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皺眉,此人面生,但自己卻頗有一絲另類的感覺,暗道:“這人也不知是何來歷,身上居然有左垣帝星的氣息。”左垣帝星和李修有不小的因果,李修覺得此人並非五子之一,或許,某個帝星之子落入了此人之手?
這也不是不可能,五個左垣帝星,顯露蹤跡的有四個,袁天罡,楊不諱,普羅陀寺那裡出現過第三子的氣息,馬綵鳳的腹子。普羅陀寺出現過的第三子的氣息,李修並不能確定其年紀,然而李修所熟知的另外三子,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年紀很小,楊不諱算是最大了,但也不過是齠齔的八歲稚童而已。
頭上插花的花花公子並未立刻叩門,而是給了轎伕比較豐富的打賞,轎伕二人大喜過望,作揖拜謝,然後才擡着空轎回去了,這單生意的報酬能讓他們買壺好酒,睡個好覺了,自然歡喜。花花公子待二人走遠,腳尖一點,也是翻牆而入,消失不見。
幾乎同時,正門前又來了一名乞丐,敲了半天的門。
“誰啊?”門內終於有人的聲音響起。
乞丐沙啞着嗓門道:“最窮無非討飯人,不死終有出頭日。”
門內的人不耐煩道:“臭要飯的,你如此懶散,這輩子恐怕是不會有出頭日了,得餓死街頭。要飯也不挑個好時辰,三更半夜哪來殘羹淡飯給你?好在我有菩薩心腸,算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分,拿去拿去!”
接着足足一錠大銀從門內拋出來,落在地上,然而那乞丐卻連看都沒有看一眼,道:“老漢此來不討紋銀和食物。”
門內的人道:“好個不識好歹的臭要飯的,不爲錢財又不爲吃的,那你想要什麼?”
乞丐道:“老漢只有一顆孤膽,誠心獻上,主人家如果慧眼識人,賞口飯吃,敢不以死相報?”
門內突然沒了聲音。
“讓他進來!”隔不多時,忽聽一個女子的聲音響起。
門開了,卻無人相迎,乞丐正了正神,邁步朝裡走去。
“好機會!”李修運轉三尸法決,念頭化爲一道詭異的絲線,一下子鑽入那乞丐的後腦,隨即一繞,將乞丐的頭頂箍住。在李修的控制之下,那乞丐沒有絲毫髮覺。
那乞丐顯然是不請自來,想必也是身懷絕技的高人,但他的實力比起那花花公子而言也強不了太多。此番毛遂自薦,想要參與這個秘密的聚會,等於是與虎謀皮,隨時都有生命危險。不過此人似乎的確如他自己所說,最窮不過討飯人,只憑一顆孤膽,早將生死置之度外,李修沒有探查他哪怕一絲一毫的懦弱和膽怯。
李修附身在乞丐頭上,暫且沒有對其下手,而是小心翼翼地探查他的來歷,沒有怎麼費神,便知道了答案,原來此人哪裡是什麼乞丐,乃是京城三公會的密探。
三公會,並不是官方的勢力,而是民間的組織,但可沒有哪個做官的敢管三公會的事情。這顧名思義,乃是三公九卿當中的某人或某些人的下線組織,雖然朝堂上,三公也曾否認這事,但明眼人都知道怎麼回事,更何況,哪個爲官的手底下還沒點見不得人的東西?這是皇帝都默許的事情。
當朝爲官者,治理國家或者一方,做些歹事無妨,收刮民膏民脂無大罪,但政績要突顯,民衆要富強,說白了,不這麼做怎麼割韭菜?否則爲官再多麼清廉,一貫無爲而治,老百姓連糠粥都吃不起,整天吃土,那還做官幹什麼?要割韭菜的時候也就無從割起。
此乃當今權貴推行的思想主流和政策,因此老百姓尚且家家都頗有富餘,不樂國以武立國,如果不是魔道的本質作祟,無法迴避,要無數鼎爐修煉,對於塵世的治理,除了徭役重些,其它方面尚且可圈可點,百姓尚有一線生路。
乞丐進入莊院,門房管事立於階上,這門房是個金丹大圓滿的修士,此時說道:“你這乞丐有何本事?居然膽敢主動上門,也不看看這裡是何地?這裡的差事可不是那麼好謀的。”
乞丐道:“老漢此來,並非兩手空空。”
“哦?”門房饒有興趣道:“原來你也是個懂事的,既然如此,你有何寶貝,可交給我拿到主人家手裡,如果主人家滿意,我自然以禮相待!”
乞丐道:“且慢,老漢這份厚禮極爲特殊,並非死物。”
門房滿臉揶揄,顯然不信,道:“既然不是死物,難道是個活人?”
乞丐道:“不錯,你只需稍等片刻,他很快就要來了。”
“你最好快一點,別耍什麼花樣,我雖然很有耐心,但主人家今夜有貴客,她老人家心情若好些,頂多也是將你掃地出門,否則,立刻將你大卸八塊,剁成肉泥!”門房道:“怎麼樣,現在知道後悔了吧,這扇門你現在是想出去都不能夠,只希望你的東西能夠買你的一條命,不然你的下場很悽慘!”
“老漢既然來了,就不會出去。”乞丐道:“你這人實在算不上稱職,入門則是客的道理你居然不懂。若非你有一個還算不凡的主人,老漢根本懶得和你多說一個字,像你這樣的人,以前我每隔幾天就要吃兩個打打牙祭,我家後園裡養着的那條狗,比我的待遇還好些,像你這樣的人,根本下不去嘴,因爲嘴巴實在太臭!”
“是麼?看來你很有來頭!”門房道:“不過,你會爲你的話付出代價,你以前吃過幾個人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你如果拿不出來你剛纔所講的東西,你這條命,我要定了。”
乞丐道:“只怕我的命你拿不走,你的嘴巴雖然臭些,但我已決定先拿來打牙祭,再去見你的主人!”此言聲落,乞丐猛然爆發,說動手就動手,他手裡拿着個破碗,明顯是用來要飯的,此刻這個碗卻是白光一現,乞丐手腕一翻,腳下一跺,拔高丈許,當頭朝門房扣去。
奇怪的是,明明是一個普通的破碗,並沒有釋放出任何光芒氣浪,而門房明明是一位金丹大圓滿的修士,但此刻面對破碗,門房居然動彈不得,滿臉驚恐地看着那碗迅速扣了下來,他只感覺自己如同一塊豬肉,成爲了別人的口糧,他忽然發現剛剛乞丐說的那番話,似乎並不是在吹牛。
霍然,一束黑光從天而降,擋住破碗,只聽噹的一聲,那乞丐手腕一震,倒退了幾步,面露異色。只見那門房的身前,竟然出現了一杆大旗。
“十方魔域大藏鎮山幡!”乞丐居然認得這杆旗。
此言聲落,那杆大旗猛然一卷,化爲一蓬黑光,搖身一變,居然是一名年輕女子,正是羅素璟。
“咦?看來她也有一番造化!”李修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此刻近距離觀看羅素璟,發現此女印堂發黑,眼眶深陷,眼珠子沒有了眼白,而是成爲了血紅色,紅色的眼白,看上去給她憑添了幾分妖媚和詭異。此女在北冥海明顯收穫極大,也不知道強行吞噬了多少亡魂,煉化了多少氣運,將自身與那杆旗幡合二爲一,已經踏上了真正的魔道,後來居上,此刻的羅素璟,魔道修爲還在當初的李若乘之上。
修煉魔道,只要有足夠的口糧,前期宛如開掛,遠不是其餘道途可比,看來果然不假。
此女曾經在李修面前自稱爲閻王之女,可見來歷不凡,且人生有過一番大際遇,正因爲如此,她一路修行,獲得力量的同時,也因此迷失了本心,再也回不到當初在吾峰上,李修初見的那個年輕的女孩子。
羅素璟已經變得沒有了任何人情味,此刻她看着那乞丐,沒有絲毫感情可言,十分冷淡道:“打狗還要看主人,誰給你的膽子來我面前放肆?是三公會麼?”
乞丐雖說掩飾得非常好,但被人看破了身份來歷,身體裡還是出現了一絲波動,道:“老漢誠心來投靠,你的這惡奴狗眼看人低,我不過是出手教訓一下而已,並不想取他性命。”
羅素璟道:“這裡不是三公會該來的地方,你們這羣廢物管得也太寬了,你承不承認都沒有用!這莊院早已經佈下了大陣,你不要以爲你的所作所爲能吸引天督院的注意,這裡即便翻地三尺,外面也不可能聽到任何動靜!”
乞丐道:“無妨,幹我們這一行的,早將腦袋別在了褲腰帶上,死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我進來自有我進來的道理,至少可以拖延一點時間,你還是太年輕了,我既然敢來,豈會沒有通知天督院?”他這樣的答覆,也等於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很好,那你就做個無頭鬼好了!”羅素璟大怒,說完正要動手,從別院之中卻走出一個頭插一朵紅花的花花公子,道:“師妹莫急動手,不如先斬去他的雙腿,再來一番拷問,看看三公會的密探,到底知道我們多少事情!”
“嗯?”看到這人的出現,乞丐臉色猛變,他想不到這裡竟然還有這樣一尊高手,當下不等對方動手,他身形暴退,與此同時,他手中打出破碗,喝道:“想捉住我?看我饕餮盛宴!”
轟!
破碗消失不見,直接化爲一頭似羊非羊,似狗非狗,似虎非虎的怪物,這怪物張開血盆大口,巨爪卻如人手,各爪有六指。
原來這乞丐適才所言,他家後園以前養着一條狗,伙食比他還好,並非虛言。這等上古兇獸想必也只有三公會才供養得起,乞丐手中的破碗,除非是饕餮本尊親自祭煉,否則根本沒有這等威力!
羅素璟二人面色微變,也想不到這口破碗居然能打出如此厲害的一招饕餮盛宴,要吞盡世間一切。
“鎮!”羅素璟再無保留,十方魔域大藏鎮山幡霍然迎了上去,落下來時卻不再是一杆旗,而是一座巨峰,這座巨峰古老而神秘,不知道的人立刻爲之吸引而神往,然而李修卻是認出來了,這居然是吾峰?
羅素璟當初剛剛被授命爲大將軍府新的統帥之時,曾經向她的師門借去十方魔域大藏鎮山幡,又向他師伯借用十萬風兵,此事前文有表,但李修可不知此事,故而此刻看到羅素璟居然將吾峰煉化到了她的法寶之中,也是詫異不已。但李修也只能輕輕一嘆,世上狠人無數,但最狠不過轟碎山門,斷人香火,滅人滿門,但此女卻超過很多狠人,連整個山頭都搬走,煉化爲她所用。
此女已無教化的可能,日後將爲敵。
羅素璟堪堪擋住破碗,身旁的花花公子眼看那乞丐就要退出門外,終於出手。
“鎮魔手!”
一個掌印足有簸箕大,掌印中紋路清晰,隱現着一尊大佛。
那乞丐對其早有防備,無奈終究是力有不逮,一心兩用之下,分出一掌,硬抵一記!
“噗嗤!”乞丐嘴角溢血,這鎮魔手強大無匹,這一震,也讓他對破碗稍微失控,羅素璟找準了時機,挾旗幡而上,舉旗便砸。
只聽噹的一聲,乞丐眼冒金星,然而那麼大一座巨峰砸下來,按理說他縱然不立刻被砸成肉餅,也要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