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來……”
寧風“噌”地一下,火冒三丈。
能從他身邊傳來落水聲音的,除了白瀟瀟那廝,還能有誰?
果不其然,他扭頭一看,這回更了得,除了白瀟瀟之外,連牛妖都不見了。
在寧風腳邊也不遠的地方,就兩三丈處,橋樑處出現一個豁口,正好是比一人大一點,正好讓牛妖跟白瀟瀟通過。
通過橋樑的豁口處望去,可以看到一條渾濁的河流在奔涌不息,中間一個個浪頭涌起,打落,一牛妖,一白瀟瀟,兩隻手都高高地舉起來,隨波逐流而去。
寧風遠遠地看到,白瀟瀟在呼救,但不知道是激流洶涌掩蓋了聲音呢,還是寧風現在聽都懶得聽了,總之他只看到白瀟瀟嘴巴在開,愣是一點聲音沒聽到。
只是一兩個呼吸時間過去,白瀟瀟和牛妖就被浪卷向下遊遠去,看都看不見了。
“罷了……”
寧風懶得去想白瀟瀟會不會出事了,經過之前種種,他十分有把握,興許一轉眼,在下游的某處,白瀟瀟就會突然冒出來出現在他身邊,可憐巴巴地喊一聲“哥”。
站在下面有激流涌動的橋樑上,寧風頓住腳步,眉頭皺起,一改之前匆忙趕路的狀態,好像隱隱地感覺到了什麼,在渾濁的河流上方沉吟不語。
“事情,或許不是我想的那個樣子。”
“或許,我的方向,一開始就是錯的。”
寧風以手托腮。靠在橋樑上。仰望天穹。
時間。一點一點地隨着下方渾濁河流流逝,片刻之後,天色再次暗了下來。
這一次?,寧風的反應,與之前截然不同了。
他沒有去凝神聽魔宗七夜在說什麼,亦沒有再去看,被吊起來的人又是哪個?是否熟人?
寧風一步步地走下橋樑,一步步地向着前方走去。從河流的上流,走到下流。
他沒有擡頭看,河面卻倒映出天穹上景象,夜幕上數十條高懸的銀色絲線上,一個個被綁得成糉子的人。
“一網打盡了嗎?”
寧風心情如古井無波,他甚至不去辨認,這裡面有沒有陳昔微。
“有如何,無又如何?”
“她若尚且無事,我趕去並肩作戰;她若有事,我趕去營救便是。”
“當務之急。找到他!”
“夜公子,魔宗。七夜!”
寧風自己都沒有察覺到,他的氣息在不住地凝聚,原本與他格格不入的陰陽鎮,這個得不到任何力量補充的詭異地方,彷彿正在不斷地接納着他。
導致這一切的,似乎是某一種媒介,在以寧風都注意不到的方式,在起着特殊的作用。
天上景象不知何時消失,寧風腳步不停,腦子的念頭亦不停,彷彿是在一片霧氣中伸手不見五指地前行,只是在等待着一道閃電,洞穿一切。
片刻後,忽然,一個聲音傳來:“哥~哥~,你等等我啊。”
寧風腳步一頓,臉上神色變化與之前不同,好像已經見怪不怪了似的,又如怒其不爭一般,淡淡地回望一眼。
在不遠的地方,距離奔騰渾濁長河最近的地方,一個溼漉漉地身影憑空出現,連牛妖都不見了。
不是白瀟瀟,又是何人?
“又是靈光旗嗎?”
“真是一門好神通啊。”
寧風感慨着,腦子裡浮現出白瀟瀟通過牛妖之力,竭力地在奔涌的渾濁河流中施展這門神通,無數次後終於成功了一次,將母旗擲上岸,通過子旗迴歸。
白瀟瀟會有這個表現,寧風一點都不覺得奇怪。
一路行來,他總是會以各種方式詭異消失,又會以各種異乎尋常的方式回來,他直接給渾濁河流衝沒了,寧風纔會覺得詫異。
“哥,你不知道這回有多險,這河裡有鬼魚,就差一點點,我就讓它給吞了都。”
白瀟瀟撫着胸膛,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
他渾身溼漉漉的,一路走來,一路滴水,第一次白瀟瀟身上其他的水會超過口水。
換成之前,寧風或許會露出很嫌棄的神情,一腳踹出去表示離我遠點之類,但這一次,自從自那道橋樑下走下來後,他的情緒似乎一直沉浸在古井無波當中,只是略略點頭,全無表示。
“哥,你怎麼了?”
白瀟瀟詫異地看了寧風一眼,他都做出閃躲姿勢了,寧風的腳竟然沒有踹過來,這讓他無比奇怪。
寧風看着他的目光,更讓他覺得毛骨悚然,好像有什麼不好的東西附上了他身子一樣。
突然,一直沉默,從橋上下來後,就再沒有開過口的寧風說話了:
“小白。”
“嗯?”
“陰陽鎮很大嗎?”
“啊~”
白瀟瀟一腦門除了水,就剩下問號了,不知道寧風這句話是從哪裡冒出來的,指的又是什麼?
“哥,你說什麼?”
白瀟瀟撓着腦袋發問。
寧風搖頭,不語,全無徵兆地扭頭,向着相反方向,向着來時候路走去。
一步一步,健步如飛,遠比之前堅定,亦遠比之前快速。
白瀟瀟錯愕的那點功夫,寧風已然遠去十餘丈。
“哥~”
“你等等我啊,哥~~”
白瀟瀟大喊大叫着,快步跟上。
兩人一前一後,沿着來時候的路,向着陰陽鎮相反的方向,大步流星。
一開始,寧風固然沉默不語,至少還有白瀟瀟在大呼小叫,到得後來,因爲得不到任何迴應,白瀟瀟也沉默下來。鬱悶地撓頭想着哪裡不對。
一路悶行。
寧風除了扭頭換方向。除了腳步變快之外。似乎又沉浸入了之前那種古井無波近乎麻木的狀態,就那麼悶頭向前,不閃不避。
過了鍾馗廟方向,再往前行,鍾馗大尊之前發威留下的餘威自然不足以威懾陰陽鎮鬼怪,無數的孤魂野鬼,以各種千奇百怪挑戰人類想象力的方式不斷地出現,阻攔去路。
白瀟瀟開始重新大喊大叫。牛妖都給再次召喚出來了。
寧風則恍若不見不覺,無論攔路的是什麼,都是簡簡單單地一頭撞過去。
“啊~”
當寧風撞入第一頭鬼怪體內鬼怪時候,白瀟瀟驚呼出聲,旋即驚呼聲戛然而止。
在他眼前,一幕奇景出現了。
在與鬼怪接觸的一瞬間,寧風身上有奇怪在迸發出來,這道光既是星光,又有日冕,似乎是將星辰的力量與太陽的力量。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這股奇光冒出來時候自然而然,彷彿它原本就該是如此。全無斧鑿痕跡,全無勉強。
無論是什麼鬼怪,在接觸到奇光的瞬間,盡數無聲地嚎叫着,煙消雲散。
陰陽鎮裡,寧風正在以最豪邁,最狂放的方式,在橫衝直撞,在向着某個方向,飛速地靠近過去。
一路身後,留下的是潰散開來各種鬼怪,還有白瀟瀟驚異無比的目光。
這一路快步而行,不過小半個時辰,兩側風景各種變換,似是橫穿了大片的區域,至少是橫穿了無頭猛鬼王掌控的陰陽鎮區域。
突然,前面一蓬金光,映入寧風的眼簾。
這金光柔和,純粹,有一種無法形容的貫穿和協調感覺,彷彿它貫通了陰陽鎮的地面,又是陰陽鎮中原本就該有這種光。
沐浴在這種金光下,無論是寧風、白瀟瀟,還是各種鬼怪們,全無不適,恰似任何一個世界的人,沐浴在星光下一般。
“那是什麼地方?”
寧風在悶頭轉向後,第一次開口說話。
白瀟瀟連忙湊過來,冥思苦想,接着一拍腦袋,道:“哥,那該是金井,傳說中陰陽鎮中才有的金井。”
“金井嗎?”
寧風若有所思,這個說法,他是聽說過的。
事實上,凡間帝王將相的陰宅,多數都有金井這一個說法,其根源就跟陰陽鎮有關。
相傳,陰陽鎮中有很多這樣的井,它們通體金光,踏入其中,就有機會從陰陽鎮,進入陽間。
凡人將墓葬打造成那個模樣,本就是寄託了從陰陽返回,再活一生的美好願望,聽到有這樣一個神物,再是牽強附會,也想要在陰宅當中建那麼一個。
不知道爲什麼,寧風在看到金光,在聽到金井兩個字時候,心中就是咯噔一下,彷彿冥冥之中,有什麼在揪着他的心。
只是一轉念功夫,他便下定決心,探手入懷,同時閉上了眼睛。
“就是那裡!”
稍頃,寧風豁然擡頭,將手從懷中舉了起來。
白瀟瀟不明所以,向着他手方向望去。
只見得,在寧風打開的手掌上,一小撮塵土般的東西飄散開來,還有淡淡的花香。
“這是什麼?”白瀟瀟脫口而出。
寧風淡淡回答:“花瓣,最後的花瓣。”
“啥子?”白瀟瀟有聽沒有懂,一激動家鄉話都開始往外面冒。
寧風自然不會有心情去跟他解釋這得自垃圾婆婆的東西有多神妙,這是兩個人共同記憶的媒介。
通過對這最後花瓣的消耗,寧風在陳昔微的記憶裡面,看到了一口冒着金光的井。
這,就是寧風能得到的最後線索。
“昔微一定是在那裡。”
寧風在心中重複了一遍這個判斷,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到底是在給自己信心呢,還是真的如此堅信。
他快步地向着金光冒起的地方去。
只是片刻功夫,一片荒涼宅院的後面,金光源頭處,寧風看到了一口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