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月明,風捲飄雪。
常綠的巨木樹冠上堆了厚厚一層雪,不時有樹枝承受不住積雪的壓力‘咔擦’斷折。
陰雪歌站在樹杈中,通過地下盤繞虯結的樹根網絡,感受着陰家莊園那邊的動靜。
那一罈果酒中的藥液,讓四個護衛陷入了某種似死非死的僵直狀態。他那一刀切過了他們的頸部動脈,陰九幽等人都是經驗豐富的高手,他們確切的知道,那是必死無疑的傷勢。
但是陰雪歌配的藥液,硬是拖延住了四個護衛的死期。
直到陰家大部分族人,都通過自家的隱秘渠道轉移後兩個時辰,陰雪歌才真個殺死了四個護衛。
一如他所料的,四個護衛一死,短短几個呼吸的時間後,一道輝煌壯麗的銀光從北方激射而來,噴射出凌厲逼人的恐怖氣息,穩穩懸浮在陰家莊園上空。
一道沉重凝鍊的神魂之力迅速掃過方圓百里之地,陰家族人已經遠去數百里,陰家莊園中就連最後一點銅板都被帶走。殘破不堪的莊園中滿是刻意加工出的痕跡,地面上坑坑窪窪的到處都是窟窿和裂痕,蘭家的四位護衛遍體鱗傷的屍體,就隨意的丟棄在地上。
陰雪歌有着前世的經歷,他有着無比豐富的僞造戰鬥現場的經驗。
蘭家長老帶着蘭嵐懸浮在半空,任憑他如何檢查,地上的痕跡都好像是有強大不可抵禦的外敵侵入陰家莊園,一通苦戰後擊殺了他派出去的四位護衛。
“怎麼一個活人都沒有?”
南宮南落在地上。輕手輕腳的翻檢着地上的痕跡。
他走到四個死去的蘭家護衛身邊,仔細的檢視起他們的屍體。他們身上亂七八糟的密佈着無數的傷口,刀傷、劍上、弩矢的痕跡應有盡有。從這些痕跡來看,四個護衛都經歷了一場慘烈的戰鬥。
“陰家的人,都死絕了麼?”
滿莊園都是血跡,都是屍體,很多地方殘留着劇烈爆炸後的痕跡。
這也就讓勘測現場變得極其的困難,因爲你根本無法知道,這個莊園中究竟死了多少人。
陰家的人是逃跑了?還是全部被殺了?
“陰雪歌呢?”
銀光中,數百位律宗弟子紛紛落下。他們繞着陰家莊園搜尋了一番。各種情報就猶如流水一樣的傳了回來。陰家莊園核心處,鎮族之寶陰風鬼狼變得殘破不堪,正歪歪扭扭的懸浮在那一口天地元氣凝成的深井中。
深井附近滿是殘破的血肉,但是一具完整的屍體都找不到。
似乎。蘭家長老真的說對了。陰家人似乎真的被滅門了。
蘭嵐陰沉着臉。從袖子裡掏出一塊玉盤,手指輕輕往玉盤上一點。玉盤劇烈的震盪了一下,有一點微弱的光芒微微一閃。然後就迅速消失不見。
“陰雪歌身上的法符有反應,但是……我無法確定他的方位。”
蘭嵐氣急尖嘯。
“有人用大神通,隔絕了我對他的感應。他身上有我賜下的法符,不應該找不到他。”
蘭家長老的臉色也格外的陰沉,他低着頭,手指輕輕掐動,身邊無數銀光急速盤旋着,眉頭緊緊的簇成了一塊兒。
“難道,有人知曉了我們的籌劃?有人,泄露了先天五行聖體的消息?”
“有人知道,我們蘭家想要做那件事情,所以故意的破壞?但是是誰走漏了風聲?”
陰雪歌靜靜的站在大樹上,傾聽着遠處蘭嵐和蘭家長老的對話。蘭嵐的語氣很是激烈,她幾乎是手舞足蹈的在放聲喝罵。
“該死,真該死。”
“我這些日子,像個侍女一樣服侍着他,我花費了多少心血力氣?丟了多少體面、面子?”
“像他這麼合適的人選,還去哪裡找去?現在已知的青木之體,除開他,誰還能輕鬆下手?”
“究竟是誰想要壞我們的好事?”
“若是被我抓出來,我不會放過他們。”
蘭嵐惱羞成怒之下,一些該說的、不該說的事情,都肆無忌憚的噴了出來。
陰雪歌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的氣息和身邊的大樹融爲一體,此刻隨着他的心情變化,大樹紛紛搖晃起來。狂風吹過,這些大樹上面的積雪紛紛落下,‘噗噗’有聲的墜落在地。
他的身體突然化爲一道淡淡的綠影,融入了身邊的大樹,幾個眨眼後,他就從數十里外的另外一株大樹中走了出來。隨後他再次化身綠影,就這樣一步一步的離開了陰風嶺。
這不是律宗青木典上的秘術,而是他前世修煉得來的神通。
有了青木典修煉而成的青木元力做根基,這些小小的青木遁法之類的神通,實在是信手拈來,並沒有什麼困難的地方。原本他不願意動用前世的各種功法神通,畢竟這是大犯忌諱的事情。
但是有時候事情就是這樣不受控制,他不想回到蘭家,冒那種隨時被人當豬宰殺的風險,那麼他就只能用盡一切手段抗爭,用他的方式在這個世界發展、壯大、活下去。
在他的掌心一團青色光影閃爍,他的儲物指環就被光影籠罩着。
這是一門精巧的禁法,名之爲‘小諸天靈隱禁法’,威力不大,但是別出機抒,有着他獨特的巧妙。
儲物指環上的氣息,還有指環中所有法符等物的氣息,都被這門禁法控制。蘭嵐用玉盤追尋他身上物件的氣息時,這些氣息早就被這門禁法分散了出去。
陰雪歌和周邊數百里內的樹木連爲一體,指環的氣息、法符的氣息被均勻的擴散到了方圓數百里內的花草樹木上。任憑蘭嵐有通天的神通。她也無法從這分散成數百萬、數千萬份的氣息中,確定陰雪歌的所在。
只要他身邊還有草木存在,蘭嵐就別想確切的掌握他的行蹤。
青木遁法輕快靈便,猶如鬼影輕鬆遁出了數百里後,陰雪歌收起了小諸天靈隱禁法。
正在陰家莊園上空厲聲呵斥的蘭嵐突然驚喜的大叫了一聲,她手中的玉盤一陣顫抖,玉盤上有一點清晰的光點閃爍了一下。蘭嵐迅速向着南方四絕嶺的方向指了一下,歡喜的叫了起來。
“他在那邊!”
蘭家長老長嘯一聲,他一把抓起蘭嵐,一道銀光瞬息數百里。頃刻間就到了陰雪歌剛纔收起禁法的地方。在這裡。蘭家長老的神魂之力擴散開來,宛如水銀瀉地般籠罩了方圓數裡的山林。
他很快就在一叢被積雪覆蓋的灌木叢邊,找到了幾個大小輕重都不同的腳印,還找到了幾點極其細微的鮮血。
蘭嵐捻起鮮血嗅了嗅。她眸子裡一抹精光閃爍。欣然笑了起來。
“是陰雪歌的血氣味道。他被人抓來了這裡。”
蘭家長老遊目四顧,緩緩點了點頭。
“他既然被人生擒,那麼就是說。生擒他的人不想他死?”
“有人,想要和我們談條件?嘿嘿,區區一個正一品的青木之體不算什麼,你們是看中了那個吧?”
大袖一揮,蘭家長老射出一道法符直衝高空。
奪目的銀光衝起來數萬丈高,在高空中迅猛炸開,化爲一顆璀璨的星辰懸浮在高空許久許久。
四面八方有律宗的弟子不斷的趕來,以陰家莊園爲圓心,周邊數千裡地都被封鎖起來,所有人都被髮放了陰雪歌的畫像,蘭家長老動用了昆吾國朝中律宗的全部力量,瘋狂的搜索起陰雪歌的下落。
短短几個時辰後,律宗山門內的消息也反饋了回來,陰雪歌的兩個侍女已經離開了律宗山門,走得無影無蹤。尤其離譜的是,他託了蘭家才從皓嶽國朝手上買下來的侍女珧暒兒,居然用陰雪歌的名義,從律宗借貸了鉅額的功績點。
而且珧暒兒還將這些功績點兌換成了巨量的藥草和金屬礦產,然後用某種律宗刑殿都沒有查清的方式,不知道怎麼的離開了律宗山門。
反正律宗刑殿已經動用了全部的手段,硬是沒查到珧暒兒和青蓏這兩個丫頭,到底是什麼時候通過哪一條渠道離開律宗的。沒有任何線索,任憑刑殿如何查證,硬是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
蘭嵐再一次抓狂,他們現在可以確定,有些不受控的事情真的發生了。
陰雪歌就好像幽靈一般,藉着青木遁法在這附近山林中不斷穿梭。他每隔三五個時辰,就會釋放一次氣息,讓蘭嵐捕捉到他的身形所在,而且會刻意的留下一點兒蛛絲馬跡讓他們追尋。
如此三天時間過去了,大部分聽從陰九幽的命令撤退的陰家族人,已經遠遠離開了齊州地盤。
蘭家的長老,已經怒氣沖天的返回律宗山門,不知道去找誰的麻煩去了。
現在負責搜索陰雪歌的人,已經變成了蘭嵐。她調動了數萬律宗弟子,好似篦子一樣,將陰雪歌身邊數百里的地盤一遍一遍的搜刮了無數次,卻始終無法找到陰雪歌的確切所在。
這一日,在一片濃郁的松樹林中,陰雪歌切開了自己的手掌,放出了大量鮮血塗抹在身上,又將自己的衣衫撕得破破爛爛。他渾身骨骼發出幾聲脆響,十幾處關節就好像折斷一樣,歪歪扭扭的掛在了身上。
躺在一株老松樹下面,周圍薄薄的雪地上,他早就掏出了幾雙靴子,不輕不重的在雪地上印上了十幾個腳印。他還掏出了提前預備好的血漿,將來自十幾個陰家族人的血漿灑了一地都是。
忙完了這一切,陰雪歌再次放開了禁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