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曙坐在書房裡,手裡攥着剛剛傳來的資料,幾乎捏成了碎片。似乎是被他的的怒氣所迫,他面前的一豆燈火微微顫動。
晏曙耗費了一切,只換得一敗塗地的結果。
廢太子被晏珏帶到異國,而後因爲得罪異國宰相之子被殺死,能提供錢糧補給的開源票號因爲發行百萬票據導致國家不穩的原因被查封,周徹的舊部扮作流寇被官府剿滅,耶郎國女王與皇帝簽訂互不入侵,耶郎國作爲東周歸屬國的同盟協議。
原來他是被皇帝給當做老鼠耍着玩了一遭。
等着他籌備好,再來雷霆一擊,皇帝真是好算計,好計謀。
——敗了,晏曙的心直往下墜,自己居然不是皇帝的對手。
這種挫敗的心情比那種爲別人做了嫁衣的苦逼感來的苦逼的多。
只是爲何皇帝偏偏在這個時候收手了呢?既然他已經知道了自己所有的佈局、打算,在最後來個絕地大反擊不是更能讓他更開心嗎?
換做是他,絕對會這樣做。他絕對不相信是皇帝心軟了,跟何況敵人是他的情況下。皇帝多麼冷血,晏曙覺得見識的領略的不要太多。
晏曙有着滿腹的委屈,難堪,羞憤,比不上情敵,種種不能爲外人道的情緒糅雜在一起,複雜到了極點,而且還不能訴,無人訴,就只餘下一個心思,敗在情敵之手,羞憤到了只能自殺才能一雪前恥的程度。
晏曙讓人進來上了一罈酒,這壇酒是旭賢王死前一同釀下的,等着勝利之後一同醉飲。然而旭賢王死了,晏曙便想着等他爲周旭報仇之後,再來痛飲這壇酒。便把這壇酒埋在晏府的梅樹下,積年有餘。
數年釀下的酒,啓封后便有清冽的酒香直竄鼻子去,晏曙使勁嗅了一下,酒勁十足,喝上一口,定能讓他酩酊大醉。
只是能痛飲的人已經不再了,自己又敗了,還真是悽慘呵呵。
晏曙也不世家子範的拿起酒杯清雅的品嚐,而是用手托起酒罈的底端,只管往嘴裡灌。
汩汩清酒浸潤了晏曙的脖頸,浸潤了他的衣衫,和眼角邊墜下了淚水一同吞嚥到了嘴裡。喉嚨刺痛,晏曙抹了一把嘴,眼角處殘留着淚。
他放下酒罈,已經醉了的他撲在書桌上,拿起博古架上的毛筆,沾上徽墨,在鋪設的宣紙上用俊逸飄飛的字體寫着一首前人劉希夷的詩:帶悲白頭翁。……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寄言全盛紅顏子,應憐半死白頭翁。此翁白頭真可憐,伊昔紅顏美少年。公子王孫芳樹下,清歌妙舞落花前。光祿池臺文錦繡,將軍樓閣畫神仙。一朝臥病無相識,三春行樂在誰邊?宛轉蛾眉能幾時?須臾鶴髮亂如絲。但看古來歌舞地,惟有黃昏烏鵲悲。
古人這般下場,今日的他是不是也會一語成讖呢?命不久矣?
晏曙藉着這首詩把心裡各種心緒都抒發出來,喝完一罈酒,晏曙醉倒趴在桌子上,嘴裡喃喃自語。月光正好,透光窗櫺灑進來點點月華,籠罩着孤單一人的晏曙,讓他渾身帶着一股飄仙的朦朧感。
卻讓人倍感淒涼。
同樣的月光照射在不同的地方,月光灑向周旭所在的小院,卻讓人感到溫暖愜意。
晏崎平時幾乎沒有表情的面癱臉露出笑意,帶着欣喜老師說道:“老師,也覺得我已經小有所成了嗎。”
周旭點點頭,“大有長進。”
→→這是被誇獎了節奏嗎?然後被順毛了。晏崎按照老師要求歷經各種訓練終於變成一代面癱臉,還是破戒了。
對於能得到老師一個青眼和讚許,晏崎就往往找不到樂的找不到北了。就連已經出師的面癱臉也會崩。晏崎表示,“老師的要求可以再高一點。”
尚不知道自己面前就面臨着更大挑戰的晏崎即便爲自己作死的這句話後悔一年之久。在未來的更多日子裡,每每思念起自己的老師,便會順帶着想到自己被坑無數次的經歷。
至於晏崎面癱臉的來歷,周旭訓練晏崎的第二課就是:想到人羣中去嗎?方法只有一個就是讓別人害怕你,猜不出你的心思,自然沒辦法想你是不是有社交障礙了。
奮鬥吧,努力變成面癱臉吧。
至於周旭的訓練方法晏崎表示沒有人願意經歷第二遍。
→→多麼痛的領悟,多麼遲來的領悟。
江湖上最有名會講笑話上的口技師被帶回晏府,講明只要讓晏崎笑就給一兩銀子,說笑話的口技師足足講了一個月,晏崎從大笑到抽筋變成冷笑,最後面無表情。口技師費勁心思的編笑話,也沒能讓晏崎再笑一次。
周旭做的第二件事就是讓人在晏崎面前做各種囧事,雷事,還有各種情景設置,說秘密被晏崎聽到,做各類讓人特別想要開口的事情。
最後,晏崎歷經萬難終於出師。
從頭圍觀到尾的河洛表示:周旭有時候十分不靠譜!
從頭圍觀到尾的小丫鬟表示:公子好厲害,怎麼會想出這種方法呢?
周旭表示:高冷和麪癱只差是不是會放冷氣這一個門檻,所以,徒弟努力變成高冷的人吧,想爲師做王爺的時候。
晏崎表示:想老師定下的目標,加油吧!
這邊周旭正樂滋滋的想着自己果然是教導有方,昔日的一根朽木也變成了棟樑,等他登上家主之位,想必會驚呆無數人;晏崎也樂滋滋的相處着,老師難得如此和顏悅色。
晏崎稟告近一段時間自己做了那些事,有了那些新的領悟,周旭則忠言提醒,時不時的還奉上許多讚美:“徒弟大有長進,徒弟舉一反三,黑人的這招用的很妙……”還有很多額外的指點:“這招‘釜底抽薪’怎麼用效果會更好,這招‘鐵樹開花’應該怎麼改良……”
氣氛之溫馨,相處之溫情,讓幾乎要打哈欠的小丫鬟也不忍心說:“三公子,您該洗洗睡了。”
此時此刻,這邊氣氛好到不行,而痛飲大醉的晏曙則剛剛醒過來。
而他面前則是一個黑衣人,身影飄忽,速度快到如同一道看不到光的電。
“你知道當年旭賢王身死的秘密?”聲音像是過了水的冷石,承受過冬天極致的冰冷。割過人的心肺,便會一聲致命。
“呵呵,你是誰?刺殺我的人,讓我猜猜你的主子是誰?皇帝是吧?”晏曙醉醺醺的趴在書桌上毫無半點儀態。
皇帝這點時間久等不及了,殺了廢太子,是不是怕我傳揚出去這個消息與他不利,我還以爲他有多大胸懷呢?晏曙嘴角扯起一個諷刺的笑容來,不知道是在笑宮裡的皇帝還是在嘲笑自己。
“有人說你知道當年的舊事,請告訴我,否則刀劍無情。”黑衣人一字一頓的說道,沒有人能質疑他說話的真實度。
他的語氣似乎帶着寒氣,若不是晏曙醉了,也要被冷出一身汗來,可是現在的晏曙正處於自我放逐,自厭的狀態,連自己的心都不在意的人那麼再厲害的敵人也不會害怕。
“呵呵,我可以告訴你真相,你告訴我是誰出賣了我?”晏曙全盤考慮自己佈置多年的局面,不相信它如此簡單的就崩潰了。只有一個解釋:內奸。
若是內奸不捉出來,他死不瞑目。既然敢出賣他,就拿出勇氣來承受他的雷霆之怒吧。
“交易成功。你不想知道是誰讓我來找你的。”黑衣人開口說道,說到底晏曙也是他曾經的熟人,若不是那人告訴他旭賢王之死和他有關,他也不會想到晏曙頭上,畢竟當年京都傳聞:京都天才晏曙戀慕旭賢王。
“咳咳。”說不上來是被酒還是被黑衣人的話嗆到了,“枉我一世英名,還是參不透一個情字。我若死掉,希望能在忘川河上見他一面,便死而無憾。”
“你是周旭的什麼人?”這人,是誰?晏曙朦朧着眼,看不清這遮面的黑衣人到底是誰。罷了,無論是誰,都不是自己親手爲周旭報的仇。
“我是誰,不需晏公子在意。”黑衣人恍惚了一下,語氣再次冷的像冰渣渣一樣。他因爲身受重傷,只得閉關修煉多年,等他再出山的時候,便不知道旭賢王是怎麼死的,就連旭賢王埋的棺也掀開過,只是空無一人,連骨架也沒有。不是沒找過朝廷了其他人,即便是皇宮他也逛了無數次,帙卷翻了無數次,然而當年的事情史書一字未着。
他找過當年的狀元宋祁,卻不知道他去了哪裡,他有逼問了其他人,都是無解。
而在這時,朝中一個高官託人告訴他當年之事,晏曙知道。並且爲他解答一二。只是要買下晏曙的人頭。
晏曙呵呵冷笑,“想必你不單單是爲旭賢王之事而來,還要取我人頭吧?”簡單數語,晏曙已經明瞭此人不是皇帝派來了,更大的可能則是那個內奸派來的。
“希望你遵守約定,替我殺了內奸,我把事情告訴你。”晏曙強調。想必此人知道如何選擇。
“你的命我也要。”黑衣人身形一動,用一把淬火的冷劍挑過晏曙指過的白紙,他已經檢查過了。
那個百萬銀票就是爲了此時準備滴。因爲發行百萬銀票開源票號後續無力,被晏曙趁機?最後被皇帝給當做罪名,查封了。
猜猜黑衣人的身份?
晏曙會不會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