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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夏去秋至,大地變換了顏色。
永和十二年十月,湮國的三十萬大軍已兵臨簫國延京的城下。這可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不過與此相反的是雲苒眼睛的情況。雖然宮中御醫一直以針炙之術爲他治療,卻未見有什麼好轉。後來,雲墨舞開始命人在全國尋訪名醫,但也一直沒什麼消息。
雖然雲苒還是什麼也看不見,但云墨舞卻做了他的眼睛。自雲墨舞在宮中住下後,他二人常常一起商議國事到天明。
所謂宮中多是非。雲墨舞留住禁宮之事本就不甚合於禮法,眼見倆人的關係越來越親密,加之那時男風之事並不算稀奇,各種流言也就漸漸多了起來。
這一日,雲苒正在天頤宮休息,前一晚又是一夜未眠。
“陛下,簫國降了!”
突如其來的聲音驚醒了雲苒。“小奴,你說什麼?”
“陛下,八百里快報——簫國,降了!”小奴非常激動的重又說了一遍。
“真的?!”雲苒有些不敢相信。前幾日的戰報裡還只是提及正在圍城,沒想到簫國會這麼快就降了。
“真的,千真萬確。消息是從扶搖殿傳來的!”小奴上前扶住掙扎起身的雲苒。
雲苒猛的攥緊了拳頭,臉上是勝利的笑容。
簫王,雖然你已經死了,但簫國曾給的恥辱,朕都在今天統統還給了你們!簫國從今天開始就將成爲一段歷史,再也不會存在於未來!
“小奴,替朕更衣。”雲苒吩咐。
“陛下,您這是要去哪?”小奴拿過一件淡金色的錦袍爲雲苒穿上,然後繫上腰帶,掛好九龍佩玉。“現在大概已經退朝了,奴才猜王爺已經去了御書房。”
“……”這多嘴多舌的奴才!“擺駕御書房。”
來到御書房,裡面卻只有陸廷離和孫遲在。
“王爺不在嗎?”雲苒問。奇怪,這個時候他怎麼會不在御書房?
“回陛下,剛纔皇后派了人來請王爺。”陸廷離照實回道。
“皇后?”雲苒臉色一沉。
“——報!”這時,外面又有侍衛來報。
“什麼事?”
“穎國傳來消息,安平王於十日前因病去逝。”
……
棲鳳宮
“皇后,天雲王到。”
“請王爺進來。”殿中的珠簾後響起女子溫婉柔媚的聲音。
“微臣參見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千千歲!”
湮國皇后,也就是焰國的姬幽公主臉上露出溫和的微笑,“天雲王不必多禮,請起。”
雲墨舞起身,“皇后召臣前來,不知有何吩咐?”
“王爺先請坐。”姬幽公主示意宮女爲雲墨舞上茶,然後才悠悠說道:“本宮今日請王爺前來,其實並不爲什麼事,只不過是想與王爺敘敘而已。”
敘敘?!雲墨舞一時不解這位皇后到底用意何在。
從當年焰國的事情來看,這位皇后的心計頗深。這些年來自己也很少與她接觸,一則是由於宮規所致。自己身爲男子,又是外臣,很少有機會得入內宮;二則是因爲自己也不想見她。雲墨舞實在不知自己能有何事與她相敘,除非是……
雲墨舞倏的擡頭。
姬幽公主仍只是微笑,“其實本宮不說,王爺心裡也該明白。本宮想與王爺敘的,是關於陛下的事。”
“不知皇后對臣有何訓示?”雲墨舞直言問道。
“王爺請先用茶吧。這是本宮出嫁時從焰國帶來的碧宵,味道甘淳,想必王爺聽過。何不嚐嚐?”說罷,姬幽公主舉起手中的茶杯,放在脣邊輕輕啜飲了一口。
那邊廂,雲墨舞也跟着喝了一口。“果然甘淳,不錯!”
“王爺喜歡就好。本宮這裡還有一些,呆會兒就差了人給王爺送去。”
“多謝娘娘美意。只是既已飲過,送就不必了。”雲墨舞婉拒道,“娘娘有話,但可直說無妨。”
“王爺,本宮知你與陛一向下手足情深,這段日子以來真是辛苦你了。”
“娘娘,爲陛下分憂,是臣的職責所在。”
“呵呵,不知王爺近來有沒有聽到宮裡面傳的一些個流言……”姬幽公主欲言又止。
“既是流言,皇后又何必理之。所謂流言止於智者,娘娘不必放在心上。”
“王爺所言極是。只不過此事關乎陛下的名譽和朝廷威望,本宮即使不信,但也不能不放在心上。”姬幽公主淡淡的瞥了一眼突然沉默下來的雲墨舞,復又淺淺一笑,說道:“其實本宮也明白陛下將王爺留住在蘭苑,乃是體諒王爺爲國爲民的辛勞。只是這畢竟於禮不合,傳了出去怕是會有損皇家的聲譽。陛下雖然是君,他說話就是聖旨,但有時候我們還是應該事事爲陛下着想。陛下想得到的,我們要先想到,陛下沒想到的,我們也應該替陛下想到。有些話本宮不好對陛下說,但王爺是他的三哥,想必你的話,陛下還是能聽的。”
雲墨舞唰的起身,“皇后的意思,微臣已經明白了。如果娘娘沒有別的事,請恕臣先告退了。”
“王爺既已明白了本宮的意思,那本宮也就不多加打擾了。王爺國事繁忙,請自便吧。”話已點到,姬幽公主也不多作挽留。
“臣告退。”雲墨舞頭也不回的出了棲鳳宮。
回去的路上,雲墨舞心中很不平靜。屈辱,悲哀,傷心,無奈……各種情緒如波濤般洶涌襲來,胸口有如針刺的疼。
那個女人是他的皇后,是他是妻子,她完全有理由、有身份來對自己說那樣的一番話。而自己也根本沒有理由去辯駁!他確實是因心中對那人的眷戀、愛意和不捨,才放任自己無視祖制、禮法,放任自己假裝聽不見那些流言蜚語,不顧一切任性的呆在他的身邊。
只是,奈何,奈何……
想到這裡,雲墨舞心痛得閉緊了雙眼。
也罷,還是離開吧!
走到御書房的門口,雲墨舞停住了腳步。深深的吸了口氣,整理好堵在胸口的那些複雜情緒後,雲墨舞才擡腳踏了進去。
“你來了。”雲苒一貫清冷的聲音響起。
雲墨舞一怔,沒想到自己居然會這麼快的又見到他。
“怎麼不進來?”雲苒問。
“陛下怎麼來了這裡?不是該在天頤宮好好休息的嗎?”雲墨舞表情複雜的望着殿中的雲苒。他的眼睛現在看不見,所以自己不用擔心他會看到自己此刻的樣子,也不需要刻意去隱藏那種痛入骨髓的疼痛。
“在得知了天大的好消息後,朕怎麼還能靜得下心來休息呢?”雲苒開心的笑着,就連那沒有焦距的雙眼,此刻也帶着濃濃笑意,“對了,皇后召你去所爲何事?”
“不,也沒什麼事。只是皇后擔心陛下的情況,找臣前去問一問而已。”雲墨舞不打算讓他知道自己與皇后的對話。
“真的嗎?”雲苒有些懷疑。
“陛下,簫國已經遞交了降書,該派何人前去受降?”雲墨舞很快的轉移話題。
該派何人前去受降,此事可說是關係重大!雲休現在是征討簫國的元帥,手握三十萬重兵,絕不可以讓他處理受降事宜。萬一他要是在簫國據地而起,後果是不堪設想。所以,必須儘快卸下他手中的兵權!
“朕記得你說過,涵王已經識破了潛陽的身份了吧?”
“是的。”雲墨舞答道。到現在,他仍是不明白涵王爲什麼會把潛陽留在身邊這麼多年,卻沒有拆穿他。
雲苒前思後想了一會兒,“那就讓他駐守延京,再派宋雁君即刻前往簫國負責簫國的受降事宜。至於涵王,立刻下旨讓他回京受賞聽封。”
“他,會輕易放棄到手的兵權回來嗎?”涵王野心勃勃,豈會輕易放過這個難得的機會?
“會的。”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只見雲苒陰側一笑,道:“王叔爲我們湮國出生入死,血戰沙場這麼多年,怕是沒有享受到多少天倫之樂。朕已命人務必將涵王妃和涵王世子接入京中,想必不日就能到達。只是不知朕的這個安排,王叔他是喜歡不喜歡。呵呵!”
雲墨舞一時啞然。
是了,誰都知道涵王最疼愛的就是這位小世子了。他再野心勃勃,如果有王妃和世子做爲人質,料他也不敢輕舉妄動!
雖然這個方法未免卑鄙小人了些,但現在這種情況下也只能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