羅青青而言,無疑是一次沉重的打擊,是對她個人勢力、個人影響力的全盤打擊。
赫伯勃勃身後,不過是一個衰落的七品家族,就算將他變成自己的一條狗,也無法和死去的兩個師弟相提並論。那可是她羅青青身邊最得力的,最有實力、底蘊,前途最光明的兩個親近人兒。
爲了拉攏他們,爲了控制他們,羅青青付出了多少?
“閉嘴,閉嘴,給姑奶奶閉嘴啊!該死的赫伯勃勃,都是因爲你!”
羅青青簡直要瘋了,在這四絕嶺中,還有人能夠對她心肝寶貝師弟造成威脅?
是誰?到底是誰?
她羅青青絕對和對方不死不休,不管對方是誰,她都和對方拼了!
“哈,赫伯勃勃,這個瘋婆娘,你從哪裡找來的?”
“完全不把你放在眼裡嘛!”
陰雪歌輕佻的說着風涼話,但是他早就繃緊了心絃,眼看羅青青帶人已經飛撲到了三裡內,他轉身就走。亂風步施展開來,一道狂風裹住他雙腿,帶着他快逾奔馬的在山林中急速逃竄。
“哈哈,我知道兇手是誰,我就是不告訴你們!”
“哈哈,那兩個凶神惡煞是你們的人?”
“敢對我喊打喊殺,被人殺了,活該!”
青色的月光下,陰雪歌放聲長吟,快步奔走,步伐瀟灑輕飄,大有出塵仙人的韻味。
嬌小可愛的蜂鳥在前方引路,一路帶着他向九公主選定的埋伏地點激射而去。
蜂鳥的喙子上,三枚精巧的法符微微閃爍,他輕巧的鳴叫着,叫聲通過某些特殊的法器道具,已經傳到了遠處九公主等人的耳中。
羅青青來到了兩個師弟被殺的現場,看到崩塌的山崖、滿地正在冷卻的暗紅色岩漿,她的身體微微一抖。威力如此巨大的法符,不是陰雪歌能擁有的。
“小子,和你有關?正好,一併解決了。”
心一橫,羅青青咬緊銀牙,就朝陰雪歌直追了過去。
“這是你自己找死。原本我沒有藉口插手渭南郡、渭北郡的家族爭鬥。但是我師弟死了,藉口足夠了。”
眸子裡兇光閃爍,羅青青傾盡全力向陰雪歌追殺下去。幾個勁裝青年屁顛屁顛的跟在她身後,俊朗的臉上卻不免得帶上了一絲春風得意的笑意。
那兩位死了,對羅青青是巨大的損失,但是對他們而言,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分寵的人少了兩個,他們能夠得到羅青青更多的關愛了吧?
“追上去,我要看着那傢伙死。”
赫伯勃勃放聲大笑,看到羅青青直接追殺向了陰雪歌,他急忙催促自己的同族兄弟,揹着他用最快的速度向陰雪歌逃跑的方向追去。
一行人懷着各異的心情,在一隻細小的蜂鳥帶路下,一路奔波,很快就來到了數十里外,一片地勢複雜的石柱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