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豬籠城寨裡多是窮苦人家,都早早的起來洗漱,準備做事。
這些天包租婆倒沒像往常一樣經常斷水,也沒向斧頭幫屈服,趕他們走。患難之中,衆人才猛然發現包租婆其實也沒有平時那般討厭、吝嗇。
圍在院中洗漱打水的人,都是沉悶着一張臉默然不語,熟人見面就連招呼的精神頭都欠缺,使得豬籠城寨剛剛陽光破曉的早上反而有一種死氣沉沉的感覺。
忽然,一陣腳步聲傳來,紛亂嘈雜,一羣黑衣黑褲手裡拿着斧頭的兇悍大漢烏壓壓進了豬籠城寨。
阿星站定後,目光冰冷掃視一週,嗤笑一聲,擺了擺手。
數十幫衆立即會意,拿着斧頭把院中衆人逼到一起,通通蹲下抱頭,另外十幾人拿着十幾罐火油,就開始繞着筒子樓澆灑,一股濃烈氣味立即蔓延開來。
“火油,那是火油!”
“你們要幹什麼,那是我們的家,你們燒了我們可怎麼活,不能燒啊!”
“…………”
一人開口起了頭,當即所有人跟着都是一陣叫喊,圍着他們的幫衆揮假意動斧頭連連恐嚇都是不起作用。
阿星聽着耳邊的紛雜吵鬧,眉頭深皺,只感到彷彿有一羣嗡嗡不停的蒼蠅繞在他的耳邊飛來飛去,吵人至極,頓時煩躁暴虐之感涌上心頭。
他臉色陡然變得猙獰無比,伸手從懷中掏出手槍不管不顧對着大院人羣就是砰砰幾槍!
有幾槍打到空處,但也有兩個人立馬慘叫一聲抱着自己的傷處,倒地痛叫哀嚎。
不過槍聲過後,偌大的豬籠城寨中只剩兩人嚎叫,其餘人都是被嚇得手腳哆嗦,面色煞白,齊齊安靜了下去。
“賤!不用管,接着給我潑!”
阿星一揮手,一臉的兇戾之氣,喝令那十幾個聽到槍聲而回頭的幫衆繼續潑灑火油。
就在這時,阿星突然聽到旁邊一陣騷亂,他轉頭看去,一個繫着圍裙的男人不知怎樣居然打倒了兩個斧頭幫幫衆,往一個早點鋪衝去。
“啪!”
油炸鬼一腳踢起數根長短不一的面棍,躍跳而起,一一向追着他劈砍而來的斧頭幫幫衆踹去。
木棍重重戳到身上,一股巨力傳來,骨碎筋傷,十幾個幫衆的身體似輕飄紙片一般飛仰落地,激起一陣土塵,再起不能。
油炸鬼兩手抓住一根長棍,施展起五郎八卦棍,招招要害,向那數十斧頭幫幫衆衝打過去。
阿星看着正大發神威、數十人難以近身的油炸鬼,目光驟然轉冷,眼裡閃過一絲戾氣,神色曬諷。
“又一個有點武功就想把自己顯出來的人?幫主說得對,這樣的人是很可笑。”
“後退!拔槍!”
阿星冷靜的向院中大喊,另外十幾個幫衆也是聞聲拋下油桶掏出槍來,顆顆子彈射向油炸鬼,牽制着他。
油炸鬼步伐不亂,一陣急速暴退,但還是有顆子彈射中長棍,木屑飛濺下長棍險些斷成兩截。
油炸鬼退進他的早點鋪,躲到深處,看着手中堅實長棍上的猙獰彈痕,不由從心間升起一股強烈的忌憚與憂急之感。
阿星見狀卻是一聲冷笑,幫主交代過這豬籠城寨很有可能還有會武功的愣頭青,所以他這百十人大多數都配備了手槍,一直防着等着這一刻。
“嘩嘩。”
沒了油炸鬼一刻不停的攻勢,數十人得了空也皆是從衣裡翻出手槍,一步步向毫無聲息的早點鋪逼近。
等數十人走近早點鋪門前,往裡一望自然沒看見人影,但下一秒卻是櫃檯翻起,接着又是張張桌子被長棍挑起向衆人砸來。
斧頭幫衆人驚叫後退,唯有阿星在後面眯着眼不看向別處,就瞄着門口兩邊。
“嘩啦!”
張張桌子砸倒一大片斧頭幫幫衆,混亂之中早點鋪門口突然竄出一道鬼魅身影,踩着讓人眼花繚亂的步伐,迂迴的衝向豬籠城寨外,顯然是想逃。
阿星眯着一隻眼,伸直手臂,早早的瞄着,當即就是砰砰數槍!
他知道自己一共握槍沒幾天,槍法奇爛,所以不追求一擊必中,想以數量取勝。
剛纔十幾人放了那麼多槍卻只打中了長棍,這一次油炸鬼就沒那麼幸運,當即腰眼中了一槍,左腿也是一個血洞透開。
油炸鬼瞬間便從飛掠一般變成艱難挪步,直到不得已虛弱的撐着棍子停在原地,一路上拖擦出一片可怖血痕。
阿星帶着人圍了上去,數十黑洞洞的槍口齊齊對着油炸鬼,不由使得他瞬間冷汗爆流,雙瞳收縮。
“想鬧事,結果發現打不過有危險就跑,世上哪有那麼便宜的事!”
阿星站得挺直,下巴微仰神情嘲諷的拿着槍指着油炸鬼說道。
油炸鬼面目漲紅,慍怒襲心:“你們有能耐放下槍,全憑洋槍之利有什麼好得意!”
話語間透着蠢氣,但更多的還是滿腔怒火,已失了理智。
數十年的苦修,費盡心力,到頭來卻讓一個小混混給隨手幾槍給撂倒,自己是那般無力可笑,油炸鬼恨啊!
他突然瞪目大喝一聲,使棍後撐,迸發勁力直挺起身子,轉瞬間死命揮棍,看勢頭竟想要將阿星當頭打死。
但棍還未落下,卻是數聲槍聲先手響起,油炸鬼被打得渾身多出數十個血洞,神情不甘憤恨的倒了下去。
長棍雖未落下,但卻是勁風襲面,聲勢攝神駭人,直似讓人感覺墮入地獄,一陣心悸驚恐。
等阿星怔怔回過神來,摸了一把臉上被濺上的得鮮血,面目驟然一變,浮現出幾絲怨怒狠毒。
他剛纔實打實的在生死麪前走了一遭,全是因爲院中這些人死不悔改,就是不搬。
“點火!點火!我要燒光這片地上的所有東西!”
幫主要的只是地皮,地上的破舊筒子樓本就需要拆掉,阿星此時一陣惱怒更是沒了顧忌。
十幾個幫衆聽了命令,紛紛拿出火機,向樓邊被澆上火油的地方走去。
院中蹲着的豬籠城寨人羣中,一個穿着白色破爛背心,蹲姿頗爲娘娘腔的男人,看着大火即將燃起,心裡焦急不已。
可一轉頭當他看到破爛悽慘的油炸鬼屍體,接着又想起雙腿被廢、萬分失意後不知所蹤的苦力強,他沉默了。
自己出去也是無濟於事,鐵線拳不代表渾身是鐵,怕也是被亂槍打死的下場,又何必逞一時意氣。
一點火星濺到火油上,當即便是滔天火光映照院內,阿星看着眼前景象發出得意大笑,火光下使得他神色顯得更加猙獰。
“一幫窮鬼,我就不信家都燒光了你們還守在這裡!”
阿星痛快說出以前他時常被罵的兩個字,只感到心中無比舒暢快意。
“能不能給人留條活路啊!”
一陣刺耳高聲傳入衆人耳朵,不由使院中所有人紛紛抱頭神情痛苦。
隨着聲波一戶寬大窗戶突然炸裂開來,房裡衝出的勁風使得大火都不由往外激烈一蕩。
兩道身影從高樓處悄然落下,包租婆還是叼着煙,但神情已不像平時,十分沉重嚴肅,包租公也是冷眼看着斧頭幫衆人。
阿星已有了充分經驗,沒多想,當即擡手就是一槍向兩人射去。
包租公在原地留下一道殘影,突然出現在包租婆身前,右手攪動勁力繞着子彈來時的軌跡,隨着他緩慢擺手,子彈竟肉眼可見的越來越慢最後直接被他淡然抓在手中。
蹲着的豬籠城寨衆人,看着都是一陣驚駭,誰也想不到平時經常被包租婆打得鼻青臉腫、浪蕩好色的包租公竟然這般厲害。
“高手!這就是傳說中的絕世高手!我今天居然有幸得見!”裁縫佬喃喃自語,嘴脣微張,面目上滿是不敢置信與意外喜意。
阿星不由被眼前一幕深深驚住,直直愣在原地。
他曾聽手下說過幫主是一位手腳不動都能擋住子彈的神仙般人物,因爲太過玄奇他以爲不過是誇大胡說,但今日他親眼得見,雖差了一籌但勝在真實無虛,這對他的衝擊實是太大。
還沒等斧頭幫衆人回過神來,包租公突然讓出身去,露出運功完畢的包租婆。
一陣肉眼看見的波紋便從包租婆口中轟出,捲起滾滾黃土帶起顆顆碎石,將斧頭幫衆人吼得皆是倒飛而去,落到地上多半重傷昏迷了過去。
還有個別的抱着自己流血雙耳與雙眼不斷慘叫着,痛得滿地打滾。
阿星甩甩腦袋,踉蹌的站了起來,還沒等他分辨明東西南北,卻有一道身影突然出現在他眼前,把他駭得連其他劇痛都暫時忘卻。
包租婆知道他現在什麼都聽不到,便伸出一隻手在阿星面前緩緩捏攥,再配上她那滿臉的冰冷殺意,威脅之意更甚言語。
阿星愣愣的點了點頭,表示懂了,接着顧不得其他人,狼狽的往豬籠城寨外逃竄而去。
包租公緩緩走到包租婆身邊,似有所感的嘆了一聲。
“發過毒誓不再顯露武功如今也顯露了,也不知道是對是錯。”
“火都要燒到自己家來了,不爲別人爲自己這口氣也得出!”
包租婆神色肅冷,則是沒有半點猶豫後悔之意。
“但願,這小子回去之後將咱倆的武功說與斧頭幫幫主聽能嚇住他。要是真要打起來,我倆自保無虞,可這院內其他人卻是不知要有多少人被打死。”
包租公又是一聲嘆,回頭看看了那正撲救火勢的豬籠城寨衆人。
包租婆望着已踉蹌跑遠的阿星,心頭卻始終籠罩着一些疑惑,莫名有些背脊發寒。
年輕人一時行差走錯很正常,上次她見到阿星時人雖然流氓混蛋了一些,但還能看出心裡還存着一些善良。
可這纔過去多少天就簡直如同換了一個人,兇惡冷血,視人命如草芥,活像一頭噬人野獸般,她實在難以想象這斧頭幫裡到底有什麼能讓人短時間變成這樣。
斧頭幫總堂裡,兩個黑衣幫衆扶着昏迷過去的阿星進了來。
阿星一路狂奔氣血躁動導致內傷發作,雖還不致死,但卻是七竅流血,看起來悽慘狼狽無比。
李休揮退堂內幫衆,他看出阿星這傷勢應該是包租婆的獅子吼造成的,但也不救治,就那般端坐在堂上,神色玩味的單單看着。
他在等,等一種奇特現象的發生。
突然,倒伏在地上的阿星右手微動,好似要醒轉過來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