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節

接下來的兩天,安潔不停地給木亞華打電話詢問她做假媒的結果,木亞華詫異地問:“你怎麼這麼積極?簡直比我還積極了,我這個打他主意的都不慌,你這個做幌子的慌什麼慌?”

她支支吾吾地答不上來,木亞華彷彿恍然大悟:“啊,是不是你真的對他有興趣?”

“誰說的?我只是關心你——”

但木亞華似乎不是那麼好哄的:“別騙我了,我也是從小姑娘過來的,你那點心思,還想瞞得過我?”

“我說了你不相信,我就沒辦法了。”

“嗨,如果你真的對他有興趣,那我就要勸你一句了,你跟他真是太虧了,他多大,你多大?他大你十歲不說,又是結過婚的,這在舊社會就叫做‘填房’,好人家的姑娘都不會去做‘填房’的。噢,他這個好像不叫‘填房’,死了老婆再娶的才叫‘填房’,他應該叫——不管怎麼說,他至少是個‘二婚’,別人知道了,肯定說你虧了。你爸爸媽媽知道了,不罵死你?”

安潔從來都是仰望着DR.CANG的,從來沒想過DR.CANG居然是配不上她的,也從來沒想過這事跟爸爸媽媽有什麼關係。但木亞華一點明,她也搞糊塗了,如果別人都覺得DR.CANG配不上她,都覺得她跟DR.CANG在一起是吃虧了,她就搞不清自己究竟吃了虧沒有了。她囁囁地說:“我說了我對他沒興趣——”

“你沒興趣就好,不然的話,我真的覺得你很虧。雖然他是博士,副教授,但博士多了去了,大把抓,沒結婚的博士多的是。副教授也不稀奇,比副教授賺錢多的也是大把抓。遠的不說,就說烏鋼,他不也是博士嗎?如果他讀完MBA,隨便找份工作都比副教授賺得多,而且烏鋼還沒結過婚——”

安潔的腦子很亂,不知道這事究竟該怎麼看,她說:“我們這不是在說你嗎?怎麼扯到我身上來了?”

“本來是在說我,但是如果你真的對他有那個意思,我怎麼好在中間打橫?像我這樣功利主義的找對象,我自己也是很慚愧的,不是爲了我女兒,我也不會做這種事。如果老康離了婚沒人要,我在中間打個橫也算是一石兩鳥,大家兩不虧;如果有你這麼一個年輕漂亮多情的女孩在盯着他,我當然要讓賢了。”

安潔硬着頭皮說:“我沒盯着他,我只是給你幫忙。”

過了一天,木亞華打電話告訴安潔:“我已經找到一個住處了,準備最近就搬。我問老康借車,老康一口答應了,還問需要不需要他幫忙。這次我就沒有客套,所以已經請下老康幫忙了。可惜烏鋼不在這裡,我只好親自出馬去請了幾個小夥子。”

聖誕節前幾天,木亞華打電話來說已經搬進新住處去了,順便把地址電話都告訴了安潔,然後說:“等你回B市後,我請你來我家吃溫居宴。”

安潔只關心DR.CANG的事,忙問:“老康去幫你搬家了?”

“他來幫我搬家了,出了大力,真是個很不錯的人。”

安潔見木亞華提都沒提把她假介紹給DR.CANG的事,不得不親口問一遍。

木亞華說:“你別急嘛,搬家這麼忙這麼累,我怎麼好扯到介紹女朋友上去?不過我已經請那些幫我搬家的人聖誕節過來吃飯了,等老康來吃飯的時候,我找個機會來爲他做假媒吧。”

還要等到聖誕節?安潔有點等不及了,主要是太好奇了,到底DR.CANG會怎麼反應?是羞人答答地承認?還是裝做一個不在乎的樣子,說“既然你一片好心,那我就跟她接觸接觸”?她很不願意設想他會說“不”,而且也想不出他爲什麼要說“不”。既然木亞華說別人肯定會覺得DR.CANG配不上她,那說明她的條件比他優越,別人都這麼看,難道就他一個人腦子進水看不上她?

所以她不擔心DR.CANG說“不”,但她有點擔心木亞華會找個理由把他們吹掉,因爲木亞華不知道她是真的喜歡DR.CANG的。她想把自己的真實感情告訴木亞華,但又怕萬一DR.CANG不同意,所以決定還是不告訴木亞華爲好。反正只要知道DR.CANG是願意的就行了,就算木亞華事後對DR.CANG說她並不喜歡他,她也可以去找他,把這些曲裡拐彎的細節都告訴他,相信他能理解女孩子愛面子的小心思。

聖誕節前兩天,安潔跟姐姐姐夫一起飛到了拉斯維加斯。他們這次旅行完全是請旅遊公司安排的,所以在拉斯維加斯那邊有人接機送機,旅館房間也定好了。本來她姐姐說就定一個房間,反正有兩個牀,他們三人住。但安潔覺得那樣不好,姐姐就改成跟她住一個房間,把她姐夫趕到另一個房間跟同行的男遊客住了。

她叫姐姐還是跟姐夫住一個房間,她可以跟同行的女遊客一起住,但她姐姐說:“我已經定好了,不能換了。我們兩個住不好嗎?可以好好聊聊。”

“我是怕姐夫不高興——”

姐姐還是那句話:“他有什麼不高興的?夫妻又不是每晚都MAKELOVE的,我們在拉斯維加斯就呆幾天,算什麼?再說,如果真那麼熱烈,總可以找到機會。”

安潔不好再反駁什麼,因爲姐姐一說就說到他們夫妻的秘密上去了,她聽得不好意思了。

他們住的地方叫MONTECARLO,樓下是賭場,樓上就是旅館,樓下還有餐廳,游泳池,溫泉等等,非常舒適。

她沒想到的是,烏鋼第二天就找到她住的房間來了。她有點吃驚,問:“你——怎麼來了?”

烏鋼笑嘻嘻地說:“當然是坐飛機來的,我也住在MONTECARLO。”

她知道烏鋼是爲她跑來的,擔心地問:“你——這麼晚買票定房間,一定很貴吧?”

“還行,前幾天在D市的一家餐館端了幾天盤子,賺了幾個錢,趕快跑這裡來貢獻給賭場。早就想來這裡玩,一直沒機會,趁現在還沒開學,抓緊玩一把,不然以後就沒時間了,學MBA很忙的——”

姐姐姐夫見烏鋼來了,就藉故走開,讓她跟烏鋼單獨在一起。安潔雖然覺得有點不妥,但因爲老惦記着木亞華做假媒的事,心神不定,也需要一個人幫她把注意力分散一下,於是就順水推舟地跟烏鋼到各個賭場去逛。

烏鋼雖然嘴裡說是來賭博的,但其實並沒去賭,一直陪着她東逛西逛。拉斯維加斯的賭場大多有一些爲兒童和非賭遊客準備的活動,象雜技表演啊,音樂噴泉啊,歌星的演唱會呀,等等,都很吸引人。

烏鋼問她:“你來了賭城,不去賭一把?”

她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不是個賭博的料,我是輸也輸不起,贏也贏不起。輸了,心裡慌得跟什麼似的,哪怕只輸個幾塊錢,也象是吃了很大的敗仗一樣。即便是贏了,心裡還是很慌,總怕待會一下輸掉了。”

“你別怕,賭小一點,輸不了多少錢——”

“我主要是不會賭,只能象那些大媽太婆一樣,換些TOKEN,裝在一個塑料盒子裡,抱在手上,這個老虎機上塞兩個,那個老虎機上塞兩個,我已經塞了二十多塊錢了,全輸了。”

她只玩過SLOTSGAME,但她連SLOTS的玩法都搞不懂,不知道怎麼樣算贏,怎麼樣算輸,都是機器說了算。而且都是電子遊戲機,手柄也不受她控制,不象非電子的老虎機,手柄拉輕拉重可以自己操控,也許還有點什麼技術。現在就是在屏幕上點一下那個“PLAY”鍵,然後就一切交給機器了。她總覺得那些機器已經被PROGRAM了,肯定是賭家輸,賭場贏。

烏鋼說:“那些機器也不光是有SLOTSGAME的,那上面什麼都有,等我來教你一兩個,保證你一玩就不想下來了。”

烏鋼找了個機器,現身說法,教她怎麼玩。烏鋼顯然不是新手,知道怎麼玩二十一點,輪盤賭等等,還會玩機器上的那些東西,什麼VIDEOPOKER,DEUCESWILD等等,都知道怎麼玩。這幾樣都是用牌賭的,但賭法不同。

安潔很奇怪,問他:“你怎麼會賭這些?你不是第一次來這裡了吧?”

“是第一次,但我在網上玩過這些遊戲,所以我知道怎麼賭。”烏鋼好像生怕她把他當賭鬼了,趕快聲明說,“網上玩是不花錢的,只是過把癮,練練手。”

聖誕節那天,烏鋼在MONTECARLO一樓的賭場教安潔怎麼玩牌,先教她VIDEOPOKER。她學了這一種,就不想再學別的了。於是烏鋼就往機器裡塞了個二十的美鈔,換成了積分,讓她在機器上玩VIDEOPOKER,一個QUARTER一賭,輸一次就輸一個QUARTER,但贏一次有可能贏好幾個QUARTER。

VIDEOPOKER的玩法比較簡單,總共五張牌,發兩次。第一次發牌後,你想要的牌就用手指點一下,機器就把其餘的牌去掉了,再補上新牌。第二次發牌後,如果你有一對J、Q、K、或者A,就把下的賭注贏回來了;如果有三張點數一樣的牌,就贏三倍;如果五張是連續的(STRAIGHT),贏四倍;如果五張同一個花色,就叫同花順(FLUSH),要贏六倍;等等。

最刺激的是每個機器上都有一個JACKPOT一樣的獎,每次有人投錢進去,機器就拿一部份出來存在一邊,如果誰拿牌拿到了黑桃的10、J、Q、K、A,就叫ROYALFLUSH,就中了大獎,可以拿到那個JACKPOT。有的機器上老沒人得到這個JACKPOT,就會積存很大一筆錢,很吸引人。

安潔在烏鋼參謀下玩了幾把,居然連連贏牌,二十塊錢一下就變成二十三塊了,把她的勁頭玩起來了,心想,早知如此,就多下一些注,豈不是贏了一大把了?

烏鋼指導了一會,就說:“你學得很快,手氣也很好,你今天肯定能贏大錢。”

她非常興奮,許願說:“如果贏了錢,我請你吃飯。我在這臺機器上玩,你也找臺機器去玩吧。”

烏鋼笑着說:“我今天不適宜開賭,如果我今天賭,就肯定輸。我就在這裡看你玩。”他到旁邊搬了個椅子過來,坐在她身邊看她玩。爲了能看清屏幕上的牌,兩個人擠得很近,她玩得很上心,也沒覺得擠這麼近有什麼不好。

姐姐姐夫過來看了兩次,發現她玩得很投入,就沒打攪,也去忙他們自己的賭博大業。她賭得興高采烈,緊張萬分,二十塊錢有幾次差點輸光了,但又一點一點地贏了回來。

烏鋼給她定了個UPPERBOUND和LOWERBOUND:如果贏到五十塊錢了,或者把二十塊錢輸光了,今天就不再玩了。她答應了,繼續全神貫注地賭,晚上八點多的時候,她居然贏到了五十塊錢。烏鋼拉她下來,說:“好了,到五十了,今天就到這吧,明天我們再來。”

她還有點戀戀不捨,想乘勝追擊,一舉贏到100塊,但烏鋼說“見好就收,見好就收”,她才十分不情願地下了機器,拿着從機器上打印出來的條子到CASHIER的窗口去領錢。她把條子遞進去,CASHIER馬上給了她五十塊錢現金。

她興奮地對烏鋼說:“我真的贏錢了?我還以爲只是給我一些TOKEN呢——”

“當然是真的贏錢了,你學得真快,我在網上賭了好久了,還沒你一半能幹——”

她洋洋得意,給姐姐打電話,想約他們一起去吃飯,但姐姐說已經吃過了,本來要請她跟烏鋼一起吃的,但看她賭得六親不認的,就沒叫她。

於是安潔跟烏鋼一起去吃晚飯,一路上抑制不住地談她剛纔的賭局,說如果今天把賭注下大一點就好了,那現在就不是贏五十了,肯定是贏五百,甚至五千了。

烏鋼說:“在機器上賭還不是最刺激的,因爲機器只是發個牌,你的輸贏全看你牌好不好。如果到那些有人發牌的臺子上去賭,就不同了,那就是跟人賭了,那就既看牌又看招數。有時你的牌並不好,但是如果你夠冷靜,會裝樣子,其他賭手有可能上你的當,那就歸你贏了。”

她說:“真的?那我們明天到臺子上去賭吧。”

烏鋼說:“行啊,只要你高興。”

他們到一家中國BUFFET店去吃飯,因爲是聖誕節,餐館忙得不得了,外面排了很長的隊。他們站在隊裡,還在探討賭博的事,連吃飯的時候都在談論賭博的事。最後安潔自己也意識到了,很不好意思地說:“怎麼搞的?我怎麼變得這麼好賭了?這要成了賭棍怎麼辦?”

“小賭怡情,你賭這麼少,怎麼會成賭棍呢?”

安潔發現烏鋼的腦子還真的很靈活,可能他只是不願把精力花在算法課上,纔會總想着抄作業。也許真的跟她姐姐說的那樣,烏鋼可能是學MBA的料子,以後在商場上混,說不定會很成功,商場不也跟賭場一樣麼?

他們那天一直搞到晚上十一點多了纔回到MONTECARLO,烏鋼還想約她去游泳,但她想起今天木亞華會請DR.CANG吃飯的,現在肯定已經吃完了,木亞華應該爲他做過媒了。她急於知道結果,就跟烏鋼告了辭,跑回到自己房間去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