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殿內安靜無聲,上首兩人都似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沉默着不曾開口說話。
何淼淼心想此時不是表達自己想入暗堂的時機,正打算告辭離去,卻聽得丙三真人忽道:“你可願加入暗堂?”
明璣真人本想開口說些什麼,但又不知爲何,半張的雙脣緊緊閉上,看着何淼淼輕輕一嘆,再沒有任何插手的意思。
何淼淼緊了緊拳頭,心下一定,將自己的想法直言相告。“晚輩的確願意加入暗堂,只不過身懷重責無法卸下,不知該如何兩全。”
“你的重責無非是振興家族、抵禦魔道,與暗堂職責並不會相斥。”丙三真人此言一出,何淼淼終於確定,那日與明璣真人一同看到異火化朱雀的,正是他無疑。
“那若是晚輩需要長久離開,數十數百年不歸又當如何?”
何淼淼有些疑惑,傳聞中的暗堂是規矩極重的地方,她不明白,丙三真人分明清楚她是子家人,爲何篤定她的責任不會影響到差事。
“具體情況,只能在你確定加入後告知。不過我可以保證,暗堂對於修士的束縛,絕無你想象中那般大。”
丙三真人的暗示絕非作假,何淼淼聽後,更加堅定了加入的想法。
只要她能夠來去自如,就擔着這一份責任又能如何?她想要摘星閣在外蒐集的信息,想要逐步接觸到更多隱秘,爲此,她願意付出時間與代價替暗堂做事。
“請真人勿怪。”何淼淼擡起頭來看了看明璣真人,抱拳衝她行了一禮,隨後轉向丙三真人道:“晚輩願意加入暗堂。”
明璣真人目露遺憾,但觀神色,又似是早有所料。她輕輕嘆了口氣,對何淼淼說話時語氣仍然足夠親切。
“據聞你交好的信堂女修隕落於趙家人之手,想來做出這決定,亦與此有些關係吧?”
何淼淼想到柳飛絮,不由自主捏了捏衣袖,心中生出惆悵,倒是不再有乍聞此訊時忍不住的憤恨。
“她隕落的訊息傳來時,晚輩正在返回途中,雖是因心緒不平快速做出的決定,卻絕非一時衝動。”
明璣真人點點頭,道:“你不是衝動之輩,這我知曉。既然做出了決定,那就好好堅持下去,無論在丹堂還是暗堂,皆是爲摘星閣做事,去哪裡都是一樣的。”
她又接着囑咐了幾句,讓何淼淼不要懈怠修煉,也不要忘記提升煉丹術,身負任務時要注意安全云云。
何淼淼一一應了,取下丹師令牌解除了心神聯繫,交還給明璣真人後對着她重重一拜。
丙三真人見她們交接完畢,站起身來示意何淼淼跟上,兩人沉默着,一前一後走出側殿。
九層設立的傳送陣不多,但何淼淼知道,這裡沒有一方陣法是通往暗堂的。
不單是九層,她所去過的樓層中,就沒有一處能夠到達暗堂,她甚至不知道暗堂究竟在哪兒。
不過丙三真人帶着她來到陣法前,何淼淼也就未曾多問。該知道的遲早都會知道,她現在只需老實跟上即可。
“跟緊了。”
丙三真人像是隨意進了一方傳送陣,按常理本該是通往一層大殿。但何淼淼站到他身邊時,只見他腰間令牌散發出一股不同尋常的濃烈紫光,與陣法激起的白光融合成淡紫色。
她眼前一花,再次能夠視物時,看到的便是一處完全陌生的古舊大殿。
與灰石同色的殿中空蕩蕩的,連裝飾的圓柱都沒有一根,刻畫着繁複陣紋的地面,與點綴着星辰圖的頂壁相隔甚遠,看起來有些荒涼蒼茫。
整個大殿呈正方形,上方爲圓頂,四壁共設有二十餘道厚重石門,道道都有陣法隔絕防禦,以金丹期的眼力看不出能通向何處。
“這是暗堂大殿,若有召喚,便是在此處集合。”
丙三真人說話時腳步不停,帶着她走到一處石門前站定。他右手翻動,瞬息打出繁複法訣,腰間令牌靈光一閃,眼前石門便往上緩緩啓動。
何淼淼跟在他身後穿過一層厚重屏障,來到一處由陣法構成的湖中。她不運起靈力,都能安安穩穩走在水面,一步步盪開漣漪,直擴散至神識無法觸及之處。
她知道這裡的空間其實有限,是陣法與結界讓視線識海受了矇蔽,只擡眼四處看了看,趕緊加快腳步跟上前去。
丙三真人在“湖”中心止步,待何淼淼來到身前,低聲介紹了一句。“這是淨湖,通往丙、丁二院。待會兒感覺到下沉時不必驚慌,數息即可通過。”
“是!”何淼淼站到他身旁,以便令牌靈光將自己籠罩,淡淡的紫光亮起時,她腳下果真一鬆,與憑空墜入水中毫無區別。
在心中默數到九,何淼淼腳下踩到了實地。
模模糊糊的光芒消散,眼前出現了一片灰撲撲的空間,沒有天空地面與四壁,入目之處全是朦朧的灰。
唯有一大一小兩座小院相對而立,是這片空間裡唯一的色彩。
較大的院門上方牌匾寫有“丙院”,較小的爲“丁院”。何淼淼聯想到丙三真人的稱呼,很快反應過來,這裡是暗堂元嬰期與金丹期的地盤。
丙三真人帶着她走向丁院,穿過拐彎抹角的小徑,跨過一重重怪石堆砌的小型假山,來到一間陣法嚴密的院門外。“可曾記住來路?”
何淼淼正在看身後消失的竹林,聞言趕緊轉頭應道:“晚輩記住了。”
“很好。這裡是執事院,我乃此間主人,掌管暗堂金丹期一切事務。日後你的所有任務、行動、以及得到的信息,全都要在此交由我處理。”
何淼淼倒不覺得他的身份值得驚訝,她只是被暗堂複雜的地形與強悍的陣法所震撼,此時還有些沒緩過神來。
好在丙三真人並無等她答話的意思,繼續帶着她往內執事院走,來到一間頗爲簡樸的屋中,啓動了重重陣法。
“即日起,你在摘星閣內的身份不再是丹師,不再是何淼淼,或子家的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