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如此野蠻

孫專給他堵得說不出話,轉眼去看單簡,於異闖進來之前,他們正在談論於異,蕩魔都尉府的情形他們是知道的,幾十個半老偏殘的神兵,半年沒發糧餉,這樣的爛攤子,於異要怎麼收拾,狂妄,上門來求糧餉時,看他還怎麼狂妄?

結果於異確實上門來了,卻是以這樣一種三人完全無法想象的方式,而他們等待着要看的笑話,似乎卻要變成自己的笑話了。

“於異。”單簡整個人都要氣炸了,本來就胖的身子似乎又大了一圈:“你縱兵作亂,這是造反,你。”

“放你孃的屁。”於異猛地伸手,一把揪着單簡衣領,提將起來,猛一下慣在了桌子上,腳一擡,劈胸踏住了:“你半年不撥糧餉就有理,小爺我上門吃你頓酒就是造反作亂?我再說一遍,立即擺十桌大席上來,否則我把你這死肥豬燉着吃了,你信是不信。”

他手指點着單簡油膩發紅的額頭,眼中兇光暴射,兇厲如山:“我只問你,信是不信?”

單簡胸口被踩住,就彷彿踩了一座山,完全掙動不得,眼前是於異兇厲的眼睛,那眼光似乎還微微帶一點綠色,呲起的牙齒極白,卻更瘮人,單簡有一種感覺,在他面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頭狼,呲着白牙,隨時會一口咬斷他的脖子——只要他敢說一個不字。

單簡確信這一點。

胸口的重壓加上極度的恐懼,讓單簡完全喘不過氣來,猛地一翻白眼,竟就暈過去了。

肖運轉孫專兩個也嚇傻了,沒想到於異居然如此野蠻,這哪象個官,簡直就是個強盜嘛,不,比強盜還兇厲十倍,孫專再撐不住了,忙道:“於大人,我馬上就撥付糧餉,足額撥付,請你先放了單大人。”

“我說了要糧餉了嗎?還足額撥付。”於異冷笑:“我說的是,立即給我擺酒。”

“立即擺酒,立即擺酒。”肖運轉忙也一迭連聲應着,喝叫下人:“你們都是死人嗎?立刻叫廚下照這菜色,翻十倍做上來。”

“是,快去做,快去做。”孫專跟着點頭,額頭汗珠滾滾而下。

見兩人服軟,於異哼了一聲,撒了腳,卻又猛地飛起一腳,連桌子帶單簡,給遠遠踢出數丈開外,單簡胖重的身子撞到牆上,發出怦的一聲悶響,滾落地下,到是醒了過來,啊呀鬼叫,卻爬不起來。

“死肥豬,我呸。”於異重重的呸了一口,一揮手:“這裡太擠,到外面大廳裡,立即給本官把酒席擺好,遲得一刻時,本官拆了你這衙門。”

“是,是。”孫專肖運轉兩個一面急去扶單簡,一面不迭點頭,安排下人擺酒。

菜不夠,先把酒擺上來,隨後菜式一道道炒出來,衆神兵胡吃海塞,差點兒把舌頭吞下去。

孫專隨後出來,他卻不敢再找於異,而是找上了何克己,結算了半年糧餉,神兵每月餉銀二兩,按三百人足額,半年欠餉就是三千六百兩,然後孫專又多給了一個月,算是把下月的糧餉提前撥付了,總共四千二百兩,然後是於異這蕩魔都尉的餉銀,他一月是一百兩,孫專先給支付了三個月的,總計五千二百兩。

酒足飯飽,到庫房領了銀子,不過並沒有這麼多實銀,而是折了米糧油麻布匹等物,因爲神界是由人界供養的,這個有定額,每年慶陽知府會撥付給單簡,撥付來的當然不可能全是銀子,很多都是米糧布匹,這些吳承書都跟於異說過,他到是沒再發橫。

看着光閃閃的銀錠,金燦燦的米糧,衆神兵個個喜笑顏開,也有格外膽小的:“這麼鬧,只怕。”

“怕個屁。”卻也有膽大的:“腦袋掉了不過碗大個疤,有什麼了不起的。”

“就是,跟着這樣的大人,那才痛快,便死又如何。”

議論聲中,於異帶頭,押了大車回衙。

於異一行離開,衙門裡頭,單簡也終於順過一口氣來,咬牙切齒:“奇恥大辱,奇恥大辱,不報此仇,單某誓不爲人。”

“真真豈有此理,太野蠻了。”肖運轉兩個跟着點頭,都是氣憤憤的,但兩人對視一眼,卻都看出彼此眼光中的畏怯,這樣的野蠻人,還是不要招惹的好,單簡要報仇,且由他去,他兩個只嘴巴上贊助就好,插手就免了。

於異不知道這些,知道也不會去管,死肥豬,算個屁,帶着車隊回來,衆神兵肚中吃飽胸中氣長全身有力,竟是沒用一個時辰就把車隊趕回了都尉府,於異隨後叫何克己給衆神兵結算糧餉,他到大方,只叫全發下去就算,何克己慌忙勸阻:“大人不可,這是三百人的糧餉,若盡數發給這三十七人,萬一城隍一狀告上去,都督府來點兵,那就是大人吃了空餉,這可是死罪。”

於異並不在乎有罪無罪,他本就是打定主意來闖禍的,不過這種莫名其妙的黑鍋到是沒必要背,想了想便點頭:“那也好,就先發這三十七人的,對了,神兵怎麼招啊,即是三百名額,那就要招足,不過今天不管了,大家拿了錢,先安頓家人吧,一切明天再說。”

衆神兵感恩歡呼,差點要叫萬歲了。

神兵差不多都是本地人,領了糧餉,歡天喜地出谷去了,只留下一個何克己一個宋祖根,何克己不是本地人,只光身一人在這裡,宋祖根則是死了婆娘,又無子女,也是個光身子。

於異便叫了兩人喝酒,宋祖根受寵若驚,戰戰兢兢要在一邊站着服侍,於異不耐煩這個,道:“能喝酒你就喝,不能喝就滾蛋。”微運神意,酒菜到了桌上,自然都是蚌妖備辦的。

桌上突然就現出酒菜,而且還熱氣騰騰的,可把宋祖根兩個都嚇了一跳,這才知道,他們這新上官,不僅是脾氣暴膽子大,是真有玄功妙術,何克己一抱拳:“如此,我兩個叼擾大人。”

於異端起酒罈子:“能喝酒不能?”

何克己看一眼宋祖根,道:“我能喝點兒,老宋的酒量可能更好。”

“那就好。”於異高興了,給兩人斟酒,端杯:“幹了。”

“幹。”兩人一齊舉杯。

宋祖根本來有些惶懼,酒卻是幹得爽利,於異大喜,道:“再來。”

宋祖根忙道:“我來給大人倒酒。”莫看他少了一隻左手,右手拿左腕頂,到是極爲靈活,於異也就隨他。

隨後閒聊,何克己知道了於異的脾氣稟性,便也有什麼說什麼,宋祖根更是蕩魔都尉府的老卒,慶陽府雞零狗碎的事情,包刮城隍和蕩魔都尉府之間的麻纏牽扯,就沒兩人不知道的,一頓酒下來,慶陽府大大小的事情,於異就瞭解了個七七八八。

慶陽蕩魔都尉府之所以兵不滿額,跟單簡這個城隍有極大的關係,宋祖根到蕩魔都尉府快二十年了,就他所知道的,單簡總是以各種理由剋扣或者拖廷糧餉的撥付,而因爲互不相轄,歷任蕩魔都尉也拿單簡沒多少辦法,要不到錢糧,最多是到蕩魔都督府去打官司,蕩魔都督府找嶽王,嶽王經司道壓下來質詢,然後單簡總有理由回覆,無非是遭了災什麼的,人界沒有供給錢糧,他也沒辦法,然後撥一點,即便三兩個月撥足了,過後又是老樣子,蕩魔都尉也不可能老上都督府去羅嗦,一二兩回還好,三回五回的,上司也煩啊,於是就想了個辦法,你錢糧不撥足,我兵也就不召足,到時妖事處置不利,反正我也有理說——沒有錢糧,蕩魔都尉府拿什麼養兵啊,於是就這麼牽扯着,弄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上任蕩魔都尉是個性子燥的,跟單簡吵了兩回,索性託關係調走了,其它人也知道慶陽府是個大麻煩,沒人願來,所以這半年就沒有蕩魔都尉,宋祖根等神兵自然更沒有錢糧,而神界對神兵的管理極爲嚴格,怕神兵叼擾地方啊,所以一旦入了兵籍,除非死,是脫不了籍的,兵籍在身就不敢逃,即便敢逃,又能到哪裡去呢,無田無土無一技之長,給人當奴僕家丁人家還嫌你老了,也就只有在谷中苦熬,於異若再遲得半年來,三十七個神兵只怕要餓死一半。

“不想那死肥豬,這般可惡。”於異聽了拍桌子:“歷任都尉也忐老實了,換了我,敢少我一粒米糧,我抓了那死肥豬活燉了吃。”

宋祖根有些擔心的道:“就怕他上司道衙門去告大人的黑狀。”

“告去啊。”於異全不在乎:“莫說司道,就告到嶽王那兒,看我怕不怕,最多這鳥都尉不當,還能怎麼着?”

宋祖根何克己聽了都想:“原來他不把這官帽當一回事啊,難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