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德雷德,這是她的創造者,摩根給她取的名字,她生存在這個世上僅僅只有數年,但已經成長到了一般的少女的程度,姑且她的機能是女性,她是一名克隆人。
但她也有自己的意識,她清楚的知道自己非正常的出身,她也感到了羞恥,有時候會無意識的就對身邊那些正常出生的人感到妒忌,因此她討厭人多的地方,自己離羣索居,但又遵循着小說中描繪的騎士道磨練自己。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她認認真真的鍛鍊自己。
因爲她是一張白紙,所以更能輕鬆的在上面塗抹各種顏色,她嚮往着那些高潔的騎士,沒有其他念想的她,進步的很快速。
但是,這份純真也被製造者,算是她母親一般存在的摩根所打破。
克隆的少女毫無叛逆之心,但她卻是那個騎士王亞瑟的克隆體,她是不被承認的,污穢的那個存在。
但即使是在深受打擊的同時,她也陷入了頭一次激動的歡喜之中。
自己和那位王者有着同樣的血脈?這似是非是的嫡子般的關係是無上的榮耀,那位被衆多騎士所尊敬的人,是超越了任何小說裡的騎士主角的人,而她自己,作爲王的繼承人而言,簡直名副其實、身心與共。
亞瑟王,是她的‘父親’
而她從小並不知道人們談論的父愛,對她而言,亞瑟便像是上帝一樣。
儘管摩根像她灌輸着叛逆的思想,但她心中對王的憧憬和敬仰,卻遠遠的大過摩根那每日重複的惡毒言辭。
何況,她清楚的知道,這個創造者,平日的作爲,那些將活着的人轉化成死屍的技術,讓她也感到不寒而慄,幸好自己並不是那種骯髒的東西。
在她成熟之後,僞善的摩根帶着她去了卡美洛城,也第一次見到了莫德雷德日思夜想的那位王者。
她沒有阻礙的加入了圓桌騎士團,並不惜一切的奉獻着。
她也逐漸被人們看重,乃至在圓桌上的席位,也更靠近着那位王。
她認爲自己得到了認可,而且摩根那個女人不知何時也失去了消息和蹤影,同時,關於那些屍體襲擊的事情很多,王也在爲此憂慮。
在種種處境下,她最終忍不住向王脫下了自己那一直帶着的厚重假面,向她這位父親吐露了自己的一切。
阿爾託莉雅震驚的看着與她一樣相貌的少女。
“原來如此……雖然是姐姐的詭計,你也算是我的孩子,但是,我並不準備承認這件事。”
莫德雷德彷彿被雷擊中了一樣失去了感官,最後她是怎麼走出卡美洛城的都已經記不清了。
爲什麼?爲什麼會被拒絕?
我不夠優秀嗎?
一定是的,一定是我還沒有充分的證明自己!
沒有達到圓桌騎士的首席的位置!
父親一定是覺得,自己還沒有資格待在他的身邊!
她剋制了自己的心情,在一次圓桌會議上,發動了自己的攻擊。
對象正是那個,被騎士們敬畏的人,從始至終,都一言不發坐在離亞瑟王最近的地方的那個,灰色的騎士!
她的攻擊蓄謀已久,沒有使用騎士的長劍,而是適合隱匿的匕首,她的攻擊也非常的迅速,迅速到她的刀都已經快要割破了灰騎士的脖頸,那些高聲談論的騎士都沒有來得及閉上說話的嘴巴。
但她失敗了,灰色的騎士朝她看了一眼,那是猩紅的目光。
她被直接撂倒在了地上,那精鋼的匕首竟然被灰騎士用徒手給捏的彎曲,灰騎士居高臨下的看着突然做出這種舉動的她。
莫德雷德還沒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作爲騎士,她不僅對着同僚偷襲,而且還是用的匕首,並不是發起正式的決鬥,何況,那是在亞瑟王主導的圓桌之上。
亞瑟王的臉色很難看,騎士們有些騷亂,最後這次會議不了了之。
莫德雷德並未被驅逐出圓桌騎士團,可是她的席位,卻一瞬間被排到了末尾,只能隔着人影去看到那位王,而王,也再也沒有對她投過眼神。
冰冷、破滅,實際活過日子加起來只有幾年的她,感受的就只有這些。
在宛若能遮蔽整個天空與地面的磅礴的大雨中,脫去了假面的騎士一步一步的走入那雨幕之中,像是因爲心很冷,那滴在地上,投過了鎧甲的雨滴,也冷的刺骨,刺入了心臟,她像是提線的木偶。
步履蹣跚。
隨時都好像那些線都要斷掉,自己也會失了魂一樣,視線都在漸漸的模糊,她也越來越搖晃,但在她跪倒地上之前,先是撞到了某個人,莫德雷德的身子軟了下去,在躺到地上前,被那人抓住。
“大雨讓我清醒,卻讓你昏厥啊。”那人的聲音在暴雨的淅淅瀝瀝之中有些難以聽清,但距離很近,他的話還是傳入了莫德雷德的耳朵裡。
可她已經懶得再說什麼了,就這麼的閉上眼睛。
“身體的機能已經成這個樣子了麼,你單純的這幾天在糟蹋自己吧,否則以摩根那個女人的能力,也不會連這點保質期都沒有。”
溫暖的綠光在遮蔽人視線的狂雨之中亮起,像是波濤大海上的夜晚下,那孤單稀薄的燈塔發出的微光,但這不起眼的綠光,卻給了莫德雷德重新睜眼的力氣。
“轉生術對人偶也有其效,既然來到世上了,就活着吧。”說到這,那人一頓,“無論是否幸福……”
她終於看清了這個人,這個在這種暴雨的天氣,還出來故意淋雨的怪人。
灰色的騎士,將她那不上臺面的挑戰轉瞬間摧毀的人。
一種生的力量在她體內迴轉,她頭一次有這種感覺。
“你……爲什麼幫助我?”莫德雷德迷茫的想要看清雨幕下那有些模糊的身影。
“你遭到了阿爾託莉雅的拒絕了吧,你心中可能燃燒起了負面的火焰,沒有的話當然好,但如果是有的話……我不會允許你做有害她的事情的。”灰色的騎士低聲的說。
原來是這樣啊,他的善意,僅僅是因爲此。
“我不明白,騎士們不理解你,王也不信任你,你爲什麼,還這麼忠誠?”被心中的期望背叛的少女抓着易哲胸前的溼透的衣領。
“如果僅僅只是一些人的流言蜚語,動搖不了我的心。”灰騎士低沉的說,“你的愛,純粹但是缺少了錘鍊,僅此而已。”
“那你又怎麼樣呢!騎士們甚至將你當成一個怪物!他們根本不把你當成同伴!總有一天!那個你愛着的亞瑟王也會撤銷你的席位!”莫德雷德大吼着說。
“沒關係,她對我怎樣,不妨礙我想要保護她的感情。”
“你們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把自己定位成了亞瑟王……”
“但我不是那樣,所以作爲臣子身份的我怎麼樣都無所謂,被撤銷也好,被訓斥也好,被質疑被警惕也好,只要,我還是我。”
“梅林他知道你可能存在的危害,卻什麼都沒做,只是用那張嘴隨意說些話,我不會是那個怕東怕西的老東西,所以,我不會放任你離開。”
易哲反過來將莫德雷德的手抓住。
“我給你新的生命,讓你活着,但你要在我的監管之下,我不會允許你做出出格的事情。”
“你這樣做……有什麼意義?”
“你曾經無所追求鍛鍊自身,渴望阿爾託莉雅的愛時,有在乎過這些嗎?”易哲凝視着她。
莫德雷德有些顫抖,但沒有說出話來。
“這就是你與我的區別。”
但是那羣人警惕我,乃至有點想讓我消失,也是情有可原的吧,易哲擡頭,任憑着大雨砸在自己的臉上,這場雨有些讓他變得冷靜了些,但平日呢?
“我淋夠了,回去吧。”易哲朝着城堡走去。
灰色的騎士鬆開了握緊着莫德雷德的手,慢慢的靠近着那所,可能沒有人在乎他的城堡,但是他的腳步沒有遲疑,重獲生命的莫德雷德看着那個人的背影。
在之前,她也從未關注過這個人,僅僅知道他有着強大的實力。
但當仔細的看時,他的背影,有點令人心疼。
莫德雷德不經意的朝着他的背影跨出一步,那隻之前被他攥緊的手還有些疼,剛纔那隻手握的很用力。
不過,不是害怕她怎麼樣,而是不想讓她這個不安定的人,牽扯到那位王……
“你,追求着什麼啊?”
灰騎士一頓,頭也不回。
“我追求……一個結局。”
……
那一直異於常人,且無人問津的圓桌騎士團的首席,灰騎士不再是一個人獨來獨往,伴隨他左右的,還有那個熟悉的,優秀的年輕的騎士,莫德雷德。
這很奇怪,因爲在之前的會議上,莫德雷德甚至還襲擊過易哲,那甚至是下了死手。
阿爾託莉雅也發覺了,但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面色更加的複雜。
跟隨着易哲的莫德雷德,在舉止上也有些貼近灰騎士,曾經的她不遺餘力的以圓桌騎士奉獻着自己,充滿了激情和鬥志,刻苦的磨練自己。
但現在很少看到她有什麼進步了,甚至沒有在圓桌會議上發表過一次自己的看法,從前這種人,只有易哲,而現在,佔據末尾和首席的兩個人都是如此。
灰騎士難道是在報復這個曾光芒四射的年輕騎士嗎?
私下已經產生了這樣的言論。
有的騎士還曾向莫德雷德發出了擔憂的詢問,但回答的卻是冷漠的聲音。
那個人做了什麼吧?
他一直都不像個騎士,穿着灰色的鎧甲,像他的心靈一樣,行事也沒有騎士該有的高潔,甚至還一度對王沒有禮貌。
這樣的言論,也越來越大了。
於是在某天,騎士們發現,曾是首席的灰騎士,已經和莫德雷德一起坐在了末尾,亞瑟王的身邊,則變成了高文。
短暫的驚訝後,人們開始祝賀高文卿,這個白色的騎士素來人緣頗好,但這次的高文沒有露出那慣有的笑容,而是神色複雜。
易哲沉默的坐在圓桌的末尾,他依舊的沒有發表任何自己的言論,像是圓桌首席這種東西,對他而言真的只是一個位子的不同而已。
“有一件事真的是需要向大家說,桂妮維雅向我求婚了。”
阿爾託莉雅嚴謹的向着所有人大聲說。
較爲火熱的圓桌上,人們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桂妮維雅是一名有着讓人驚歎的美貌,足以讓所有男人爲之動心的優秀女性,而且身世不凡,否則也不可能有機會向至高的王發出這種請求。
“這太好了。”有騎士下意識的說,在他們的眼中,擁有高大身軀、俊逸面龐的騎士王,和桂妮維雅這樣的揚名在外的溫柔美麗女人結合在一起,那是完美的。
“王這樣的人,必須要有一名優秀的王后呢。”
“從今以後,又有了必須要效忠的人啊。”
“王,答應她吧!”
騎士們高聲的鼓勵着。
“不行!”
突如其來的低吼聲直接壓下了所有騎士的熱議,像是北極冰川的寒流吹到了春意盎然的大陸上,那令人窒息的壓迫感讓人們統統閉上了嘴巴。
說話的是那個從來都沒有在會議上發表自己意願的灰騎士,連同着一邊的莫德雷德都有些詫異的看着他。
“你們是王的騎士,是臣子,又有什麼資格要求她做事?!”易哲冷冷的掃過圓桌。
被他那近乎敵視的視線掃到的騎士,都不由自主的想要撇開視線。
“說的不錯,這是我的事。”阿爾託莉雅忽然出聲,“因此,我已經答應了她的求婚。”
莫德雷德明顯的感覺到了易哲那波動的心情。
“不行!”
“你才說過,身爲臣子,沒有資格要求王吧!”
灰騎士那十足的壓迫力在碰到阿爾託莉雅時就直接軟散了下去,易哲看着少女,皺皺眉。
“可是你……”
“不列顛需要一個王后,否則人民們也不會安心,覺得這個國家是完整的吧。”阿爾託莉雅淡淡的說。
易哲沉默了下去。
“您的意願。”他低聲的說,然後就起身離開了自己的座位,以往儘管他沒有發表談話,但也都是沒有提前離開過,所有的圓桌騎士都沒有提前離開這個神聖的會議。
但當灰騎士走出門後,莫德雷德也一言不發的站起,緊緊的快步走出了會議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