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個上午,蘇霖再沒有說過一句話,只是靜靜地坐在輪椅上,兀自思索着,時而露出糾結的表情來,而南向北只是安靜地坐在她的旁邊,並沒有打擾她。
“還記得在哥倫比亞機場的事情嗎?”臨近中午的時候,蘇霖終於開口說話了,提到的事情卻與搬不搬過去和她們住沒什麼關係。
“嗯?”南向北正望着蘇霖畫的那副少女圖發呆,她現在已然猜到那張畫上認真做着題目的女孩就是蘇向晚了,她想着畫出這幅畫的蘇霖究竟是怎樣的一種心情,以至於蘇霖問她話她竟沒有反應過來。
“那串手鍊。”蘇霖沒有看她,目光毫無焦點,她的聲音輕輕的,雙手放在腿上,摩挲着蓋在上面的毛毯,“在機場斷了,是你幫我撿起那些珠子。”
轉過頭,南向北看着她,一臉不解。
“那是向晚買給我的。”蘇霖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想起了年少時光,眼神溫柔極了,“我十八歲生日的時候,她偷偷摸摸在外面兼職打小時工,攢了許久的錢,買下那串手鍊送給我。”
南向北怔怔地看着她,伸手摸摸口袋裡的錢包,那天她撿到的那顆小珠子,後來蘇霖說送給她,她雖然不明白,卻還是將珠子放進了錢包裡面。
“這麼些年,是它一直陪着我。”蘇霖轉頭看她,自嘲地笑了笑,“偏偏在見到你的那天斷了。”
這世間有許多事情十分玄妙,比如緣分,比如命運。
“是你幫我把那些珠子撿起來的。”蘇霖依舊看着她,臉上的那點兒自嘲漸漸消失了,眼神也十分認真,“後來,我看到了你錢包裡的照片,我猜到了你們的關係,回國之後,便下定決心不去打擾她,將那些珠子扔了。”
“沒想到你居然撿到了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的,落在飛機上的一顆。”
“這就是命吧,我和她註定沒辦法在一起,而你卻能和她相守一生。”
“蘇……”南向北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又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表達,又合上嘴,蹙着眉不說話。
“我說這麼多,只是想告訴你,我和向晚以後只會是姐妹關係,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了。”蘇霖微微一笑,眼裡流動着的情緒南向北看不分明,只是不知道爲什麼居然覺得有些心疼面前這個女人,她垂下了眼簾,依舊沒有說話。
“我明白你們的好意。”蘇霖凝眸看着她,“你再仔細想一想,當真要我搬進去和你們一起住嗎?”
擡頭,和她對視了良久,南向北咬着嘴脣,點了點頭。
“你還真是傻得可愛。”蘇霖又一次笑了,搖搖頭,“今天就搬嗎?”
“誒?”南向北看着她,一臉的呆滯。
“話都跟你說到這個地步了,你還這麼堅持。”蘇霖無奈地看着她,“我實在難以抵抗來自小惜的誘惑。”
抓抓頭髮,南向北有些不好意思了,畢竟蘇霖纔是蘇未惜的親生母親,她居然拿人家的女兒來誘惑人家,這種行爲確實是有些“無恥”。
“正好我今天沒事情啊,可以幫你搬東西。”不好意思歸不好意思,南向北一向都是很有行動力的,她歪着腦袋想了想,對蘇霖道,“我陪你上去收拾行李吧,然後我回家把車開過來,再一起把東西搬回去。”
蘇霖沒有再拒絕,淺笑着答應了。
於是,當天晚上,當蘇向晚滿臉疲憊地從機場回到家裡的時候,打開門後進了客廳,看到的竟是蘇霖正教蘇未惜畫畫的場面,她露出了驚訝的神情。
廚房裡傳來聲音,顯然是南向北正在煮菜做飯,蘇向晚心念一動,也沒有打擾客廳里正在認真畫畫的兩人,徑自去了廚房。
南向北正拿着湯勺嘗湯的味道,聽到腳步聲轉頭看門口,看到蘇向晚,立刻露出燦爛的笑容,“你回來了啊。”
“姐姐她怎麼在這裡?”蘇向晚一臉的不可思議,“你別告訴我你真的把她勸回來了。”
揚起好看的眉,南向北一臉的得意,對着蘇向晚眨了下眼不說話。
“你怎麼做到的?”昨晚她都快磨破嘴皮子了,可是蘇霖無論如何都不同意,“你別告訴我你在畫廊裡纏了姐姐一天。”
“沒有哦。”南向北轉回身子繼續試湯的味道,然後往裡頭放了點鹽巴,聲音聽起來十分的平靜,“我只是和她聊了幾句,跟她說我們兩個人都出任務的時候,小惜沒人照顧,她就答應了。”
至於蘇霖說的那些關於手鍊的話,她答應了蘇霖不告訴蘇向晚的。
蘇向晚一愣,接着笑出來,走到她身後抱住她,“你還真聰明。”
“那是。”南向北很快地答着,“再說了,小惜那麼喜歡畫畫,蘇姐姐住這裡的話,可以天天教她畫畫,多方便。”
“蘇姐姐?”南向北跟她姐姐的關係已經好到這種程度了?
“嗯。”南向北點了點頭,接着又看向蘇向晚,“你快回房間洗澡,換身寬鬆點的衣服出來,準備吃飯了。”
蘇向晚微微皺着眉,看了她一會兒,說不清心裡什麼感覺,最後只好輕點了下頭,轉身從廚房裡出去,回房洗澡換衣服去了。
等到她再從房間裡出來的時候,南向北早已把飯菜做好了,蘇霖和蘇未惜也已經坐在了餐桌旁,蘇未惜一如既往地坐在南向北身邊,而蘇霖則是坐在她們的對面。
走到蘇霖身旁坐下,蘇向晚盛了碗湯放在她的面前,“吃飯前先喝點湯吧。”
蘇霖的胃並不是很好,以前在家裡的時候,她總是習慣在飯前先盛一碗熱湯給她,這麼多年過去了,她還是記得做這件事情。
“我的胃病很久沒犯了。”蘇霖笑了笑,眼裡一抹異樣的情緒一閃而過,她低下頭,舀了一勺湯送進嘴裡,接着又擡起頭來,對着南向北笑道,“小北做的湯果然很好喝。”
南向北一臉的溫和,眼神也十分清澈,“我不知道你的胃不好,下次做適合你喝的湯。”
“不用這麼麻煩,你平時怎麼做以後也怎麼做就可以了。”蘇霖擡手撩了撩髮絲,這個動作南向北十分熟悉,因爲蘇向晚也有這個習慣。
“吃飯吧。”南向北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麼好,蘇向晚適時地開口說着,於是幾人便開始了今晚的晚餐。
因爲晚上煮了大蝦,南向北一如既往地剝了蝦殼後將蝦肉放到蘇未惜的碗裡,和她動作差不多的是,蘇向晚也將蝦剝了殼之後放到了蘇霖碗裡,且動作十分熟練,顯然是因爲以前經常這麼做,而蘇霖同樣很默契地夾了蘇向晚喜歡的菜放到她的碗裡,也記得將上面的配菜撥到旁邊。
南向北將這一切看在眼裡,面上的神情沒有任何改變,始終很溫和平靜。
吃過晚飯,不肯讓蘇霖和蘇向晚動手收拾桌子碗筷,南向北將她們全部趕到了客廳裡頭,獨自一人收拾一切,又在廚房裡面把碗筷洗乾淨了,這纔出來。
然而沒等她走到客廳,她便停下了腳步。
客廳裡,往日裡總是顯得很有氣勢的蘇向晚被迫擺了個沉思者的造型坐在把椅子上,而蘇霖腿上則放着個畫板,她手裡握着筆,眼神專注地看着蘇向晚,在紙上畫下她的樣子,旁邊蘇未惜偎依着她,認真的神情和她如出一轍。
南向北安靜地站在旁邊,就好像局外人一樣看着這一幕,她用力地閉了下眼再睜開,無聲地呼出一口氣。
她一直在心裡告訴自己,蘇向晚和蘇霖的一舉一動,僅僅是因爲姐妹關係罷了,她們姐妹二人都和她說得很清楚了,彼此對對方都只想存有姐妹的感情,所以她也不該胡思亂想些什麼纔對。
可是,明明一遍遍在心裡這麼告訴自己,看到這樣和諧有愛的一幕,她還是覺得心有些抽痛。
安靜地回了房裡,南向北坐在椅子上發了會兒呆,最終苦笑着驅散腦子裡盤旋着的亂七八糟的想法,打開了電腦準備開遊戲。
明明是她那麼積極地勸着蘇霖讓她同意搬過來住的,明明上午聽蘇霖說那番話她還覺得像吃了定心丸一樣的,怎麼晚上就又有這些不該有的念頭了呢?
打開遊戲,上線,她振作了下精神,準備在幫會裡跟朋友們打招呼,卻意外地發現居然找不到幫會頻道了。
愣了愣,又仔細地看了一下,南向北變了臉色。
爲什麼南宮從心會顯示無幫會狀態?那個幫會是蘇向晚親手建的,幫主就是蘇向晚啊!她不可能把她從幫會裡面踢出去的!
打開好友列表,結果沒有看到傅君君和吳傑槽他們幾人的名字,南向北更加慌亂了,急忙查找他們的名字,好在吳傑槽是在線的,她連忙發了條私聊過去:“阿槽,這遊戲怎麼回事?幫會到哪去了?還有,我的好友列表怎麼少了這麼多人?”
許久之後,吳傑槽那邊回了條消息過來:“你還有臉跟我說這件事情?”
南向北又是一驚,急忙要再詢問,系統卻提示她被吳傑槽拉入了黑名單。
這、這到底出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