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坦故意逗她,“飲料和零食都是我掏的腰包,免費的比賽可以看,霸王餐絕對不能便宜了你!二十五快半,速速交出來——”
噗哧一下,顧以涵將口中橙汁吐到了沙發扶手上。
“喲嗬,”李坦手忙腳亂地找抹布擦拭,“越說越來勁了是不是?趕緊賠償我的財產損失和精神損失——丫”
顧以涵並不上當,“老李,一個人看比賽是很寂寞的——有個志同道合的損友陪着,你該感謝我纔對!”
李坦正在清點所剩無幾的零食與飲料,聽聞這樣的回答,立即嗤之以鼻:“你霸|佔我的寶地,又來個三光政策,倒反過來喧賓奪主……”
“呵呵,此語一出,猶如醍醐灌頂。我知道,老李,你悄悄拿我跟忱忱學姐對比吧?她那傾國傾城的貌,舉世無雙的才華,遠非我這樣的黃毛丫頭可比。不過可惜,她們火箭班週六週日也要補課,沒法陪你看比賽。媲”
李坦無以爭辯,有點囧。
中場休息時,烈焰隊已經2比0領先了得力隊。
第二個進球仍然是孟巖昔射入的。當然,李渝偉和張珣的作用不可忽略,還有其他兢兢業業在場上奮鬥的烈焰隊友們,以及在場邊大呼小叫的教練員和板凳隊員們。
李坦不想欣賞廣告,便轉進廚房裡去燒開水,準備泡壺烏龍小品一番。
顧以涵絕對不是個厚臉皮的打擾者。
她一邊哼着烈焰隊隊歌,一邊細緻地打掃了茶几上凌亂的花生殼和易拉罐。一切收拾停當,她轉到陽臺上,幫李坦養的那幾盆蘭草與綠蘿澆水。
微風拂過面頰,帶着微微的初秋涼爽。
噴壺的水也是涼涼的,有幾滴不經意灑到了腳背上,愜意的感覺絲絲縷縷的,顧以涵不由自主地輕輕眯起了眼睛。 往前眺望過去,一中的校園,寧靜安謐,彷彿是這世上最後一方淨土。
她享受這與世無爭的難得氛圍,連李坦何時走到身旁都未曾察覺。
“小涵,你的成績和忱忱不相上下,爲什麼要選擇降到蝸牛班?”
自高三生開課,這個問題就一直在困擾着李坦。直到今天終於有機會問出來,他仍然顧以涵的舉動覺得匪夷所思。
她甜甜地笑了,彷彿答案醞釀已久,“老李,你知道高原那個K市有所不錯的大學吧?”
李坦一愣,隨即答道:“你是說K市人文大學?”
顧以涵說:“我不像忱忱學姐,有來自家庭的壓力,非得靠B市或S市的重點才行。我啊,只想不緊不慢地學,然後考到K市去。”
“但K市人文大學的錄取線並不低!據往年學生處的統計,咱學校的學生考到那裡的平均分都在580以上。”
顧以涵側過頭,眼神隱藏着微微的小憤慨,“老李,你是從門縫裡看人——把我看扁了!”
“我不是在質疑你的學習能力,而是蝸牛班的師資配備和教學質量實在不敢恭維。這都是有前車之鑑的……”李坦悻悻地搓了搓手,以示擔憂之情。
“如果將全部希望都託付在老師身上,當然會輸得一敗塗地。”
顧以涵在學業上的自信與拼搏,李坦一向明瞭。但今天他只想問清楚,她從火箭班主動降級到蝸牛班的真實動機。上週他回福利院看望馮媽媽,當得知顧以涵高三伊始卻無緣無故轉到慢班學習,馮媽媽也非常擔心。
“小涵,過兩週就是一模考試,到時候根據分數,咱們可以適當調整策略……”
“什麼策略?”顧以涵不以爲然,“好馬還不吃回頭草呢!更何況我這麼一個心高氣傲的冷麪美人,哼——我就是要讓所有人看看,蝸牛班照樣可以出個女狀元!!”
“好!有志氣!!”
顧以涵的豪言壯語,讓李坦倍受鼓舞。
他先是送上了喝彩,可沒過一分鐘他就恢復了理智,“喂,臭丫頭,去年咱一中的狀元得分689,考上的可是T大。你和他的差距,不是一星半點的。”
“可惡!老李,說到底你還是把我看扁了。”
“一個擁有真正強大實力的人,不是別人胡亂否認就能夠受到影響的。”李坦撥拉幾下綠蘿青翠的葉片,“這麼着吧,小涵,倘若一模過後你達不到600以上,那我就跟你們班主任說說好話,還放你回原來那班,好麼?”
“我的人生,還輪不到別人來做主!”
顧以涵放下噴壺,生氣地回房間繼續看球賽。
李坦也略略調整了心情,並不因顧以涵惡聲惡氣的責備而惱火。
這丫頭,犟得什麼似的,軟硬兼施都不見效。本着同爲福利院馮媽媽照顧過的這條紐帶,在心裡,李坦早就把顧以涵當作自己的小妹妹。都說長兄如父,無論如何,在人生大事上,他總得幫她掌掌舵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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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半場比賽,烈焰隊球迷的熱情依然高漲,觀衆席上紅彤彤的,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
但是天公不作美,於57分鐘時下起了雨。D市夏天的雨,顧以涵是瞭解的。如今是將近白露節氣的初秋,想必那雨滴透着不留情的冷意,淋透身體的滋味一定特別難受。
她緊盯孟巖昔奔跑的身影,焦急萬分。
傷筋動骨一百天,六月裡他在G市受的傷,到了陰雨天肯定隱隱作痛。即使他於比賽的緊張節奏中而覺不出疼,她也替他揪着心,感同身受。
巖昔哥哥,你曾說過,最不喜歡雨天,最不擅長打水球。
而你的舊傷病,淋了雨必然加重。我惟有虔誠地祈願,這場雨只是在D市過境,用不了五分鐘就能停了……
顧以涵雙手合十,闔上雙目,心中默唸:雨啊雨,您快快停下來;親愛的雨婆婆,請您到G市來吧!我們這地靈人傑,就缺少您的恩澤,旱了幾十天的田野,都在期待您的滋潤……
李坦爲她古怪的舉動所撼動,投以好奇的目光,“小涵?你不是要看電視嘛,怎麼跑去拜佛了?”
顧以涵不理他,“別吵吵!我在祈禱,不要打斷。”
“小小年紀,怎麼搞迷信的那一套?我真擔心,你趁早迷途知返,趕明兒別受人矇蔽加入邪|教組織……”
“你才那麼沒腦子呢!!”
“別介意我不恰當的比方。我是關心你精神層面的健康程度,被高三的壓力給搞糊塗了怎麼辦?”
“哎呀,不會的——老李,你再嘰歪我可真生氣了——”
李坦嘿嘿憨笑,飲了口凍頂烏龍,轉頭繼續觀戰。誰知就這麼幾句玩笑話的工夫,得力隊前鋒居然衝破了烈焰隊看似牢不可破的防守陣容,越戰越勇,連續扳回兩球。
“哎呀呀,可惜了可惜了……”
顧以涵不明就裡,心煩意亂地睜開眼睛,嗔道:“老李,不是叫你全程保持安靜嗎?煩人!”
李坦激動地指着電視機,“這輪我可是買了足彩的,押寶烈焰權取三分。誰知這幫哥們不爭氣,還有沒有天理,明明實力懸殊,竟然打平了!!”
攝像機鏡頭恰好切換至近景處的孟巖昔,他有些無奈地叉腰站立,目光迷濛,茫茫雨中,顯得異常孤單。
“真沒天理!居然讓墊底的球隊逼平了——”顧以涵跳了起來,繼續用規則的跳躍落下來毀壞李坦的沙發。
這次,李坦倒是沒心疼他的沙發,只想着自己那二十注無疾而終的彩票,唏噓哀嘆。
“憑我對足球比賽多年的研究預測經驗,怎麼就看走眼了呢?我的銀子啊,我那白花花的銀子,全都收不回來了……”
顧以涵對李坦音量陡升的抱怨置若罔聞,一門心思關注孟巖昔。
烈焰隊有後衛受傷下場了。趁着換人的間隙,孟巖昔已經跑到場邊問着王志遠什麼,兩人的神情都十分焦急。
雨勢漸猛,從他們的口型,顧以涵很難辨認出他們討論的內容。D市體育頻道的解說員也因爲心急如焚而語無倫次:“下半場只剩下最後五分鐘了,算上商停補時,最多能打滿93分鐘……其實球迷們要求不高,我們都希望烈焰能夠在主場取得勝利……這樣的天氣,這樣一支夢之隊,這樣的勝利彌足珍貴……”
重新開球,體力明顯透支的孟巖昔,接到了張珣從右後方的一記長傳。他擡手,抹掉滿臉的雨水,加快速度向***突圍。
那道矯健的身影,如一支利劍,直搗得力隊的老巢。
距離越拉越緊,機會越來越唾手可得,顧以涵眼睛不敢眨一下,情不自禁地握緊了雙拳,口中唸唸有詞:“巖昔哥哥,加油!巖昔哥哥,巖昔哥哥……”
鋪天蓋地的雨幕中,孟巖昔突破了得力隊兩名後衛的兇猛阻擋,擡腳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