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云雖是全神戒備,可哪料想彥清風翻臉比女人還快,方纔臉上還是一團和氣,現下槍尖已經直挑腰間,硬是沒反應過來。
“啊!一聲慘呼,一個身影倒在地上掙扎了兩下便不再動了,陸子去渾身是血,卻大聲叫道:“平山!平山!”
正是這跟隨陸子云多年的才部下馬平山硬生生替陸子云捱了一槍,眼見是不活了,陸子云一想平時這馬平山的好處,眼睛都紅了,低聲怒哼一聲就持刀攻了上去。
彥清風卻早已經冷冷一笑,將銀槍一抽一遞又攻了回去,這一回銀槍再度發起刺入人體的聲音,接着像泉涌一般噴了出來,竟又是一槍奪命的局面。
李縱雲卻陰狠地喊了一句:“殺一個洛水幫衆賞五兩銀子,殺死彥清風賞一百兩!”
這些黃河幫衆平時大手大腳慣了,這五兩銀子也着實有些誘惑力。
再說黃河幫雖是水上幫派,可是這些人都是精通水上陸上兩門功夫,這一回又是人多勢衆,一時間士氣大振,紛紛玩起命來,只是看到彥清風那神鬼難敵的槍法,大家都有些懼意。
彥清風手持長槍,面對圍上來的數十個黃河幫衆絲毫不懼,眼神剛毅,持槍的雙手有如鐵鑄一般,出槍如電,偏生恰到好處,纔不過是瞬息功夫,黃河幫已經三死二傷。
陸子云朝前猛衝了幾步,結果彥清風一槍扎來,帶着幾分殺伐之氣,陸子云隨手單刀一變招,哪料想彥清風也不變招,可他的速度硬是比陸子云估量的要快上幾分,若不是陸子云來一個驢打滾,小命早已丟在槍下,饒是這般,陸子云有右肩仍被彥清風擦過,隱隱有幾絲疼痛。
只是陸子云看到馬平山的屍體,心中劇痛,又是一聲怒吼殺了上去,只是彥清風的身手實在太了得了。
江湖上用槍的人物倒也有些,只是總是爲數不多,出門在外攜帶這樣的長兵器很是不便,坐船住店都得爲這長槍多付川資,特別是官府對江湖中人持有這麼厲害的兵器更是忌諱,要知道捕快也不過是手持水手棍,盤查得特嚴,所以槍法的大家雖然有那麼幾位,可是爲數不多。
只是今日和彥清風這槍太大家交起手來,黃河幫頓時吃了大虧,彥清風本是軍中殺伐慣的血性男兒,槍術極精,也極勇猛,一見面就是邊奪數命。
他是從死人堆打出來的勇士,這些黃河幫中縱有些亡命之徒,可哪有他這般幾度生死廝殺的。一時間都處於下風,誰也近不了彥清風的身,離得稍近些,彥清風當即銀槍一抖一槍刺個透心涼。
陸子云也不回話,銀槍疾刺,一個黃河幫衆悶哼一聲,直接倒在地上,陸子云再看旁邊的情形,洛水幫的幫衆們背水一戰,倒是以命搏命的玩法,縱然是被彥清風重金請來的幫衆,現在也只能拼起了老命。黃河幫幫衆攻了兩次,卻是死傷頗重。
李縱雲這纔想起來:“弓手!弓手!快射死他!”
黃河幫終究是水上幫派,雖然也曾在陸上與人爭鬥過幾番,但是這等數百人的大火拼還是第一番見識。別的不說,功夫已經弱了三成,至於調度也是毫無方寸,大家都是亂衝一氣,這才叫洛水幫數十幫衆給頂了出來,方纔這隊弓手更是站在後方成了看戲的,現在一聽這句正想彎弓就射。
彥清風已經向前衝了兩步,大笑:“陸子云,今天想走的話,就把你的小命留下吧!”
陸子云卻是大驚之色,這兩側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殺出了大隊人馬,他帶上岸的人手原本就不足四百人,又分了四五十人去看護船隻,再經過這一陣廝殺已經只有三百人上下了,可是彥清風好大的排場,竟是佈下了五六百人馬殺了上來,就連弓手都直接被捲入戰場。
只是陸子云也是老於世故的人物,他看到這隊伏兵雖然衆多,可沒有洛水幫衆那般齊整,當是臨時拼湊而成,魚龍混雜,因此他大吼一聲:“弟兄們!拿下洛河,我給大家放三天假!”
這意思很明顯,這三天之內想要幹什麼都任由大夥兒,大夥兒想幹什麼就幹什麼,黃河幫幫衆也是在江上廝混過多年,在陸上也曾有幾場好拼殺,這時候齊聲大吼一聲反擊出去,就連前隊的弓手都手持護身的彎刀拼殺起來。
這隊伏兵很不齊整,起初只是憑着幾分蠻勇硬生生衝了上來,結果雙方撞擊在一起,死傷都很重,別看陸子云在彥清風的銀槍面前施展不開,可現在他手持大刀寒光連連,整個人都成了一個血人,竟是連殺了三個對手。
血共飛濺,雙方的屍體堆積在一起,這些伏兵的死傷更重一些,只是陸子云心中卻在流血,這些都是黃河幫多少年來積累的本錢啊!
可是他還得繼續流血,那是因爲彥清風挑了個好時機,硬是率衆從黃河幫的防禦薄弱處殺了進來,總壇來的護法親自上去壓陣,結果反而讓彥清風挑死了一個。
這些護法原本是很爲自己的武功而驕傲的,他們的武功比不得江湖上的尋常武功,那些把式全是比武會友用的,咱們既然是黃河幫的護法,這武功自然也是殺人用的,一出手便是你死我活的招數,只是沒想到若論廝殺,怎麼比得上這軍陣上的武學,這彥清風當年可是從血泊裡拼殺出來的人物,這班護法一上去就成了班門弄斧。
黃河幫的幫衆見到總壇來的護法都被彥清風刺死了,不由士氣低落下來,何況對方有這麼多人馬,自己又是遠道而來立足未穩,總覺得勝算不大,見到這陣式,陸子云把一把大刀舞得密不透風,也嚇退了幾次攻勢。
只是遠方的廝殺聲是真正叫他慌張了,他只派了四五十人在那裡看守船隻,這些船隻若是丟了,自己這幫人恐怕全丟在這裡了,他奮力連擊砍翻了一個手,然後大聲叫道:“大夥兒突出去啊!咱們在下游還有上百弟兄啊!”
黃河洛水兩幫現下是結了死仇,一衆黃河幫衆都有背水而戰的決心,一聽這話,陸子云的一個師弟叫孟天跡的大吼一聲:“師兄!你帶人回來報仇啊!”
他竟是帶着二十多個親信好手殺了回去,個個都是不要命的打法,對手雖較他們多了幾十倍,還是被他攔住了好一會,陸子云流着淚帶着黃河幫衆殺了回去。
這邊的形勢更慘,留下來的四五十人已經丟了半數,過百個江湖人物眼見就要把黃河幫的後路給斷了,陸子云低吼一聲,帶着手下就衝下去。
只是這些江湖人物都是些江湖老手,陸子云竟是佔不到好處,這時候李縱雲大聲喚道:“大家快開船,能突出去多少是多少!”
黃河幫的幫衆也早沒了戰意,當即推舟下水,可是人家哪這麼容易讓他們逃走,逼得很緊,時不時有幫衆戰死當場,還有些幫衆是收編來的乾脆扔下了兵器降了。陸子云卻是又急又痛,猛得扔下兵器就在地上大哭起來,幾個親信的幫衆趕緊把他拖上船去,還有十幾個幫衆大吼一聲殺了回去,要讓黃河幫多保留點實力。
可是他們船開出沒多久,箭雨已經從後飛來,又傷了六七個幫衆。李縱雲看着躺在船艙裡的黃河幫衆,任他一向陰狠無情,也只能痛哭出聲。
今天跟着陸子云上岸的三百八十七個幫衆,現下只剩下了六十三個。其中半數還帶着傷,黃河幫自創以來,從來沒受過這麼大的挫折。
彥清風渾身已經是個血人,可心中卻是興奮得很,洛水幫總算是有了箇中興局面,大小姐,我對得住您啊,對得住您當年的知遇之情啊!
這一戰黃河幫大敗而歸,戰死了一百四十多人,還有二十多人倒在地上眼見着也要重傷不治了降了洛水幫的黃河幫幫衆也不少,統共有六十多人,還有不少負了重傷的幫衆也成了洛水幫這邊的俘虜,只是洛水幫這邊損失了重,洛水幫折損了二十多人,趕來助陣的綠林好漢死了六十多人,傷了近百多人,這河南地面的黑白兩道火拼,就數這一次最爲慘烈,即使在將近百年來的武林史中,也是堪稱極爲慘烈的一役。只是這麼一次大火拼,在武林史卻是隻留下非常平常的一筆:“必正三月二月底,洛水幫挫黃河幫於洛河!”
這種火拼有什麼值得武林史記載的?有滅門兇案?有美女俊男?有紅杏出牆?有替師報仇?有以弱勝強?都沒有!那這場廝殺只能很快的被江湖中人遺忘了,江湖的的俠少俠女們更期望看着兩女爭夫或兩女爭夷的決鬥!
只是彥清風卻在微笑,那是發自內心的微笑,黃河幫今天來的大小船隻逃出的沒幾隻,繳獲這麼多船隻,他當真是興奮得很。
在另一側,張亦隆笑了笑:“不用咱們上場,當真不錯!”
白縣令淡淡地說道:“沒錯!別看咱們有兩百人馬,可是這等大血戰又經得起幾次折騰!人家洛河姐妹還不是把拼湊起來的綠林同道拿去打硬戰,自己的嫡系卻去搶船!”
徐震卻淡淡地說道:“這等江湖蠻鬥,着實沒有什麼趣味……若是我來帶兵……”
他的聲音漸漸高了:“必能將黃河幫盡數殲滅,而且死傷極小……這等已方坐擁三倍之兵,而這彥清風不知利用,只會憑蠻勇橫衝直撞,真是……”
後面的話,他沒說出來,現在同洛水幫還是盟友,還是留點情面爲好,白雲航笑道:“這位彥護法對故主忠心赤膽,又有這身好武藝,當真是難得!”
這一點徐震卻是贊同的,只是他本來就是大將出身的人物,現下屈就於登封縣,聽說白縣令得了潁水巡檢使的職位,很想表現表現。
這時候只聽大姐頭在那邊大聲叫道:“白兄弟,一起過來幫個忙吧!”
陸子云的眼神快要噴出火來,信心滿滿的一役卻是一敗塗地,丟了這麼多忠勇的弟兄,十年經營十載辛苦盡成黃梁一夢……。
李縱雲架住陸子云:“老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咱們黃河幫這麼大的基業,不怕沒人來投!眼下看着怎麼報仇吧!”
下行不久,就同起初被攔住的那支船隊會合了,這支船隊還有一百多人,陸子云總算有點希望:“咱們加起來還有二十條船,殺回去殺一個回馬槍!”
只是壞消息接着就過來,兩個與陸子云相熟的洛陽府捕快不一會兒就乘着輕舟上了陸子云的船,一上船他們就說道:“你們好大的膽子啊!快回黃河去!”
陸子云糊里糊塗地問道:“怎麼回事?你們總捕頭搞什麼啊!人家洛水幫集合上千人馬你們都不管一管!”
洛水幫今日可是大陣仗,出動的人馬沒有一千也有八百,集合這麼多人馬,尋常的州縣都能打得下來了,就是洛陽府也未必不打打下來,這洛陽府的捕快難道是吃素的!就讓這麼多人在他們眼皮底下集合起來!
那兩個捕快卻是薄怒道:“這是總捕頭的好意!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李縱雲知道事情不妙,他遞了兩張銀票詢問道:“怎麼回事?到底是出了什麼事了?”
那兩個捕快道:“開封府那邊傳了公文過來,說你們集合了近百條船,好幾千人準備沿着洛水上來謀反……你也知道,咱們洛陽府剛出了個謀反的案子,府尹大人差點就被摘印了!所以大人對這等案子最爲敏感,當即讓我們總捕頭帶隊查辦,你們再不走,等我們總捕頭到了,也只能公事公辦了!”
陸子云和李縱雲面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