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華高中與聖瑪利亞女子高中的承辦人都是英國人,只不過一個是英國商人而另一個則是英國傳教士,再加上兩所學校幾乎只有一牆之隔,所以彼此間的關係也格外親密,連“雙十節”的校慶都是一起度過的。
其實,所謂的一起度過,也不過是兩校的學生聚集在一起觀看錶演罷了,晚上還會有英式的晚宴舞會,不過凌曉非常有先見之明地早早就把晚上的活動推了,因爲三爺的壽辰也越來越近,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比起學校的活動,顯然三爺那裡要重要多了。
“雙十節”校慶的晚上,凌曉已經與傑諾特約好,看一看彼此準備的禮物。畢竟兩個人都對於自己的作品不是很有信心,又不好找其他人商量,覺得甚是丟臉,所以也只能相互安慰一下了。
——當然,在此之前,凌曉還要隨便應付一下校慶的節目。
心不在焉的凌曉坐在後臺,雙手無意識地攪在一起。想起自己辛辛苦苦、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才繡完的成品,凌曉就各種的絕望,而一旦將那種東西與三爺的壽禮聯繫起來……凌曉覺得自己還是直接找一堵牆撞死算了。
這種東西怎麼可能拿得出手?果然還是燒掉毀屍滅跡,然後打死也不承認比較好……凌曉緊緊握着雙手,思維散地想着。
“緊張嗎?”宋文斌坐在凌曉的身邊,驚奇地看到她難得如此猶疑不定的神色,溫聲詢問道。
凌曉下意識地點了點頭,一想到壽禮的問題,她的整個人都覺得不對了!
“放心吧,你的鋼琴技藝大家都非常欣賞,只要放寬心,按照平常的水準揮的話,一定會博得滿堂喝彩的。”宋文斌輕笑了起來,覺得一向堅強驕傲地凌曉流露出如此的彷徨迷茫的模樣竟然格外可愛,讓人想要好好護着,“而且,我也在的,無論生什麼,我都會和你在一起,幫助你。”
凌曉扭頭看了看宋文斌,半晌才從自己的賀禮上收回思緒,略顯僵硬的扯出一個笑容,點了點頭。雖然她擔憂的和宋文斌安慰的完全不是同一件事,但是凌曉還是對他的關心表示了接受。
“手指好一點了嗎?”宋文斌看着凌曉鬆開糾纏在一起的十指,捧起她的手,有些擔心地看着那纖細手指上包着的繃帶,“上臺真的沒有問題?要是很疼的話,我可以跟老師們說一聲,把合奏改成獨奏,我雖然彈得不如你好,也足以應付了。”
“小傷而已,我根本沒有看在眼裡。”凌曉微笑着搖了搖頭。比起她受一點傷就大驚小怪的宋文斌,三爺對待凌曉的手段簡直可以稱得上是心狠手辣,根本沒有把她當成是一個孩子或者是一位女性。
凌曉知道三爺這樣做是爲了她的成長,所以從未抱怨,無論被如何要求都咬牙堅持,而早已習慣被三爺摧殘的凌曉自然也從來沒有將手指上的針刺傷口當成一回事。當然,雖然自己不在意,但是宋文斌所給予她的備受愛護的感覺,也同樣讓凌曉倍感愉悅。
當白霞來到後臺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宋文斌與凌曉雙手交握,相視而笑的景,頓時,原本掛在臉上的笑意就有些滯澀。
“從小青梅竹馬的感,的確是別人不能比的。”一直關注着凌曉與宋文斌況的唐嫣然雖然也有些吃味,但是一看到白霞的模樣,頓時又緒高漲了起來,漫不經心地走到她身側,笑着讚歎,“聽說,他們可不僅僅只是青梅竹馬、從小就定下的娃娃親,而且還是共患難過的過命交,倘若不是那一次,他們之間的關係大概也沒有如今這樣親密,曉曉對於文斌哥可是有救命之恩呢!於危難之中並肩扶持所培養出來的誼,一輩子都無法磨滅吧?”側頭,看了看面頰有些失了血色的白霞,唐嫣然毫不留地刺激道,“是不是很令人羨慕?”
白霞僵硬地揚着嘴角,在周圍人一片的附和之聲中不得不點了點頭,然後匆匆說了聲失陪,朝着宋文斌與凌曉走去。
身後,英華高中的女孩子們一片關於她冷淡、不近人、甚至是失禮的議論聲被白霞丟到身後,她想要儘快隔開凌曉與宋文斌之間親密的姿勢、打破他們之間似乎無法有其他人介入的氛圍,急切到甚至有些許的失態。
在白霞進入後臺的時候,凌曉和宋文斌就現了她,此時見她走來,宋文斌溫柔有禮地站起身點頭問候,而凌曉也隨之站起來,雙臂卻自然而然地挽住了他的臂彎。
上一世,因爲宋文斌對她純粹而炙熱的感,白霞總是有恃無恐、溫柔大度的,甚至敢於以退爲進地數度“迫不得已”地與他分手。白霞瞭解宋文斌赤子一般的心,知道他很難移別戀,所以總是笑着冷眼看待其餘女孩子對宋文斌的糾纏。
而這一世,凌曉本就在地位與身份上佔有優勢,又陰差陽錯地在與宋文斌的感上佔據了主動,白霞大概再也做不到上輩子的胸有成竹、淡定灑脫了。
英華高中與聖瑪利亞女子高中的節目的相互交叉的,又分爲幾個大部分,類似於鋼琴之類演奏聲的節目都被放在了一起,所以宋文斌、凌曉的合奏和白霞的鋼琴獨奏相距並不遠,只不過一個略微靠前,而另一個則是備受矚目的壓軸。
因爲面臨演出,所以談話的內容三句兩句自然而然就提及了彼此的節目。白霞在說完自己準備的節目後,有些欣羨地讚美道:“你們的衣服真漂亮,特別是淩小姐,真是讓人眼前一亮。”
宋文斌穿着一身黑色的燕尾服,而凌曉身上的也是凌父花大價錢專門定製的白色女式燕尾服。凌曉長得本就漂亮,又兼之練武養成的習慣與骨子裡帶出來的冷硬銳利,舉手投足間既有少女的柔美又有少年的英氣,與宋文斌站在一起,和諧地宛若一對璧人。
而白霞因爲家中拮据,並沒有找到適合的演出服,所以只試穿了一身聖瑪利亞女子中學的校服,雖然這身校服同樣漂亮,但是在各種華麗服飾雲集的後臺,未免就顯得有點寒酸了。
“是嗎?”看出白霞遮掩下的意氣難平,凌曉故作不知地露出幸福的笑容,“其實我也覺得沒必要爲一場演出就做一身昂貴的新衣服,但是父親的愛護也不能拒絕啊,真是有些不好意思。”
曾經,凌曉與白霞爭搶的一個是男友,而另一個就是父親。既然宋文斌已經幾次炫耀過了,凌曉自然也會抓住機會炫耀一下凌父對她的愛護寵溺——不管這到底是真是假。
白霞被凌曉這一句打擊弄得半晌沒說出話來,良久才擠出笑容應和着凌曉讚美了一下凌父對她的關愛。也不知是她現在還不成熟、本打算就這樣說,還是連番受打擊、有些衝動失控,白霞露出失落又羨慕的表,輕聲說道:“可惜我家裡沒有這樣合適的演出服,也沒有錢去購買……”
白霞的模樣楚楚可憐,着實讓人想要好好安慰一番,知曉她家中境況的宋文斌神色微動,剛想要開口安撫,就被凌曉皺着眉打斷了:“白小姐,你這樣說可就有失妥當了。”
白霞愕然,看着面露不贊同神色的凌曉,有些不懂她的含義。
“首先,這並非是如何正式的演出,服裝並不重要,只要節目精彩,都會博得觀衆們的喜愛,太過於關注外在的東西未免落於下乘,難道白小姐對自己的節目與鋼琴技藝並不自信嗎?”凌曉一副道貌岸然,嚴肅卻又誠懇地柔聲說道,“其次,聖瑪利亞高中的校服很漂亮,很適合你,白小姐就算不喜,也不應當說出來,這將其餘那些與你一樣身着校服的同學置於何地?未免有些嫌貧愛富之嫌。最後,你的母親獨自撫養你長大,雖然沒有辦法供給你富裕的生活,起碼也令你衣食無憂,因爲沒有演出服便失望怨懟,也有些對不住她的含辛茹苦吧?”
白霞幾乎被凌曉突然扔出的大道理砸懵了,待到反應過來之後連忙泫而欲泣地否認自己並沒有這些意思。凌曉也知道不能逼得太緊,立刻順坡下驢,真摯誠懇又有些手足無措地表示自己也只是有感而,說得太過火,的確有不對的地方,向她道歉的同時也表示自己自然相信白霞的本意並非如此。
凌曉的話本來就有點道理,加上認錯態度格外良好,讓人實在找不出能過多斥責的地方,頂多就是有些嫉惡如仇,說話太過直白罷了——當然,這也於她的家世身份有關,鮮少有人願意無故駁了她的臉面。
只不過,雖然凌曉看起來是滿懷歉意地收回了剛纔的話,但是聽到的人卻不會就此當成耳旁風。對於不喜歡的人,只要她被指責、不管理由多麼牽強附會,衆人也都是願意當成一件喜聞見的事,在茶餘飯後傳一傳的。
白霞又在凌曉這裡吃了個悶虧,以她目前的性格和身份是一定不可能反嗆回去的,而凌曉也自然是抓住了她想要裝可憐當淑女的想法,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負”她。不敢再和凌曉多說什麼,白霞又寒暄了片刻後有些狼狽地轉身去了聖瑪利亞女子中學的學生之間,只不過她的校友們對她的態度也有些複雜,特別是那些同樣身穿校服的女生們,看上去頗爲冷淡。
凌曉耍弄了白霞一番,立即心大好,甚至連刺繡的問題也可以暫時拋在一邊不去心煩。
轉頭看到宋文斌有些無可奈何的表,凌曉挑了挑眉,調侃道:“怎麼?我那樣說她,心疼了?”
“你在想什麼亂七八糟的!”宋文斌輕輕嘆了口氣,“我只是覺得那番話有些太過苛責了。”回想了一下與白霞先前的相處,宋文斌搖了搖頭,“她還是個女孩子,看重錢財、嚮往富足的上層生活其實也是理之中的事,只要不過分,也算不上什麼大的錯處。”
“我知道的,所以我說完之後也有些後悔了。”凌曉點了點頭,態度非常良好。
介於凌曉一向表現不錯,對待白霞也從未表露出敵意,所以宋文斌並沒有想到凌曉是專門對着白霞下黑手,稍稍說了幾句便沒有再多提。
凌曉很是滿意,白霞在宋文斌的心裡似乎留下了一個略顯貶義的印象,而她也順便開了個引子,憋屈了對方一下——至於乘勝追擊的事,就留給其他人去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