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然猛地回頭,看見胡天讓怒目而視,雙手緊緊抓着他的手臂。
“老胡,你幹什麼?”李然不解地問。
“我幹什麼,你這是在幹什麼?把大家帶到這,你這麼跳下去算怎麼回事!”胡天讓憤怒地喊道。
“我跳什麼,這裡有路!”說着,李然轉身指給胡天讓看。
但一回頭,眼前什麼都沒有,李然揉了揉眼睛,確實什麼都沒有,眼前依然是雲海連綿、霧氣蒸騰,哪有什麼鳥獸穿行、仙閣樓臺。
“我剛剛明明看到亭子、還有橋,這怎麼回事?”
“哦,你大概是看到蜃景了......我還以爲你要跳崖呢!”胡天讓這才明白李然剛剛的舉動。
“蜃景不是大多在海上或者沙漠裡纔會出現嗎?”蜃景的基礎知識李然還是知道的,而在這高山之巔,怎麼會有這種現象呢?所以當剛纔眼前的一幕出現的時候,他並沒有往這方面去想。
“這雲海之上,霧氣蒸騰,溫差異常,保不齊就有可能啊?”胡天讓所言,多半是猜測,但不無道理。
這時東方已白,紅日漸升,灑下瑞彩千條。
“今天怎麼打算?”胡天讓問。
“找路下山!”李然堅定地說:“雖然我們現在身處絕壁,但這世界上的山巒冰川沒有絕對的死角,我們找一找,總會有辦法的!”
這時衆人也都紛紛起牀,走出帳篷,面對朝陽深深地呼了一口氣。
方若愚對着無邊的雲海張開雙臂,朗聲高呼:“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瞎咧咧啥呢?大海呢,睜着眼睛說瞎話!”方若愚話音還未落,盛夏就在旁邊揶揄了一句。
方若愚想想也是,連忙換了一句:“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
“找不着合適的詞你就閉嘴,非得抒發你的感情啊?明月呢?太陽都出來了!”盛夏這張嘴可是不饒人。
“嗨,我這暴脾氣!明月在我心裡,不行啊?”方若愚連續被盛夏懟了兩次,心裡一股豪氣沒及時抒發出來,嘴上強辯。
李然等人饒有興致地看二人鬥嘴,在艱難的旅途中也算是一種不可多得的樂趣。
“李然,這裡有路!”林峰突然在帳篷左後方的一個凹陷處喊道。
“嘿,真有你的!”李然聞言,興奮地跑過去。
果然,在凌峰所指的地方,影影綽綽看到一條曲折向下的小路。昨晚由於天色昏暗,霧氣較大,衆人不敢貿然到崖邊尋找出路,所以並未發現,今天雖然有霧,但云海之上光線充足,又加上清早山頂風急,吹散了一些雲霧,這條下山的路便顯現出來。
衆人得知有路,也是一片歡呼。
在山頂吃完早飯,收拾妥當,李然和凌峰二人當先下了陡坡,帶領衆人蜿蜒而下。剛開始一段極爲陡峭,下山難度較高,隊伍排成單列,衆人一個一個順勢而下,艱難通過。俗話說上山容易下山難,長時間的重力和應力均向下行,平衡最難掌握,一不留神就有跌落山崖的危險,人的心理也承受着巨大的壓力。
但下了陡坡之後的路徑卻越來越平緩,走起來已經比較輕鬆,衆人總算鬆了一口氣,只是越往下霧氣越濃,光線也越來越暗。
只要掌握好平衡,下山的速度比上山的時候快的多,體力也耗費的較少,一個小時左右,衆人已經接近山腳。
走在前面的李然和凌峰突然感覺到腳下鬆軟,踩踏上去的感覺明顯和方纔大有不同,於是低頭查看,原本粗石砂礫的路面此刻感覺像是踩在棉花上。二人於是放慢腳步,並示意大家緊緊跟上。
突然一陣急促的奔跑聲傳來,像是什麼動物受到了驚嚇在林中狂奔,正在左顧右盼的時候,一頭像馬一樣的動物從濃霧中衝出,擦着衆人身邊嘶吼着一閃而過。離得比較近的李然,看見那動物身上像是爬滿了黑色的蠕蟲一樣,那動物跑動時身體承受着極大的痛苦,所以嘶鳴不止。
“什麼東西?”凌峰問道。
“看體型,包括剛剛發出的叫聲,應該是野驢!”李然說,“奇怪啊,野驢身上趴的什麼東西?”
“有什麼不對嗎?”這時胡天讓也湊過來問。
“那野驢身上爬滿了一種黑色的蟲子,我沒看清楚,但是感覺在動!”李然疑惑地說。
“那我們得弄清楚,在這深山絕地,能把野驢這種大型動物折磨成這樣的,一旦遇到了,估計也不會放過我們!”胡天讓的話讓李然凌峰二人也有同感。
“大家跟上,隊伍不要分散,各自注意身邊的情況!”凌峰招呼一聲,便和李然、胡天然一起朝野驢消失的方向跟過去,盧克跟在隊伍最後面,以防不測。
野驢雖然已經消失在濃霧裡,但是慘烈的嚎叫卻是不絕於耳。
循着聲音,衆人越走越近,叫聲也越來越大,慢慢接近目標之後,隱約間李然好像看見一團白色的物體在前方抽動。慢慢靠近後,登時汗毛倒立、呆立當場!
原來那白色抽動的正是剛纔那頭野驢,此刻趴在地上只剩一具白骨和流淌了一地的心肝內臟,只有頭上些許的皮毛尚存,勉強能分辨出是一頭野驢。剛剛李然看到的那些黑色蠕動的蟲子,個個體長都有三寸有餘,此刻正在忙碌的穿梭在還冒着熱氣的內臟上,貪婪地吞食,全身的皮肉早已被它們啃食殆盡。
饒是李然在實驗室見慣了各種生物肉體的慘狀,此時也難免一陣噁心,差點吐出來!
“大家繞過去,不要驚擾它們,這是致命黑蟻!”李然強忍着嘔吐的感覺,連忙招呼衆人繞行。
人羣裡嬌滴滴的小姐姐們哪見過這種場景,吐得眼淚鼻涕橫流!
然而繞過野驢的屍骨,前面居然還有更多的黑蟻排着長隊朝這邊趕來,一隻只膀大腰圓隊列嚴明,像是一隊出征的雄兵,讓人毛骨悚然。
李然不由得放慢了腳步,悄悄地問身邊的凌峰:“有火嗎?”
凌峰登時明白了李然的意思,道:“只有兩支噴火槍,恐怕火力不夠!”
“有總比沒有好!看情況,一旦有事,燎它孃的!”李然叮囑道。
凌峰點了點頭,帶領衆人輕手輕腳繞着蟻羣往前走。
黑蟻雖然視力較弱,但對氣味和溫度極其敏感,此刻一隊人馬從旁邊經過,這個信息很快就被蟻羣捕捉到了,有兩三隻黑蟻已經偏離方向,朝人羣爬過來。
不多時,蟻羣一半以上組員也改變方向,朝李然等人衝過來。
凌峰早有準備,一看蟻羣靠近,早已將手裡的高溫噴火槍遞給李然一支,兩人幾乎同時開火,幾尺長的火苗朝蟻羣噴射而出。
瞬間,一股焦糊的味道瀰漫開來,黑蟻雖然個頭巨大,最終也抵不過烈焰炙烤,火焰所到之處,一片焦屍。
李然凌峰二人燒的性起,那頭野驢的慘狀已被拋之腦後。
然而時間一久,二人就發現不對勁了,高溫噴火槍的燃料有限,但蟻羣的隊伍卻在不斷壯大,源源不斷的黑蟻加入進來,像流水一樣蔓延過來。
“凌峰,情況不妙,得想辦法脫身!”李然衝凌峰喊道。
“好,我倆斷後,讓他們先撤!”凌峰說着,衝身後喊了一聲:“盧克,帶大家往右前方撤離!”
盧克應了一聲,帶着隊伍就往右前方低窪處跑去,憑經驗判斷,那裡溼氣較重,應該有一處低窪的水塘,蟻族是不喜水的,逃到那裡應該相對安全。
不計其數的黑蟻蜂擁而至,它們各個身形肥碩,舉着尖利的巨齒像人羣撲來,不是李然凌峰二人應對迅速,恐怕早已有人變成一灘血泥。
衆人狼狽逃竄,跌的滿身泥污,丟掉了所有的儒雅、尊嚴、教養、高傲。人類作爲地球上的主宰,昔日的傲慢、放任、貪婪、自大在這些蟻蟲舉着鰲嵌殺過來的時候,被徹底粉碎,變成一個巨大的嘲諷!
眼看衆人逃離現場,李然和凌峰二人漸漸抵擋不住蟻羣的攻勢,手中的噴火槍火苗越來越弱,輻射面積也越來越小,有幾隻黑蟻已經趁着空擋跳到二人的皮靴上,順着褲管往上爬,嚇得兩人一邊揮舞噴火槍,一邊不停的跳腳,一來抖落爬到腿上的黑蟻,二來能踩死一隻是一隻。
但二人面對的情況越來越不妙,正手足無措之際,看見一大隊的黑蟻簇擁着一個黑體紅須、肋生雙翅的巨型黑蟻撲過來,瞧那個頭至少有一隻家犬大小,速度奇快無比!
二人心下叫苦不迭。
手上的噴火槍已然只剩不足一尺的微弱火苗。
“快走凌峰!”李然大喊一聲,拉起凌峰就往盧克等人撤離的方向跑去。
盧克帶領其他人先一步到了窪地,判斷沒錯,果然有一潭湖水。但麻煩的是,正是這潭湖水擋住了去路,一時退無可退,雖然衆人深知黑蟻怕水,但總不能跳到湖裡躲避,萬一湖水較深,豈不死的更快。挖渠掘溝、引水拒敵已然來不及了!
正在一籌莫展之際,蘇河靈機一動,趕緊把自己的揹包解下,從裡面掏出兩大瓶樟腦油,遞給駱棐一瓶,自己打開一瓶,邊往地上潑灑邊對駱棐說:“灑在地上,別太分散了,圍成一個圈,大家在裡面不要出去!”
隨着駱棐和蘇河兩人將兩瓶樟腦油灑在地上,一股刺鼻的味道薰得衆人眼淚都快流出來了。二人剛剛喘口氣站起身子,就看到李然和凌峰狼狽不堪地跑過來,後面跟着黑壓壓的蟻羣,而頭頂那隻紅須雙翅的蟻后動作奇快,朝着李然的後頸就俯衝了過去!
衆人大驚,七嘴八舌的大喊:“快跑啊”、“小心那隻會飛的”、“啊~”
這時李然和凌峰已經跑出林子,突然聞到一股刺鼻的樟腦油的味道,身後的蟻羣一下子停住了,蟻類最怕樟腦油之類的強刺激味道,一下子都畏縮不前了。二人腳下一用力,同時跳過眼前一道石坎,穩穩落地。
但誰都沒想到,落地的同時,那碩大的蟻后居然在李然跳過來的一瞬間發力,快速撲過來死死咬住李然的脖頸,李然感到後頸一陣刺痛,眼前一黑,癱軟在地。
胡天讓眼明手快,飛起一腳將那蟻后踢翻在地,盧克急速擡槍,幾下點射,將那碩大的蟻后擊穿了幾個窟窿,只見它扇動了幾下翅膀,兀自不動了!
回頭再看李然,面色發紫、呼吸急促,手腳不停地抽搐,看樣子恐怕是命懸一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