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三生鏡(2)

狐少君像只炸毛的刺蝟,九道亮光在身後揚起,俊俏的眉眼惡狠狠地盯着神太子,竟也有了幾分猙獰的氣勢。

龍錦未把楚闌當成對手,狐少君天資尚好,畢竟還未成年呢,在他眼裡還是一個不知分寸的小屁孩。

他負手轉過身對着楚闌,無論身材還是氣勢上都壓了楚闌半頭,也呵呵笑了兩聲,“狐少君賢弟,莫說糰子救過我兩次,就憑她是鳳離上仙的愛徒、我未婚妻凰歌公主的師妹,她住進九重天東宮就不再需要任何理由、任何人許可。”

神太子的笑聲從胸腔裡直接盪漾出來,帶着顫音直擊楚闌的耳膜。楚闌忍不住晃着頭往後退了一步,這下子不用估量也能比較出兩人法力的差異。

狐少君只得收了氣場,九道尾巴縮回來變成九個白毛團團。他悻悻地哼了一聲,“太子殿下沒忘記凰歌姐姐就好。”

龍錦眉頭微動,他當然沒忘記凰歌。

近年偶爾午夜夢迴,會想起他和凰歌在東華君的神殿同窗學禮樂的時候,兩個被公開了婚約的少年男女彆扭不斷,當時他極爲討厭凰歌高傲冷清的個性,覺得她不如鳳清溫柔可愛、善解人意。

現在想來,幾乎兩人之間所有的爭執和不快都是因爲鳳清的緣故……甚至凰歌的死和鳳清也脫不了關係。想到鳳清公主在迷谷的輕浮舉動,龍錦真想煽自己一個耳光:從前的他居然被這樣一個品行不端的心機女子牽着鼻子走,以致於連累凰歌和仙后慘死!

父神和母后已經和神官們議定,若是再過百年還是找不到凰歌公主再生於世的線索,就爲他重新選一位靈力上佳的太子妃。

想到這裡,龍錦歉疚地望着糰子:不管凰歌能不能回到仙界,他都要代凰歌好好照顧糰子師妹,就算糰子真的是魔族血脈,他也會想盡一切辦法讓她成爲真正的仙子。

院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鳳離上仙帶着手提菜籃子的河伯緩步走進來。

“師父!”糰子一見鳳離,剛剛收住的眼淚又決了堤防,撲進鳳離上仙懷裡嚎啕大哭。

鳳離立馬變了臉,抱起糰子殺氣騰騰地走向神太子和狐少君,“怎麼回事?!”

龍錦剛要解釋,楚闌搶先開口,“是他!是太子殿下非要勉強糰子妹妹隨他上九重天,把糰子妹妹氣哭了!”

這個狡猾的狐狸崽子!龍錦咬牙,“鳳叔父,侄兒並沒有勉強世妹……”

“師父。“糰子從鳳離懷裡掙出來跪到地上,”對不起,師父,讓您因爲糰子的……吃苦受累……“

“這孩子說什麼傻話呢?你是爲師唯一的徒兒,如同我的親生女兒,師父爲你做甚麼都是應當的。“鳳離伸手拉起糰子,眼風涼涼地掃向龍錦。

糰子抽噎道,“師父,您莫要誤會,太子殿下沒有逼我做什麼,他只是告訴我,您帶我來凡界獵食妖丹是爲了掩蓋我從生下來就有的魔族之氣。”

“徒兒傷心

、傷心是因爲,徒兒不止靈力低微,還血脈不淨……糰子爲師門抹黑了……”

“師父,我到了、到了九重天……不說是您的徒兒,就說是……在迷谷煮茶的丫頭,或者……或者是在青丘爲狐君傳訊的鷹僕,以免、以免,嗚——”糰子又大哭起來。

楚闌心疼極了,“亂說甚麼呢?你明明就是離仙尊的高徒,幹嘛要自貶身家,說是做丫頭、鷹僕的?!”

“也可。”鳳離居然點頭同意,“龍錦,你帶團子進宮的時候,就說糰子是青丘的傳訊鷹僕吧,這次你來凡界正遇上狐少君和糰子,所以此事也不突兀。因爲糰子之前救過你的事情,想來你母后也不會令人薄待了她。”

糰子抹着淚連聲應是。

楚闌扁着嘴嘟囔,“就算神帝陛下和神後孃娘不會薄待糰子,神宮裡的那些仙僕神奴多半生着一對勢利眼,未必不會暗地裡給糰子吃掛落。”

龍錦安慰糰子,“有我在呢,母后生性謹慎,她一定會請出華原鏡證實三十年前你救過我的事情,你掛着太子恩人的名頭,神官和仙僕們必不敢輕慢你。”

糰子搖搖頭,她並不在乎名位,從小就被同族欺凌排斥,她什麼樣的委屈都忍得,只忍不得師父的名號會因她受輕慢。

楚闌轉念一想,“既然糰子以後掛名出身青丘,我經常去東宮探望她總是應該的吧?”

龍錦瞧瞧鳳離上仙的臉色,不情不願地點了頭,“應該的。”

於是楚闌又歡喜起來。

“我進房休息一會,飯後我們一起出發回仙界罷。”鳳離負手進了屋子,河伯悄悄地隨他身後。

“仙尊,爲什麼不讓糰子小姐亮出真實身份,以她的軟性子,再加上那般低微的身份、不潔的血脈,在天宮怎會不受委屈?!”

鳳離嘆口氣,“龍尚和帝后都不是傻子,若是知道糰子是我新收的徒兒,再加上她身上的魔魂,說不定會讓司命官佔出團子的前世來……龍錦如此積極地帶團子上天界,恐怕已經覺察出什麼。”

“在未找到歌兒丟失的那縷命魂之前,能瞞一天是一天吧,趁糰子在九重天修行這半年,你我去一趟九幽荒澤,三界之中也就那裡沒查究過了,我們去看看能否在那裡找到歌兒的命魂。”

“老僕懂了。“河伯放下心,替鳳離上仙帶上房門。

少年人的傷心來得快去得也快,神太子正在給糰子講九重天結界的佈局,楚闌在一邊也聽得認真。

河伯放心不下糰子,坐到廚房裡一邊抹淚一邊擇菜,想了想找出紙和筆記錄給糰子帶些什麼東西去天界,以免收拾乾坤袋的時候有所遺漏。

“我們九重天結界的地圖是這樣的,”龍錦用手指醮水在石桌上畫給糰子看,“正中間是皇城,皇城的前宮是我父神朝務的地方,這邊是東宮,我的地盤。”

“皇宮的北方是紫微大帝的宮城; 南方的宮城住着長生大帝

;東方是青華帝君的地盤,我和堂兄弟姐妹們小時候都是在青華君的神殿修學。西邊的宮城是太極大帝的地盤,八大元帥和五極戰神還有他們的家眷都住在那裡。“

糰子奇怪地問,“聽起來你們九重天神界住的都是貴族噢,沒有我們這樣的平民嗎?“

龍錦笑着摸摸糰子的髮髻,“自然是有的,天宮外和你們仙界還有凡界一樣,有許多山川河流,居住着不同的族羣和地方官員。只是他們的長相……和凡界的人略有不同。“

“半個身子、一隻眼的、鳥頭人身的都有。“楚闌向糰子撇嘴,”他們神界盛產怪胎。“

“真的?“糰子難以置信地捂住嘴巴。

龍錦瞧着糰子可愛的神態,又想摸她的腦袋。奇怪,之前他從沒對別的女孩有這種愛撫的慾望。

楚闌干咳一聲,“太子殿下,既然糰子掛名是我青丘的族民,身爲少主我不得不替糰子提醒殿下一聲。“

“糰子是我們天虞界的乾淨女孩兒,將來是要嫁給某仙修做正妻的。不是太子東宮裡那些供您平衡體內陰陽、任您隨意採擷的花仙草靈。所以,“

“請您自重。“

任是龍錦近年來脾氣好了太多,一再被楚闌挑釁也惱火了,“說什麼呢,小子?糰子在我眼裡就如同親妹妹一般,我疼愛她的心意不輸鳳離上仙半分,怎麼到你眼裡就齷齪起來?“

“這樣最好。“楚闌站起來坐到糰子和龍錦中間的位子,”畢竟我是青丘的少主,保護我們青丘的族民是我義不容辭的義務,呃……以後我每月上一次九重天探望糰子妹妹,不,一月太長,我半個月就得去一次。“

糰子自然樂意,“楚闌哥哥你人真好!若是你耐煩的話,就來回地幫我和師父傳個書信,我不在迷谷看着,亦不曉得師父和伯伯會不會貪杯醉酒。“

“這話說的,我自然是耐煩的。你放心,我會拉着父親經常去迷谷探望離上仙,勸他不要喝悶酒。“

龍錦突然對鳳離上仙心生怨氣,做什麼非要說糰子是青丘的鷹使?他看着面前這隻對着糰子搖尾巴的騷狐狸就來氣,半月見一次豈不是生不完的氣?

當年在青華君神殿讀書的時候,堯光公主整天纏着凰歌同進同出,弄得他想和凰歌私下說句話解釋一下誤會的時機都沒有。現在林堯光的弟弟又和他搶糰子妹妹,這些壞狐狸真是天生和他犯衝!

河伯和房東交接完房門鑰匙,又仔細對照了一遍給糰子帶去九重天的物事,一行仙神趁天黑飛上雲頭。

糰子又變成鴞鳥本身,這次倒不用趴在狐少君的袖子裡——依舊逃不開蹲口袋的命運,她悶悶不樂地蹲在龍錦的袖袋裡,太子殿下還不時地用手指撓她腦袋。

糰子覺得飛行的速度慢下來,好奇地伸出頭一看,師父和河伯他們的都停在雲頭上,前面的霧氣間隱約是個城門,門口有兩位神差正和一名仙女子爭執着甚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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