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凌曉自然是早早地準備妥當,等待三爺派人來接她過去。因爲昨晚狐假虎威了一把,所以凌曉今天特意打扮了一下,把自己弄得更加符合三爺的審美觀,以求順利過關,而三爺也沒有讓她久等,非常守時地派了人過來。
輕車熟路地換車來到三爺的宅子,凌曉很快被帶到會客室,見到了閒散地斜靠在榻上喝茶的三爺。
見到凌曉過來,三爺擡眸微瞥了她一眼,雖然面色仍舊溫文、沉靜如水,但是凌曉仍舊不由得一凜,連忙走過去跪坐在榻上,殷勤地幫他斟了一杯茶。上輩子凌曉就學過茶道,之後爲了討好心上人、丈夫和任務目標就從來沒有放下過,自然做的熟練優雅、滿是韻味,三爺也最喜歡她伺候着他喝茶,爲了獻殷勤,凌曉自然是使出了渾身解數。
三爺喝了杯茶,看上去心平氣和多了,他放下茶杯,朝着凌曉招了招手,如蒙大赦的凌曉連忙靠進他懷裡,眨巴着眼睛努力讓自己顯出孩子的單純稚氣。
“知道做錯了?”三爺垂眼掃了凌曉一眼,輕笑。
“我知道三爺寵我。”凌曉笑道,“我恃寵而驕呢!”
“恃寵而驕倒是無所謂,但是也要看清對象的。”三爺輕哼了一聲,“我可不會因爲你這個小娃娃而得罪什麼大人物。”
“在三爺眼裡,還有不能得罪的大人物?”凌曉輕拽着三爺的衣襟撒嬌,雙眼裡滿是對他的崇敬。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自然是有的。”三爺淡聲說道,“我教導了你這麼久,這個道理還不懂?”
“懂!我當然懂!”凌曉連連點頭,自知拍馬屁拍到了馬腿上,連忙更正,“我昨晚也是知道那人的身份的,所以纔敢這樣做。三爺前陣子手裡不是有他的資料嗎?我看到了,他是劉爺的孫子劉銘,交到您手裡來受教來着!大水衝了龍王廟,大家本是一家人,所以我也沒下死手,都是做樣子呢!您知道,我也有難處的,宋文斌是我父親同僚的孩子,跟我們凌家很是親密,我既然到了現場卻不出手相助,怎樣都說不過去的!”
見凌曉這樣忙着解釋,三爺終於露出了今日第一個滿意的微笑,擡手揉了揉她的頭髮:“你有分寸就好,這纔是我教育出來的丫頭。”
凌曉鬆了口氣,腆着臉直笑。三爺對於任何錯誤都有容忍度,但是卻萬萬容忍不了原則性上的錯誤和恃寵而驕、狂妄自大。凌曉一直注意着分寸,絕對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陰溝裡翻船。
“三爺這次來就是讓我跟那位劉哥道歉的吧?我明白的,保證完成任務!”做了個俏皮的鬼臉,凌曉明白這次危機算是過關了。
“這本就算不上大事,都是自己人,道個歉也就過去了。小輩間的打打鬧鬧我本是不打算插手的,看在你這丫頭是第一次惹麻煩的份上,我就爲你出一次面,要是再有下一次,你就自己想辦法解決吧。”三爺擡手彈了彈凌曉的額頭,寵溺中帶着令人不容忽視的警告。
“多謝三爺!”凌曉笑道,又往他懷裡偎了偎。
敲打完凌曉,三爺擡起手拍了拍,門外自然有人應聲,將早就等在另一間房間內的劉銘帶了過來。
就像凌曉知道劉銘一樣,劉銘自然也是知道凌曉的,所以昨晚兩人才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做戲來平息這一場爭端。雖然劉銘表面上是吃了虧,但是當他進了會客室看到凌曉和三爺相處親密時,卻眼睛一亮,暗自慶幸自己昨晚的選擇。
首先,自家嚴厲苛求的爺爺將自己交到三爺手下,他自然不敢得罪三爺寵着護着的人,藉此表達自己的態度,其次,他在這女孩子手上吃了虧,三爺自然是要補償他,而三爺的補償就算再微小,也絕對會比他吃的虧更豐厚。
看到劉銘進來,滿臉掛着親切友善的笑容,愣是將他那滿臉的橫肉扯得更加明顯,三爺在心裡點了點頭,暗道這小子的確識時務。
“久等了。昨晚,我家這丫頭給你添麻煩了,今天請你來,就是讓她道個歉的。” 三爺矜持地點了點頭,雖然明着說道歉,但是那維護的態度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的。
“劉哥,對不起,昨晚是我衝動了,您大人大量。”凌曉立即激靈地跟上。
“哪裡哪裡,淩小姐真是折殺我了!是我該多謝小姐手下留情!”劉銘哪裡敢真讓凌曉道歉,連忙擺手,竭力讓自己看上去更加真誠可親,“昨晚讓淩小姐在我那兒玩得不痛快,我還自責不已呢!下次淩小姐再去的話我一定讓小姐玩個痛快!”
凌曉抿脣微笑,還不等答應下來,就被一直旁觀的三爺挑眉打斷:“劉銘,你那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地方,還敢讓這丫頭去?要是把她帶壞了看我怎麼收拾你。”
劉銘嘴角一抽,尷尬着連說不敢,但是心裡卻一個勁兒腹誹三爺這實在是“嚴於待人、寬於律己”。不讓他帶壞凌曉?看這丫頭昨晚進去那輕車熟路還鬧事兒的樣,絕對是老江湖了!誰能帶壞她?她不帶壞別人就該燒高香了!
被誣陷了的劉銘異常鬱悶,看着坐在三爺懷裡的凌曉一個勁兒朝他眨眼睛,似乎是做了壞事兒在懇求他向自己家長保密的孩子。頓時,劉銘又樂了,這種狼狽爲奸的感覺立即就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再加上雙方都有意的示好,很快便親密如親兄妹一般,連稱呼都改了。
劉銘喚了凌曉一聲小妹,凌曉也在劉銘的要求下叫了他一聲虎子哥,據說虎子是劉銘小時候他爸給他起的小名,所以他長大後便在手臂上刺了個虎頭,一般關係的人是不敢這麼叫他的。
對於多了個哥哥,凌曉是很滿意的,她很小就希望自己有哥哥,一旦她出了什麼事情立即二話不說擄袖子幫忙。倘若真得有這樣一個哥哥,有人在困境中引導她、幫助她、勸誡她的話,那麼上輩子她大概也不會混得那麼慘了……
雖然劉銘現在被凌曉稱一聲哥是看在三爺的面子上,但是感情這種東西是需要經營的,只要經營得當,面子上的事兒也能變成真感情,凌曉微笑着乖巧傾聽劉銘口若懸河地講述自己在道兒上混的趣事,心底盤算着要將這個哥哥牢牢抓在手裡。
這個劉銘,今後成長起來的確是滬省的一隻老虎,與三爺總是隱居幕後不常出面不同,劉銘則是個囂張霸道、誰都不敢招惹的主兒,最後更是混成了手握重兵的一方軍閥,想來,這一切也是有三爺在他背後支持的原因。
劉銘跟凌曉聊了一會兒就開始向三爺彙報自己的工作了,凌曉自然也被三爺拍拍屁股趕出去,找傑諾特打發時間。
傑諾特小少爺看到凌曉的時候特別興奮,只是鼻青臉腫的模樣完全破壞了他原本秀氣的外表,顯得格外狼狽。
“怎麼回事?誰敢把你打成這樣的?”凌曉驚歎道。
“是劉!”傑諾特完全不在乎地抹了一把還有些淌血的鼻子,興奮地雙眼都在冒光,“我第一次認識打架這麼厲害的人!他是不是比三叔都厲害?!”
“這我可不知道,你我又沒跟三爺練過,不過我覺得就算虎子哥能打得過三爺又怎麼樣?三爺一直是頭腦派,虎子哥功夫再厲害,也是要在他手下混的。”凌曉聳了聳肩膀,有些嫌棄地拿出一條手帕遞給傑諾特,示意他把自己擦一擦。
“三叔說,以後劉就是我的武術老師了,我要跟他學真正的中國功夫呢!”傑諾特非常習慣地忽視了凌曉的潑冷水,仍舊興致勃勃。
凌曉想了一下劉銘那五大三粗、肌肉虯勁的模樣,再看看細皮嫩肉、五官清秀的傑諾特,不由得惋惜又一個花樣美男就將這樣長歪了……
“對了,曉曉,爲什麼大家都突然稱呼三叔爲三爺了呢?”將自己勉強收拾乾淨的傑諾特睜着那一雙純淨的藍色大眼睛,好奇地問道,“三叔有爺爺那麼老嗎?而且,我叫他三叔,你叫他三爺,按照你們中國的輩分兒,你是不是也應該叫我一聲叔?”
凌曉翻了個白眼,將自己的手帕奪回來,鄙視道:“你那點兒蹩腳的中國常識就別拿出來顯擺了,小心笑掉別人大牙!這個‘爺’是尊稱,跟‘爺爺’的輩分兒是不一樣的,基本上代表了三爺的地位提升了,上面沒人壓着了!”
“上面沒人壓着?”傑諾特對於凌曉的回答很是失望,不過也沒有多糾纏,只是糾結了地問道,“什麼叫上面沒人壓着?”
“大概的意思就是……”凌曉頓了頓,“他的長輩去世了。”
“長輩……去世了?!”傑諾特震驚地瞪大了眼睛,“哦!上帝啊!這可是一件大事!爲什麼我竟然完全不知道?!”
“你大概今天沒出園子,也沒看報紙吧?”凌曉聳了聳肩膀,“外面都傳瘋了,不過這裡的僕人被三爺□得好,還是老樣子,處變不驚。”
“三叔的長輩去世了,三叔不是應該很難過嗎?爲什麼我完全沒有看出來……”傑諾特皺着眉,一副涉世未深完全想不通的單純摸樣。
凌曉無語地看着他,擡手摸了摸他的狗頭:“你還小,不理解很正常,等到你長大了,大概就明白了。”
傑諾特:“…………把手拿開!你比我還小上半歲呢!”
去世的那個人是三爺的父親,三爺會難過嗎?三爺這個人,真得會難過嗎?
這一場死亡到底是意外所致,還是出自敵人出手,亦或是死在自己人的手裡?而三爺又在其中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呢?這一問題凌曉不想知道,因爲她明白,但凡知道的越多,就越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