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離憂就這麼走了,不知道以後會怎麼樣,她和那個印蒼苔到底會怎麼樣?我一個人坐在花園裡,聞着花香發呆。師尊沒有離開蓬萊島的意願,反倒有長住的意思。看看今天他就把阿南抓去上課了,都不帶我的,我只好自己跑出來花園玩。只是一個人時,我總是會忍不住想起狐離憂的話。
因爲你愛着你的師尊。她這麼說的意思,是我從來沒愛過矩飛光?連她都看出來了?
“謝……修士?”忽然一道聲音傳來。
我側耳感知了一下,微笑道:“紹焉戰將。”雖然他說過可以叫他名字,但我始終不想我們之間的關係離得太近。萬一師尊會介意是一回事,我自己也擔心他還是會將我當做他家神女。
紹焉點了一下頭,見我還坐在池塘邊的岩石上,便擔心地說道:“謝修士,此舉危險。”
他說的是我一個瞎子坐在池子邊的岩石上,說不定什麼時候一腳踏空就掉下去了。我便笑道:“無妨,我雖雙目失明,卻有獨特之法可感知事物的輪廓,只是不能分辨顏色文字等無實質之物而已,其他的不礙事的。”
“原來如此。”紹焉站在離我半步遠的地方,雙手垂在身側,站得筆直,簡直就像我的護衛一樣。他問道:“這特殊的方法,是啓子慕告訴你的?”
我搖頭:“不是。”
這話題到這裡就算是完了,現場的氣氛沉寂了下來,我想自己一個人靜一靜,聞着花香放空腦袋,紹焉卻依舊站着。我無奈,只能繼續找話題問道:“紹焉戰將,你同我師尊怎麼認識的?”
紹焉回答了個沒頭沒尾的話:“我長啓子慕五千餘歲,啓子慕剛出生時,我便能上陣大仗了。”
“啊?”我不明白這話題的走向,怎麼說到這個了?忽然,我心念一動,他說師尊剛出生時,難道他知道師尊的身世?一剎那間,我幾乎問出口來:我師尊到底是什麼出身?我師祖到底是誰?那位跟前代妖皇、前代返景神女、雲霄仙子還有南海鮫皇成爲生死之交的人,到底是什麼身份?爲何我從來沒聽說過她?
但這些話只停留在我的喉嚨裡,我將它們含在舌尖,說出來的終究是:“哦,原來紹焉戰將竟比師尊年長,啊……說到師尊,他給阿南上的課也該歇息了,我去同阿南說話。紹焉戰……”
“你爲何不問?”紹焉打斷我的話道。
我裝傻:“問什麼?”
“問啓子慕的身世,問啓子慕的師尊,問啓子慕的過往。”紹焉一針見血地說,“你方纔的神色,分明就是想問這些。我……你瞞不過我。”
他難道還會讀心術不成?或者我真的這麼容易就將情緒放在臉上?我訕訕地笑了一下:“呃……不必了。”
紹焉簡直不依不饒:“爲何不必?”
哪有這麼多爲什麼?我差點就要生氣了,不過想想人家的身份,我還是不給師尊惹麻煩了。
但是,我的回答的時候口氣也不是很好了:“因爲師尊絕不會想我從別的地方知道他的事。他願意讓我知道,他便會親口告訴我。他不願我知道,就一定有他的原因,那麼,即便是別人親口說給我聽,我也要用法術將自己的耳朵封閉起來,絕對不聽。”
“你……”紹焉似乎頗爲震驚,又有些難過,不過很快地,他平息了所有的情緒,又問道:“那麼,謝修士可願聽一聽我家神女的事?”
我恍然大悟,原來他是想找人傾訴啊。這下我明白了,大凡活了十幾萬歲的人,見了太多的花開花落,心中知道的八卦太多,便有些憋不住話。一般仙尊都喜歡打個啞謎,泄露一字半句,何況紹焉只是個戰將,心裡想必有許多話要說的。我聽不得別人說師尊的事,但聽別人說他家神女還是無礙的。
我從善如流地問道:“紹焉戰將,你家神女是誰?我似乎沒聽說過。”
“我家神女……”紹焉仰頭望着天空,好一會兒才說到。“我家神女是上一任六界戰神,千目神女。”
我心中彷彿響起了一個驚雷:“女……女戰神?爲何我從未聽過?”既然是六界戰神,那必定是經過重重考驗的,必定是威震六界的,爲什麼我從來沒聽過她的名號?
“謝修士是否一直以爲,啓子慕是第一任六界戰神?”紹焉看穿我的心事,似乎冷笑了一聲。“第一任六界戰神,乃是我家神女。”
“在我家神女之前,六界自有戰神,但我家神女天生爲戰而生,五千歲時便第一次敗了魔尊,贏得神族戰神之稱。一萬歲時逢神魔大戰,親手將魔尊打得魂飛魄散,贏得六界戰神之名。從此,我家神女縱橫六界,神劍所指,所向披靡,六界皆被震懾。”
“好厲害的女戰神!原來魔界四分五裂,竟是拜她所賜!”我讚歎。
據我所知,魔界與神族同時興起,魔尊一直是與天帝平起平坐的存在。只是十多萬年前魔尊被仙界所殺,從此魔界被迫臣服。魔界再也不能設立魔尊,只有各個魔族有自己的魔君。我以爲這是傾仙界之力,沒想到竟然是由一個一萬歲的神女做到的。神族的一萬歲是多年輕啊,就相當於凡人的十五六歲而已。這麼年輕就靠自己的戰績贏得了六界戰神之名,這位神女足以留名青史。不過……
我忽然覺得哪裡不妥,下意識問道:“神魔兩界有什麼深仇大恨嗎?”
“無。”紹焉道,“何須深仇大恨?神魔之爭,自開天闢地延續至今,神魔不能並存,天地只有一個第一。”
我沉默了。
“謝修士?”紹焉問道,“爲何不語?”
“哦,被你家神女的豐功偉績震驚了。”我微笑道,然後站起來看了看天色。“看時間阿南也該下課了,紹焉戰將,謝謝你願意告訴我你家神女的事,我要回去了,不然師尊該擔心了。”
紹焉並不挽留:“謝修士,請。”
“請。”
我悶悶地回到了屋子,阿南果然下課了,我陪阿南玩了許久,等阿南午睡了,才蹭到師尊身邊。
“怎麼了?”師尊斜靠在錦榻上看書,見我磨磨蹭蹭地走過來,神色吞吞吐吐,便拉着我的手。“爲何悶悶不樂?”
我順勢在錦榻的踏足上坐下,伏在錦榻的邊上小聲問道:“師尊,你是怎麼做上六界戰神這個位置的啊?殺了很多人麼?”
師尊伸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撫着我的發,他可真是喜歡我的長髮。“爲何問這個問題?”
我只好坦白:“我剛剛遇到紹焉戰將了,他說他家神女殺了魔尊才坐上六界戰神的位置的。”
師尊輕撫我的長髮的動作猛地一頓,聲音沉沉地問道:“他與你說了他家神女?”
“嗯。”我察覺師尊情緒的變化,明白他生氣了,但我也知道若是瞞着不說,更會造成心結。“紹焉戰將說他家千目神女五千歲時便是神族戰神,一萬歲便殺了魔尊,令魔界臣服,成了六界戰神。”
“哦?”師尊似乎笑了一下,又開始玩我的發了。“這與你的問題有什麼關係?”
“我就想知道而已。”我笑嘻嘻地說,語氣卻有些憂鬱。“師尊,你從來不說你的過往,我對你好多事情都不知道。今天紹焉戰將問我想不想知道你的過往,比如你的身世,你的師父。”
“你問了?”師尊淡淡地反問道。
“師尊!”我生氣得一下子站了起來,卻忘了自己的長髮還在師尊手裡,幸虧我的長髮柔順得很,從師尊手裡滑過了,否則我一定被扯得頭皮發痛。
“好了好了。”師尊將書卷拋了坐起來握住我的手。“我不該懷疑你,別生氣了。”
“師尊。”我依舊站着低聲說,“你的事情,我不想從別人那裡知道,因爲別人的話一定會帶着他自己的評價。無論好壞,我都不希望別人隨便議論你。我希望你真心實意地告訴我,對我坦白。我知道,總有一些事是我們我們不願主動跟人說的,每個人都有隱瞞自身的權利。但是,我希望……如果一件事關係到我們倆的未來,我們都可以坦白。就像我也有瞞着你的事,我不願主動說,但你如果要問我,我也什麼都告訴你。”
“哦?”師尊語音含笑,“窈窈,你瞞了我什麼事?”
“這……一下子說不清啦!沒頭沒緒的,你叫我怎麼說?”我撇了撇嘴,“而且,現在是我問你啊!”
師尊還是沒有正面回答:“窈窈,你覺得魔族如何?”
“啊?”我不解,什麼叫魔族如何?
師尊問道:“你覺得魔族都是該死的嗎?”
“不覺得啊。”我認真地說,“一個種族而已,肯定有好人也有壞人,好人爲什麼該死?”
師尊的聲音變得嚴肅起來:“窈窈,你是戰神之徒,得道成仙之人,竟然善惡不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