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意在夢境中徹底驚散，何淼淼再也無心入定修煉，乾脆揮開洞府陣法，走到山中坐下，任由山風吹拂臉頰，牽起髮絲飄動。
夜裡的兀絕山靜謐而優美，赤紅色的山石沐浴在柔和月光中，讓她浮躁的心緒漸漸平緩下來。
何淼淼不知夢境帶來的不安，究竟該起源於何處，低階修士的靈兆模模糊糊，讓她想要防範也無從下手。
那雙黑狐的眼，究竟代表着什麼？塗山氏？塗山梵？一直想要取他她性命的塗山穹？還是表面並無敵意的胡不空？
正在她疑惑頭疼時，身後忽然傳來一陣靈氣波動，子珺特有的氣息毫無掩飾地傳來，轉頭一看，竟見她亦是滿臉大汗，驚懼不安。
“你...也做夢了？”
何淼淼見狀更加不安，若此夢只她一人做，那邊說明危機是針對她而來，若是子珺也做了同樣的夢，那麼說明此劫可能是大型動盪的預兆。
“嗯...”子珺神情恍惚地坐到她身旁，讓帶着寒意的山風吹乾了一身冷汗，不由得打了個寒顫，“看到一雙黑狐之眼，就像是...像是真正看到了我一般...”
“我也是。”何淼淼望着天，再不知該說些什麼。
她們不過是築基初期，只知這夢境不祥，只有那些微的靈兆，卻不知劫難究竟何時發生、從哪裡開始。
“或許族中長輩，也會有這夢境？他們定能看得更加透徹吧。”何淼淼想到子衍真君和子律真君，不由得抱了一些希望。
只要化神真君有了靈兆，那麼防止劫難的到來，便不會那麼艱難了吧？
“族中長輩？”子珺聽到這話，才從恍惚中清醒過來，“綠岫隕落前並未告訴我族人的下落，莫非你見到了家中長輩？”
何淼淼點點頭，輕聲應道：“見過兩位，一位是朱雀一脈的子衍真君，一位是青雀一脈的子律真君。”
“啊...你也太走運了！聽綠岫說族中餘下的真君不多，這兩位是數一數二的呢！”
子珺忙讓她講講見面的情況，在講起族中長輩時，二人心中的不安與隱隱畏懼，也逐漸隨山風飄散。
二人順便交換了這些年入夢的情形，結果卻發現夢境都差不離。
從玄鳥降世到化爲紅綠光影，到朱雀、青雀顯露真身傳下功法，再後來便見到了毀天滅地的大戰。
今日夢到的黑狐之眼，亦是完全相同的景象。
“若不然...我們問問塗山梵？黑狐畢竟是魔氣凝成，他們塗山氏定然有什麼隱秘。”子珺有些糾結，她想摸清頭緒，可又不願去打探塗山梵的隱私，換了塗山氏的旁人倒沒有顧忌，可畢竟是她心上人...
“你都說是隱秘了，他恐怕也不願說出來。”何淼淼覺得塗山梵顯露魔氣，已是頗有合作的誠意，當時不提及，便說明他自己不願告知，她們再去詢問打探，便有些咄咄逼人了。
“拋開你們之間的情況不談，我們與他合作的關係，本就有些脆弱，待到大家能互相信任，他應是會自願道出的。”
“說得也是...”子珺想到她與塗山梵的糾葛，子家與塗山氏的糾葛，一陣心煩意亂，“算了不提這些，還是看看丹方，互相指點指點得了。”
“好。”何淼淼也覺得以她們的修爲，再談下去亦是白搭，乾脆專心沉入眼前事。
......
傳言扶搖山直上青雲之巔，穿透蒼穹直達天外。
住在這裡的子衍真君從不迎客，也不外出，時而連帶着山峰一同隱沒起來，將此地顯得更加神秘不可窺視。
可今日，一道深不可測的力量將掩蓋山峰的虛像揮開，大搖大擺地露出身形，從虛空跨出直登扶搖峰頂。
這一瞬間的開闔，便足以讓人觀清，扶搖山並非直達天外，只不過比尋常山峰更高些罷了。
陡峻的山巔怪石嶙峋，看似拜訪得隨意，細看卻像是蘊含着某種規則，越是深想越是讓人無法小覷。
來者大大咧咧闖入平靜中，在空無一人的峰頂大喊：“子衍！快快出來！家族要倒大黴了！”
聒噪的聲音傳遍整座山峰，卻連一絲都透不到山外，連連叫了好幾遍，虛空中才顯出子衍真君的身影。
“閉嘴！”子衍入鬢長眉微微皺起，平靜了多年的心中難得有了情緒起伏。“許多年後的事，此刻跑來叫嚷什麼？回你的醉萬里去！”
見他連真身都懶得出來，跨越虛空而來的子律氣得直哼哼。
“就你知道許多年後？我早就算出來了！要你這傻影子告訴我？哼！不過是怕你不知曉，前來通知你一聲罷了！”
子衍虛影漸漸淡去，似是懶得與他多言，子律趕緊上前幾步阻止：“九弟且慢，這麼老遠來，你的靈茶總該給我一撮吧！”
沒有實處的空中飄來一聲嘆息，子衍的虛影徹底消失，只餘下一個瑩白無紋飾的小壇，裡面裝着他親手栽培，親手烘製的踏盡紅塵。
拿到靈茶的子律心滿意足地破空離去，似乎前來提及家族劫難，只不過是順便，這難得一葉的踏盡紅塵，纔是他的本來的目的。
......
黑暗的洞府中，沒有半點光芒，連神識都被阻隔住，探看不出眼前半寸景象。
跪地許久的塗山穹鼻尖冒汗，不知主上長久的沉默，究竟代表什麼意思。他想轉頭看看身旁長老的表情，可黑暗掩蓋了一切，似乎連呼吸聲都傳不到他耳邊。
“還未將屍身尋回？”
黑暗中深沉的男聲聽不出年齡，甚至不帶情緒，可塗山穹每回都能驚出一身冷汗。
好在這一次無需他開口，身旁的長老主動解釋起來：“塗山空畢竟是族中後輩，下面的人尋找時頗有忌諱...”
“呵...”冷冰冰的笑聽不出是嘲諷還是惱怒，但塗山穹知曉，自家哥哥這一回，恐怕是再也逍遙不起來了。
“當初本座讓你們除了他，你們偏有種種理由推脫。他既敢盜得先祖屍身，那便是不將塗山一族放在心上，如此還有何好顧忌？”
“主上說的是...”長老趕緊應下，不敢用‘丟失精英後輩於家族實力有損’來作答，連連保證這一回，再不對奪走族中‘觀命引’的塗山空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