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靈域,人族,聖域,饕餮區。
這是一片巨大而空曠,用堅硬的岩石砌成的廣場。整個廣場呈方形,在廣場的盡頭,有一座石臺,高高的立於廣場之上。
古老的石臺之上,一羣人圍繞着黑色的石碑跪伏。
一個穿着華貴絲質長袍的中年人慢慢走向中央的石碑。他的手中拿着一塊火紅色的令牌,令牌上有火焰流轉,看上去奇異萬分。
石碑上有着淡淡的光芒閃爍,上面極小的位置刻着一個個人的名字。
“神靈,佑吾人族千秋萬世!”中年人對着石碑舉起了令牌。
“佑吾人族千秋萬世!”跪伏在地上的人們再次跪拜。
“選聖童!”
高昂的聲音響起,如雷的戰鼓聲充斥着整個空間。
所謂聖童,即祭天用的人類。以人類血肉,獻祭諸神,祈禱來年風調雨順,驅災免禍。
身着華貴長袍的中年人高舉令牌,一步步靠近石碑,在距離石碑還有七尺之遠的地方,鬆開了握住令牌的手。
令牌微微一顫,彷彿有生命一般,隨即懸浮在空中。
而後,無數道光從令牌上射出來,目標直指石碑。整個石碑上一些地方亮了起來,一個個名字閃着光。片刻之後,光芒散去,只剩下石碑的某些地方還在閃爍着。
“記錄。”中年人躬身後退,一羣手拿玉簡的人把石碑上閃爍着的名字一個個刻下來。
石臺下方,數十萬人跪着,一動不動。
半個時辰過去,刻字的人停了下來。身着華貴長袍的中年人重新走到石碑前,面向衆人。
“下面是此次的聖童名單。”中年人舉起了手中的玉簡,玉簡漂浮在空中,發出一道道光芒,指向下方衆人。衆人紛紛站了起來。
與此同時,下方人羣中突然射出無數道顏色各異的光芒。凡是光芒所及之處,所有人紛紛躲避。
人羣之中,一個八歲左右的孩子全身瑟瑟發抖,他被光芒選中了,一道驚天的紅光成爲他和玉簡之間聯繫的橋樑。
他的家人臉上都是血色全無,一臉驚恐,抱着孩子不停的哭泣,不停地跪在地上叩拜。
他旁邊的一個小胖子忍不住大叫一聲,轉身撲進了旁邊一個婦人的懷裡。
“阿媽,我怕!”他的鼻涕和眼淚都糊在婦人的衣服上。
女人的臉上浮現一絲慍怒,一巴掌甩在孩子頭上,“別鬼叫,選不到你的,就算選中了……”
她的聲音突然低了下來,轉過頭看着不遠處的一個少年,眼睛微眯,臉上浮現出一絲冷意,隨即隱去。
少年大概十五歲左右,此刻他沒有像其他小孩一樣吵鬧,反而一臉冷漠的看着石臺之上的中年人。看上去不是一個十五歲左右的少年,倒像是一個看盡世間繁華的睿智老者。
清秀的小臉,精緻的五官。他的身材並沒有多麼高大,大概一米六左右,整個人看起來顯瘦。但站在那裡,卻像是一塊玄鐵一樣,不可撼動。
他的臉色看起來有些蒼白,但雙眼如星辰般閃爍着。站在人羣中,有一種鶴立雞羣的感覺,吸引着人們的視線。
一箇中年人路過,看也不看,隨意的把周圍的人擠開。少年也被擠得身體一晃,倒在地上。
一道光突然從天空衝了下來,本應射在少年身上,中年人的路過,把他擠開了。而後光芒,便射在了他後面的小胖子身上。
婦人的臉色當即變得慘白,趁所有人未曾注意,擋在孩子身前,把他整個人包裹。
可是晚了,一道強光從孩子身上爆發出來,他的身體呈現出耀眼的紅色。
旁邊的所有人立刻反應過來,遠遠避開小胖子和婦女。
“啊!”發現自己的全身閃着紅光,小胖子的口中發出瘋狂的尖叫聲,瞬間昏死過去。
“二娃!”中年女人抱住小胖子,全身都忍不住的顫抖着。
少年爬了起來,看着暈倒的小胖子,臉上露出了慌亂,“二弟,你怎麼了?”
他旁邊的女人咬牙把他推開,隨即一巴掌甩在他臉上:“秦昊!都是你,誰叫你閃開的,本來選中的是你!你賠我的二娃!”
說完,她抱着小胖子,不由自主的哭了出來。
她也知道光芒的選擇跟眼前的這個少年沒有任何關係,即使秦昊不讓開,最後被選中的,也會是自己的兒子。
可是剛剛的一切她看得清清楚楚,若是少年不閃開,或許選中的就是他了也說不定。人的心裡,總歸有一絲僥倖。
少年的表情麻木,心裡卻有點冷。小胖子是一條命,自己難不成就不是一條命了?
少年垂下頭:“對不起,嬸子。我……我替二弟去……”
他的瞳孔彷彿結着冰,聲音有些淒涼。他的命,本該如此。
一歲那年,村子裡被猛獸襲擊,村子裡的人死傷上百。他母親也在野獸的襲擊中死去。
父親看着母親的屍體哭了三天,三天內滴水未進。把母親埋葬後,孤身一人前往野獸洞府。可是,自此,他就再也沒有回來。
只有一歲的他坐在家裡一言不發,沒有哭也沒有叫,只是呆呆的看着這一切,瞳孔中一片空白。臉上覆雜的表情看起來不像是一個一歲孩子該擁有的。
他的心裡,有一個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秘密,他不屬於這個世界,他的家鄉,是一個叫做地球的蔚藍色星球,那裡的一切都和這裡不同。
十五歲那年,他慘遭橫禍,被汽車撞飛。一覺醒來,自己已變成了嬰兒。
作爲一個單純的唯物主義者,這種扯淡的經歷他並不相信。可是,在經過幾個月的生活後,他終於後知後覺的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的前世,只是一個棄子,在世界上無牽無掛。這一世,他有了疼愛自己的父親母親。女人溫柔的眼神,男人扎人的鬍鬚,都讓他的心裡萬分溫暖。
本以爲自己的一生都會在快樂中度過,沒想到,上天居然跟自己開了個這麼大的玩笑。
在心裡,他咆哮,他怒吼,向着天空吼出他所有的怒火。可是一切於事無補。女人和男人,都睡着了,永遠的睡着了,再也不可能醒來。
在那一刻,他心裡的某些東西被引爆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憤怒填滿他的胸膛。他要與天鬥!要自己掌控自己的命運!要把所有的不公都踩在腳下!
他在牀上坐了三天三夜,沒有人來他的家裡,他昏倒在牀上。若不是他嬸子及時趕到,他早已成了一抔黃土。
嬸子把他養大,他的命就是嬸子的。所以,一切的事,他都聽嬸子的。
而嬸子的一切,就是眼前的這個小胖子。
從小惹了禍,他替小胖子頂着;有肉吃了,他主動讓給小胖子;小胖子被人揍了,他就負責幫他把場子找回來……
四歲開始,當別的孩子還在跟着阿爸阿媽撒嬌時,他已經跟着族人外出找食物了。
但他並不以此爲苦,至少,在這裡還有他的親人,他的嬸子。嬸子雖然對他並不好,常常罵他。但至少前世孤身一人的他有了親人,親人罵他,至少證明他不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
……
婦人聽到少年的回答,眼神中的憤怒緩緩褪去,重新變得擔憂,看着抱着的的小胖子。
少年看着昏過去的小胖子,嘴角掛着一絲苦笑。原來,在嬸子的心裡,自己不過是小胖子的擋箭牌。原來自己不再可有可無,不過是因爲還可以當擋箭牌而已。
想到這裡,他的心裡居然有一絲釋然,若是這次就這樣死去,也許纔是最好的結局吧。
此時整個場地,一片哭聲,被選中的孩子家裡,不乏直接哭暈過去的。
中年人眉頭微皺。隨即上臺宣佈:“聖童已定,三月之後啓程。各家各戶自行回家,三個月內完成各自的私事,三月之後,會有人去諸位家裡迎接各位聖童接受洗禮。”
一個個人畏懼的看着石臺上的中年人,眼神中涌動着敬畏。而後一臉悲傷,轉身扶着親人離去。少年沒有猶豫,主動把小胖子背在身上,轉身離去。
不久,整個場地重新變得空蕩,雲層在天空中翻滾,彷彿壓抑着驚天的怒吼聲。
中年人擡頭看着無盡虛空,雙眼之中,有着淡淡的光芒閃爍。
“有大事要發生了。”他眼中的光芒熄滅,轉身走下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