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劉伯倫眼望着這一切,他似乎也明白這是訣別,所以他心中悲痛萬分,在那懸崖邊緣放聲哭泣,而空中的命運若有所思的望着那門的方向,他也明白,從今以後,在這衆生的夢中,自己將會多了一個對手。
但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命運平靜的想道:‘命運’的存在會不會因爲‘如果’的出現而產生未知數?
他現在還不知道,但是時間會給出所有的解答。
“因爲你是有心之人麼?”命運淡然一笑:“倒也有趣。”
而如今在知道自己還不能醒來之後,命運卻很奇怪的鬆了口氣,事實上正如他說得那樣,他是這個世界的命運,但他同樣也愛着這個世界。
故事還沒有結束,而剩下的,就是靜靜的等待吧。想到了此處,命運望了望自己的手,世生和千年前的李幽一樣,有着能傷它的能力,方纔世生挑開了他的手,在他的手掌之中留下了一道淺淺的傷口。
而命運望着自己的掌紋輕輕的笑了笑,隨後一揮手,一滴血自掌心射出,那滴血落在了劉伯倫的身邊,只見他對着劉伯倫說道:“當是給你的獎勵吧,醉生夢死之人,遊戲還沒結束呢。”
遊戲?什麼遊戲?!
劉伯倫當時沙啞的吼道:“你是誰!你把世生弄到哪兒去了!?”
命運聳了聳肩,對着劉伯倫淡然一笑道:“我不知道。但他不會再回來了,而你,還要等着他麼?”
“當然!!”只見劉伯倫大吼道:“老子當然要等。這個愛失蹤的小子,早晚我要等到他回來的!!”
命運沒有說話,因爲下一段的宿命似乎早已經寫好了。
於是,這個帶着黃帽子的傢伙朝着劉伯倫擺了擺手,帶着那若有若無的笑容消失在了天地之間。
實相圖中,只剩下了劉伯倫一人,面對着濤濤苦海。不知何去何從。
世生呢?他究竟去了哪裡?接下來的若干年裡,劉伯倫一直在思考着這個問題。他確信世生沒有死,而他也確信,終有一日,那個愛失蹤的臭小子會在意想不到的時候冒出來。對着他們說着一些無關痛癢的話。
一定是這樣的,不是麼?
而與此同時,在另一個被白光籠罩的世界中,一個滿頭白髮的男子,正坐在地上默默的發呆,男子的臉上沒有任何情緒的波動,他已經忘了自己在這裡做了多久,或是一個時辰,或是一年。或是十年。
而他之所以要坐在這裡,正是因爲他正在等待着一朵花兒的開放。
畫中僧早就給了他想要的答案。
而他需要的,則是漫長的等待。一年,十年,五十年,七十年,七十年的光陰沒有在他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跡,在這沒有意義的光陰之中。他的心開始因爲沉澱而平靜,就像一潭死水。沒有一絲的波瀾。
就這樣,七十年過去之後,那朵因果之花終於綻放。
望着那朵花兒,男子的眼中流露出了一絲溫柔。
然而在那光中的七十年,對於人間來說不過轉瞬而已。
新的‘因果之花’綻放,人世間已知的慘劇因此改變,或者說,那太歲的亂世,本就是世間無聊者的幻想而已。
所有的事情好像都沒有發生過,北國沒有滅國,北國的國王此時仍在他的王宮內寫着那些自認爲很飄逸的詩詞,南方五城的百姓也沒有死去變成妖怪,對於當時的他們來說,只是覺得自己好像過丟了幾天一樣。
沒有太歲,沒有妖魔,甚至連獵妖人都沒剩多少。
時間就像一個奇怪的輪迴,接下來的歲月中,修真沒落,人間又迎來了以武功刀劍爲主的江湖。
看啊,天邊那不太美麗的太陽又升起來了。
南國雲龍寺,晨鐘伴隨着朝陽照常響起,僧人們在獨臂的法垢方丈帶領下默默誦經,距離南國千里之遙的蜀中仙門山上,那棵滄桑的大樹在不久的將來便要迎來自己最忠心的部下。
而在北方的某處,當上了參將的阿威此時正在燈下苦讀兵書,那扇門緩緩推開,妻子柴氏含着笑意進屋,紅袖添香間,未來的天子正在成長。
光陰真的是件可怕的東西,一瞬間,世人的命運被集體更改,然而,就在那七寶白月輪發動前的那一刻,位於某座城池中的二當家停止了呼吸。
二當家的死,意味着他重情一生的結束,也意味着異家世代詛咒的終結,從他開始,命運不再寄宿於異家人的身上,因爲在二當家死後,他的弟弟異硯氏一生未娶,至於原因如何,除了異硯氏之外,也許沒人再知道了。
命運離開之後,二當家停止了呼吸,杜果和林若若放聲哭泣,只見杜果撲在二當家的屍體上,對着他指着周圍瞬間恢復的城池激動的哭道:“雀二,你看啊,你快看啊,世生他們成功了!一切都恢復了,這一定是他們做的!你快看看啊!!”
二當家蒼白的臉上,凝固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
七寶白月輪對世間的影響就像那殺人不造業的黃巢劍一樣,大部分的人都忘了,但還是有些人會記得。
他們記得有三個人,曾經面對着滅世的妖魔而浴血奮戰。
天上的鳥兒向着北方飛去,那遠遠的北方,那遠遠的長白山上。
就在七寶白月輪發動之後,那巨大的人影持劍斬破了三個光球,隨之,李寒山只感覺到一陣強光刺眼,而等他在睜開眼的時候卻發現,四周早已恢復了平靜。
漫長的一夜終於過去。太陽還是照常升起了。
封印之地,李寒山遠眺朝陽,他明白。人間似乎迎來了又一次的光明,以及久違了的太平。
而就在這時,在那一夜未關的仙門中,滿眼淚痕的劉伯倫走了出來,他沒有看李寒山一眼,他的表情也說明了一切。他還是無法原諒李寒山,起碼現在不能原諒。
而就在劉伯倫與李寒山擦身而過的時候。李寒山輕嘆道:“醉鬼,世生呢?”
“死了。”劉伯倫冷冷的說道:“而且我不是說了麼。別叫我醉鬼,叫我的大名。”
李寒山嘆了一聲,隨後說道:“好吧,劉伶。劉伯倫。我的師弟,我不奢望你能原諒我,但起碼現在把那副畫留給我好麼?”
“誰是你的師弟?”只見劉伯倫冷笑了一聲,然後對着他用嘲諷的語氣說道:“你這魔頭少跟我稱兄道弟。”
李寒山輕嘆一聲,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也不想再去解釋什麼了。
因爲此時的李寒山,已經用自己的卜算之力算出了一些結局。
而他要這副畫作什麼?劉伯倫望着李寒山,兩人對視了好一會後,劉伯倫冷哼了一聲。要說此時的他已經不想再同這傢伙糾纏,所以,他也沒說什麼。將那幅畫摔在了地上,隨後拂袖而去。
而就在劉伯倫走後,李寒山默默的來到了畫卷旁邊,他要這幅畫自然有他的用意,只見他緩緩地將畫展開,然後抽身離去。
而就在李寒山離開不久之後。只見那畫面之上發出了一陣波動,隨後。一股綠氣自那畫中飄出,而那股綠氣在半空中緩緩地結成人形,與此同時,一陣沙啞的聲音傳將了出來:“我是不死的,哈哈,我是不死的!!”
那是喬子目。
看來,即便是陰陽之力也無法完全將它毀滅,因爲它本是惡意,也屬於陰陽之中,在這人間,又怎能沒有惡意的存在?
所以要按這麼來說,它還真就是不死之身。
不過雖然不死,但此時的喬子目已經不比從前,強烈的刺激和失敗已經讓它的神識扭曲,以至於,它現在仍不知道自己是誰,只見它在半空中一邊招搖一邊瘋狂的說道:“早晚有一天,早晚有一天我會奪回所有的一切!我是最偉大的,我是最偉大的!”
“你什麼都不是。”就在那喬子目的神識不停的策劃捲土重來之時,沒有走遠的李寒山又出現在了它的背後,由於命運改變,天道不覺的限制結束,方纔他已經算出了這個老賊尚有意識附在畫中,所以便向劉伯倫要了畫想引它出來。
而那喬子目的神識在聽到了李寒山的話後,登時陷入了絕望的深淵,它下意識的想跑,但卻被瞬間固定在了靈子術的藍光之中。
如今的喬子目,哪裡是擁有六層太歲之力的李寒山對手?在那靈子術中,這老賊不斷的求饒,他的求生之念異於常人,爲了生存真的不擇手段,外加上當時的它精神受創,所以在那危急關頭,只見他忽然大叫道:“別殺我,師弟!別殺我!我是陳圖南!!我是你師兄陳圖南啊!”
直到最後都不知道自己是誰的人,當真可悲。
而李寒山不想再聽它的屁話了,只見他冷哼了一聲,然後說道:“你不配說起這個名字。”
說話間,李寒山眉頭一皺,腳下一塊岩石飛起,那石塊在李寒山的靈子術下逐漸融化,且凝成了另外一件什物。
看上去,那就像一把尿壺。
而李寒山咬破了手指,將自己的血往哪壺上一抹,隨後冷冷的說道:“如果你不胡扯自己是誰,我也許還會給你造間屋子,但是你偏偏觸及到了我的底線,你不是不死的麼?好,既然是這樣的話,那在未來的光陰裡,你就一直待在這個夜壺裡吧。”
說到了此處,李寒山眉頭一皺,那喬子目的神識發出悽慘的叫聲,順眼就被吸入了夜壺之中。
望着這手裡的夜壺,李寒山長嘆了一聲,終於,所有的事情都結束了。
亂世,妖魔,不會再有了。
想到了此處,他的心裡反而變得有些空蕩起來。而如今萬事已休,七件寶物碎的碎飛的飛,李寒山也不想再去找了。因爲他終結了一切,卻也失去了一切,如今變成了孤身一人,未來的他,將要何去何從?
李寒山低下了頭掐起了手指,他想同未來詢問答案,但是他的卜算之術。卻無法給他答案。
於是,他輕輕的搖了搖頭。望着不遠處尚在昏厥的難空,還有那石崖之上的仙門若有所思,過了好一陣,他才做出了決定。邁向了那道仙門。
人間既然無可留戀,就讓他在瀛州之地孤獨一生吧,雖然沒能跟兄弟一起進入瀛洲降魔,但是他可以用剩下的光陰去看守這夜壺中的惡意,直到永遠。
李柯,字寒山,身爲化生鬥米觀的弟子,一生經歷坎坷離奇,直到最後。他進入了瀛州之地,並獨具在竹林深處,對此。神界也沒有干涉,因爲他雖爲魔,但卻沒有害人之念。
其實他比任何人都要善良,處處爲別人考慮的他,直到最後仍選擇獨自承受這一切,而上天對善良的人始終是溫柔的。李寒山做夢都沒想到,百寶屋贈與他的竹牀。竟在他入魔之後產生了作用。
在那張牀上入睡時,李寒山的夢是自由的,接下來的時間裡,他將會做着一個又一個的美夢,或是行俠仗義或是除暴安良,而在夢中,他沒有自己的名字,他的名字,他叫自己陳圖南,他要替自己尊敬的師兄在世間揚名。
李寒山的夢還在繼續,而現實中呢?
也真是諷刺,當李寒山走入了仙門之後,那仙門終於緩緩地關閉了,長白山恢復了本該屬於它的平靜和莊嚴。
而就在距離長白山五里開外的官道上,此時一名有着傾城容貌的女子正遙望遠方焦急的期盼着。
弄青霜在期盼着自己的情郎到來,她明白,那個英俊的英雄終會回來的。
她已經等了一天,焦急的等待,讓她有些束手無措,而就在這時,眼見着那路的盡頭出現了一個人影,弄青霜喜悅的向前奔跑,並大聲說道:“伯倫,伯………”
弄青霜愣住了,隨後陷入了深深的失望,因爲在那路上出現的並不是劉伯倫,而是一個赤着上身的骯髒矮漢。
是乞丐麼?弄青霜不僅陷入了深深的失望,她等了整整一天,沒有等到英雄的迴歸,等來的確是個醜陋的花兒乞丐。
想到了此處,弄青霜低下了頭長嘆一聲,而那乞丐走到了她的身邊,看了她一眼之後,對着她緩緩地說道:“姑娘,在等人啊。”
這人的聲音真難聽。
弄青霜皺了皺眉,只道是自己的容貌吸引了這髒漢,於是他下意識的猛起了面紗,並匆匆的點了點頭。
而那乞丐當時的目光確實有些波動,但那卻並不是因爲看到了美麗的事物而產生的欣喜,只見乞丐有些感慨的說道:“別等啦,天寒地凍的,也許你要等的人早就死了呢?”
“不會的。”弄青霜不快的說道:“他是大英雄,他一定會回來的,而你快些走吧,好麼?”
乞丐蒼涼的笑了笑,對他來說,這話有些刺耳。
但他也沒說什麼,於是,他只好慢慢的點了點頭,然後閉上雙眼,佝僂着身子與弄青霜擦身而過,且漸行漸遠。
她是個好女人,但是我…………
乞丐有些傷感的搖了搖頭,而就這樣,又走出了大概半里的路,乞丐當時正在路上漫無目的的走着,而就在這時,路旁忽然又蹦出了一個美麗的女人。
只見那女人攔在了乞丐的身前,雙手掐着腰,皺褶眉毛對着乞丐說道:“你怎麼變成了這副德行?”
“你認錯人了。”乞丐有些不敢跟眼前的白驢娘子對視,那一刻他只想快些離開,可誰想到,就在他低下了頭想繼續往前走的時候,他的肩膀卻被白驢娘子一把攬了過來,只見白驢娘子沒好氣兒的說道:“我認錯人?就算你化成了灰老孃都認得。”
劉伯倫苦笑了一下,心想着這算怎麼一回事兒啊。
而見他唉聲嘆氣,白驢娘子冷哼道:“瞧你這德行,怎麼了?”
“沒怎麼。”劉伯倫嘆道:“只是失了個約。”
“我看你是被人家甩了吧。”白驢娘子一邊拍着劉伯倫的肩膀一邊哈哈大笑。而劉伯倫當時無話可說,這一次,看來白驢是報了這麼多年的仇了。
算了。她想羞辱就讓她羞辱去吧,劉伯倫嘆了口氣,可哪又成想,白驢娘子在大笑了幾聲之後,抱着他肩膀的手居然抱的更加的緊了,只見她當時斜了一眼劉伯倫,隨後對着他笑道:“算啦算啦。都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小妖精沒安好心。散了就散了吧,還有我呢,老孃會一直陪着你的。”
而聽到了這話之後,劉伯倫真的驚住了。
只見他對着白驢娘子大聲的說道:“你還陪着我幹什麼?我現在已經………”
是啊。要說這白驢娘子愛的,不正是劉伯倫的英俊麼?爲何如今在他喪失了容貌之後,仍要選擇留下呢?
劉伯倫一直以爲白驢愛的只是自己的容貌,可是他太低估一個女人了。
只見那白驢娘子煞有其事的說道:“你現在怎麼了?都跟你說了一萬次了,你這身肉是老孃的,無論是香還是臭,都是老孃的,而且我還告訴你,現在老孃口味變了。怎麼你不滿意?”
有愛人如此,夫復何求。
在那一刻,劉伯倫又怎能不明白白驢的心意呢?想到了這裡。劉伯倫的心不由得一酸,因爲他又想起了當日那白蝙蝠虞十七對他說的話。
那一日虞十七曾經對劉伯倫說,這白驢身爲龍的雜種,天生具有缺陷,如果不吸食人血的話,她註定只能活二百年。
而自打她跟了劉伯倫之後。成天吃的都是草哪裡再碰過血?
她爲的是什麼,劉伯倫如今終於明白了。
想到了此處。劉伯倫滿心的溫暖,但是他身爲男人,又怎能服軟?於是他擦了擦鼻子,然後強撐着說道:“隨便你吧,你願跟着,老子又推不掉。”
而聽了他這話之後,白驢又笑了,只見她用力的晃了晃劉伯倫的肩膀,然後對着他說道:“行啦,都什麼時候了還死撐着,想笑笑出來吧。”
劉伯倫終還是沒忍住,從而發出了一聲有些心酸的笑聲,而白驢見他終於笑了,一顆心也算是落了地,兩人就這樣朝着前邊慢慢的走着,走着走着,忽然不遠處的土地一陣抖動,劉伯倫心中一驚,而白驢則下意識的擋在了他的身前。
就在這時,那土地忽然破開了一個缺口,一個揹着竹簍的男子鑽了出來。
那是異硯氏。
此時的異硯氏眼中尚帶着點點淚意,此番他找劉伯倫,正是帶來了自己兄長的噩耗。
二當家終還是去了,而杜果和林若若此時正護送着他的遺體回孔雀寨,兩個女人很堅強,二當家雖然不在了,但有她們在,孔雀寨的意志終會繼承下去的。
對此,劉伯倫也十分的認同,事實上,他在實相圖中並沒有看到那命運的容貌,他當時看到的只是一團人形的黑影。
而他相信,即便以後孔雀寨不復存在,但終會有美麗且重情的孔雀再次飛舞當空,他們雖然都是凡人,但未來的世界,也正是凡人的世界。
而劉伯倫答應異硯氏,自己會代替自己的兩個兄弟再回孔雀寨去探望故人,而異硯氏也沒再多做逗留,因爲他現在也有沒完成的任務。
兄長死了,但異夜雨死前尚有心願沒有完成,所以異硯氏要像異夜雨對蔡孔茶一樣,替哥哥完成他的心願。
在北方某處,又一個多情的妖女曾與異夜雨結下了盟約,如果亂世結束之後,異夜雨會去找它,而如今異硯氏想代替哥哥去,雖然他不是自己的哥哥,但卻可以替自己的哥哥照顧一些人。
孔雀寨的人,還真都是傻子。
劉伯倫苦笑了一下,而就在與異硯氏分別之前,他忽然又想起了什麼,於是便從懷中摸出了兩本書遞給了異夜雨,當時他對着異夜雨說道:“反正人都不在了,我們當年寫下的東西,就送給你吧,如果你遇到好人也可以送給他們,總之我們爲這人間做的已經夠多了,所以以後我想爲自己而活。而人間的事,就留給後世的人去做吧。”
那兩本書,正是當年兄弟三人各自以‘三清’名義攥寫的法術。一本是世生的符咒,在昨日臨行前,世生將這書給了劉伯倫,他沒有說什麼,可能在那時候他就有了死意。
而另一本則是劉伯倫自己的奇門之術,這兩本書雖然包涵的法術不全,但也是貨真價實的‘天啓傳承’。當年年輕的三人閱讀成仙三大鐵規,那鐵軌其中一條。便是要有法術流傳後世。
而成仙之時對現在的劉伯倫來說已經如同浮雲一般沒有意義,很諷刺,越看輕的東西,就越容易得到。
劉伯倫當時的想法很簡單。他知道自己以後不會再管世間事了,但是正義的他又不忍世間沒有依靠,誰能知道老天爺的想法呢?如果後世又有妖怪了,那該怎麼辦?
所以,怕麻煩的劉伯倫將這個擔子交給了異硯氏,他信任異硯氏,知道此人的眼光,如果能夠受他贈書者,定是道心堅定的正義之人。
而異硯氏對劉伯倫的饋贈也欣然接受了。之後他們彼此作別彼此上路,異硯氏後來當真守諾,他在二十年後。將其中的一本書轉贈給了一名具有慧根的道士,而那道士在‘五弊三缺’之前,毅然決然的選擇了修道而維護蒼生,由此可見其道心當真可嘉。
而這無名道士後來前往了茅山一代開山立派,而那本書也隨之成了他們門派之中世代相傳的寶物。
異硯氏找那女妖找了數十年,在尋找它的途中。異硯氏還做了不少好事,當時亂世初定。但中原地帶仍有許多不平之事,異硯氏一改往常作派,一路行俠仗義,最後還收養了一個無父無母的幼童,而這名幼童一直跟隨着異硯氏長大。
兄長死後,異硯氏心灰意冷下定了決心不想延續這異家記錄者的家風,所以他並沒有教那幼童讀書識字,他開始變得越來越沉默,二十五年後,他終於找到了那個女妖,他當時只對那女妖說了一句話:時間並沒有沖淡承諾,生死也不能沖淡諾言。
他哥哥許下的諾,有他來完成。
而在那之後,沒到兩年的光景,異硯氏便身染重疾,這異家的最後一代,終結在了一處不知名的山裡,而在那異硯氏臨死之前,他收養的孩童一直貼心照料,異硯氏知道這孩子善良,如果可能,他真的想讓這孩子過上普通的生活。
但,似乎不太可能了。
異硯氏死後,那孩子在整理他的遺物時,除了得到了他留下的諸多簡書之外,更得到了異硯氏還沒來得及送出的最後一本書。那孩子不識字,連名字都不會寫,但他對這些東西卻有着天生的興趣,於是,在異硯氏死後,那孩子帶着盤纏出山,找了個城鎮的私塾學習識字,先生第一天教他的便是寫他自己的名字,當時那先生問他叫什麼。
小孩說:我叫異小云。
而那有些耳背的先生點了點頭,拿起毛筆在之上如實寫道:易蕭雲。
這個被人聽錯了名字的小孩故事看來正在展開,而那已經是以後的事情了,如果有機會的話,讓我們以後再說吧。
話說就在與異硯氏分別之後,劉伯倫和白驢娘子這對歡喜冤家繼續趕路,說實在的,劉伯倫當時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裡,亂世剛過,他甚至有些不太適應這種閒散的生活了,而那白驢娘子見劉伯倫在一路上都悶悶不樂,便對着他問道:“本來就夠難看了,如今苦個臉更難看了。”
“不想看就轉過去。”劉伯倫沒好氣兒的說道。
而那白驢娘子聽到他這話之後也沒生氣,畢竟他們打打鬧鬧了這麼多年,如今終於真正的在一起了,於是,白驢娘子對着劉伯倫笑道:“呦,脾氣還沒改,你知不知道老孃現在配你八個來回都夠了?還不快討好老孃,說點好聽的讓我聽,對了,你還沒說過你愛不愛我呢。”
“我愛你個驢屁。”劉伯倫沒好氣的說道。
“別害羞嘛。”白驢笑道:“來,快說說,說你愛我。”
“等你隔屁那天我會考慮的。”劉伯倫說到了此處遲疑了一會兒。隨後又對她嘆道:“要不你以後喝點血吧?”
“我纔不要呢。”只見白驢笑道:“妖怪才喝血呢,像我這樣的美人兒,只吃草就夠啦。”
倔驢。
劉伯倫長嘆了一聲。隨後也沒有再去糾結,這一人一驢漸行漸遠,中還是消失在了北國那寒冷的官路之上。
再後來……。
劉伯倫和白驢在世間遊蕩了幾年,在見證了人間當真逐步安定了之後,劉伯倫終還是無法放下自己當年的話,於是,他還是以兩界筆打開了仙門。與白驢一起前往了瀛洲之地。
從那以後,劉伯倫與白驢在瀛洲一起等待着那個不可能再回來的人。歲月如梭,人生如夢,轉眼十年百年的就這麼過去了,在那光陰之中。人世間朝代更換,眨眼間,已經到了宋朝年景。
二百年的光陰有多麼漫長,劉伯倫這一次終於體會到了,歲月的無情也讓他懂得了許多,他表面上雖然還是有些無法原諒李寒山,但光陰早就帶走了當年‘醉俠狂生’的憤怒。
他明白的,李寒山的苦衷,他其實都明白的。但是………但是有些事情,又怎能當作沒有發生?有些傷痛,又怎能當作不存在?
而白驢。也一直陪了他二百年,直到一百五十年的時候,因爲不食血肉,所以白驢的身體開始出現了衰弱,劉伯倫雖然沒有說話,但是他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麼了。
他當時有意無意的問白驢:你這倔驢這輩子還有啥心願?
白驢回道:我想成天和俊男睡一塊兒。
劉伯倫罵道:那還不快滾。找你的俊男去。
白驢笑道:這麼多年了,一逗你你還是生氣。哈哈,逗你玩的,哎你說,咱倆認識這麼長時間了,這戀愛期也算是夠了吧,如果我告訴你,我想當你的老婆呢?
劉伯倫嘆道:這是瀛洲,讓你個妖怪留下來就已經不錯了,你還想在這成親?
白驢把大眼睛一瞪,然後大聲說道:瀛洲怎麼了,老孃我行得正坐得端,不管到哪他們都的高看我一眼,你以爲我喜歡在這成親?告訴你,我還不喜歡這裡的憋屈勁呢!孃的,我這輩子要成親的話,一定不能跟尋常人一樣,我一定得找個誰都沒去過的地方。
而在聽完了她的話後,劉伯倫也沒說什麼,幾天之後,他趁着李寒山睡着的時候潛入了他的竹屋,拿走了牆上的那幅畫,那一天,這個老小子確實挺瀟灑,只見他捧着那幅畫來到了白驢面前,十分猖狂的說道:“跟爺走。”
“上哪兒?”白驢眨了眨眼睛完全沒搞懂劉伯倫的意思。
而劉伯倫則咧嘴一笑,牛哄哄的說道:“跟爺去以前成親。”
去以前成親,這行爲當真是千古一遭,也就劉伯倫能幹出這種事兒吧,於是,他倆當真利用實相圖回到了遙遠的古代。在那裡,白驢娘子以人形示人,她和劉伯倫當真共結連理,從此過了近三十年快活的時光。
在那段日子裡,劉伯倫心甘情願扮演着一個猥瑣且怕老婆的酒鬼,而白驢則扮演着一個管着自己男人喝酒的潑辣女人,這一切劉伯倫都心甘情願的幾首這,而他所做的一切,白驢娘子也全都看在眼裡,白驢要的不多,這一世,已經夠了。
所以,在她臨死之前,白驢娘子拉着劉伯倫的手,緩緩地對他說:“現在你能告訴我你愛不愛我了麼?”
劉伯倫當時很平靜,他愛憐的拉着白驢的手,對着她說道:“你不是早就有答案了麼?這麼多年了,老子哪天沒在愛你?”
“是啊。”只見白驢舒緩了雙眉,在彌留之際,兩人靜靜的回顧着過往的時光,只見白驢喃喃的說道:“這麼多年啦,你還記得麼,當年你和世生兩人在那客棧裡戲弄我,騙我吃了我自己做的餅子,害我給你當了那麼長時間的驢。”
“還不是你自己願意。”劉伯倫揉了揉眼睛,然後嘆道:“人這一輩子啊,真他嗎像一場夢。”
“是啊。”白驢輕聲說道:“人生真就像一場夢,老頭子,看來我要先你一步醒啦。”
“去吧。”劉伯倫緊緊的握着自己媳婦兒的手。望着她那未變的容顏,對着她緩緩地說道:“好好的睡,好好的醒。我陪着你呢,別怕。”
“我不是怕。”只見白驢閉上了雙眼,好像夢囈般的說道:“有時候真懷念啊,紙鳶和小白,還有那些人,那個地方叫什麼來着,鬥………”
“鬥米觀。”劉伯倫輕聲的說道。
“對。鬥米觀。”白驢微笑着說道:“當年咱們在那多好啊,無憂無慮的。還有個和你一樣愛喝酒的倔老頭兒………我說,我走以後,你願意喝酒就喝吧,多喝點。等人的時候纔不會那麼難受。”
“你再說我可真哭了。”劉伯倫有些悲涼的說道。
“不說了,不說了。”只見白驢娘子握着丈夫的手,在她臨死前的那一刻,她的眼中好像又看到了當年的那個英俊的俠客,於是她滿意的閉上了雙眼,輕輕的說道:“這就夠了,這就………”
白驢是笑着走了,二百年的光景對她來說已經足夠,在劉伯倫的旅途中。她無法陪他一起走到最後,因爲無論是妖或是仙,都逃不開命運。而命運究竟是什麼。
白驢死後,劉伯倫將它的屍體抗回了瀛洲,他把它埋在自己的屋後,之後在等待的日子裡,他會經常的在那裡,面對着微微隆起的土包喝酒和自言自語的說話。當然,他說的話中多半都是在損人。而沉睡在黃土下的愛人也默默的在聽着。
雖然再也無法同他拌嘴回答。
歲月流逝,瀛洲中的歲月不知過了多久,在那之後,還是有零星的世人到過這裡,在那些牛.逼哄哄的半仙眼中,這兩個瀛洲的常駐民無疑是最怪的存在,他們一個成天灌酒罵人,另一個則睡成了一幅骷髏架子。
而且他們似乎完全都沒有成仙的意圖,到了瀛洲還不成仙?你確定這倆人不是從人間偷渡過來的?怎麼好像有點缺心眼呢?
對於別人的話,劉伯倫自然不會放在心上,從那以後,又不知過了多少年,也許是一百年?也許是三百年,總之在白驢死後,他對時間已經沒有概念了,而活着,就要有動力,劉伯倫的動力便是釀酒,他釀遍了上所有的酒,到最後只有兩種沒有釀出。
劉伶字伯倫,劉家莊劉員外家的獨子,他的故鄉盛產高粱酒,而劉玲亦是以酒爲名,他的一生離不開酒,直到最後,他的心中也隱約的對那最後兩種酒產生了寄託,因爲酒會給他答案,而在等待的過程中,他也需要答案。
而在那期間,他也與李寒山,也就是現在的‘陳圖南’見過幾面,曾經的事情早已淡忘,他們的內心也都變成了滄桑的老人,也不知從何而起,他們碰面時也會說些話了,有一次,他們在河邊相遇,眼望着瀛洲的河水緩緩流淌,河岸上的守歲花開的正豔。
李寒山望着那些花,緩緩地說道:“不知人間現在是什麼光景了。”
“隨便吧。”只見劉伯倫說道:“管他呢,反正不是當年了。”
“是啊。”李寒山輕聲的笑了笑,歲月已經讓他與自己的魔性相容,而事實上到了這一刻,魔與仙已經沒了區別,當時的李寒山目光有些浮動,只見他緩緩地說道:“已經不是當年啦,你還記的當年麼?那時候咱們在馬城,就是剛遇到小白那會兒,我記得那天好像是什麼慶典吧…………反正挺熱鬧的,有你,有我,還有師兄,還有那個傢伙,那個時候好像心裡想的特別簡單,也活得特別單純……當年真好啊。”
“是啊,當年真好。”只見劉伯倫輕輕的嘆了一口氣,隨後拎起了自己的酒葫蘆,沒有在看李寒山一眼,而是轉過了身去,擡起了頭,望着頭頂那在沒有青天烈陽的天幕,緩緩地說道:“可是,我們已經沒有當年了。”
也許,命運就是時間。
那些時間流逝過的歲月,那些寫滿了往事的回憶,這就是命運,過去的纔是命運,所以讓人無法逃脫。
而過去的光陰早已過去,但未來的光陰還要到來。
過往的兄弟早已逝去,留下來的,只有瀛洲的酒仙和睡魔,他們要在醉生夢死間靜觀光陰的流逝,等待未來的到來。
雖然他們彼此不說,但是他們的心中仍是放不下,在那遙不可及的過去,三兄弟一起踏上旅途,而如今兩人分別成仙爲魔,但是世生呢?
他現在又在哪裡面對着這洶涌流逝的,屬於光陰的命運呢?
r8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