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試結束就是寒假了, 餐桌上,黎丘叮囑了樸星鑰和黎倏翳出門要注意安全等事項,又提了一嘴:“倏翳今年是打算去M國還是讓媽媽和妹妹來這邊過年?”
這屬於家事了, 看來這家人是不把自己當外人了。
樸星鑰這樣想着, 對於同樣一起吃飯的水瀧透表示不爽。
據她已知所有情報來看, 水瀧透與這家人關係應當很微妙才對, 爲什麼她還能沒事人一樣坐在這裡?而且明顯水瀧透對這家人瞭如指掌超過了自己, 這樣就顯得她更像個外人。
“你想去哪邊過就去哪邊過,我隨便。”黎倏翳避免談論太多關於慕笛笙和媽媽的話題,尤其樸星鑰在場。
黎丘討了個沒趣, 爲了活躍氣氛又去找樸星鑰搭訕:“星鑰你們家那邊是怎麼過年的?”
樸星鑰安靜如雞地吃飯,聽到黎丘這麼問, 打開了話匣子:“我家那邊過年很熱鬧的, 老人家都喜歡團團圓圓, 我爸媽倆邊姊妹都多,每當這個時候爸爸就會騎摩托帶我回鄉里吃年夜飯, 一家老小圍着炭火爐子談天說地,大人打麻將,小孩子放鞭炮,一年到頭來最歡樂的就是那幾天了。嗝。”
黎倏翳看到樸星鑰眼睛裡閃爍的光彩,聽着她的描述產生了畫面感並代入其中, 她好像看到了縮小版的樸星鑰, 撒着小短腿奔跑在鄉間的田野裡放風箏的樣子, 無憂無慮的, 然後就跟着心情一起好起來。
那時候的樸星鑰, 是沒有社恐的吧?她最怕人多的地方,卻會喜歡這種形式的熱鬧, 說明她並不是發自內心地牴觸人羣,而是不知道如何去融入,所以她不會拒絕來自任何人的示好。
“你們那年夜飯都是吃的什麼東西啊?”黎丘挺喜歡黎倏翳帶回家這個新朋友的,單純沒有心機,不像水瀧透那樣總是話裡有話,他記得自己的初衷,也是把黎倏翳培養成這種成這種凡事不需要考慮太多的性格,只是沒成功,不知道樸星鑰這種性格,是怎麼樣的家庭環境培育出來的,有時間想和她家裡人見一面取經。他看黎倏翳似乎對這個話題挺有興趣,便很開心地繼續提問。
“有餃子,紅薯粉,臘肉!”樸星鑰說得一一口水都要流出來,他們家沒有做飯的天賦,樸爸爸炒菜從來不放味精說不養生,樸媽媽只會蛋炒飯和辣椒炒肉,上了大學又都是吃外賣,因此樸星鑰對一年到頭難得能蹭一回的高鹽高油高辣鄉里廚房非常記憶深刻,“等寒假回來我給你們帶幾份回來,都是我外婆他們自己薰的!”
“倏翳,要不然今年跟我去F國過年吧。”水瀧透看他們聊得其樂融融,又出來搞破壞,她話語間總有種上層人士的優越感,“我在那裡買下了一處農莊,house後面的山坡上種滿了鳶尾,鈴蘭、鬱金香,我可以請Michelin廚師掌勺,你和伯父、阿姨、妹妹一起過來品嚐家宴,這個季節正好滑雪場開放,還記得,初中時你說過想和我去歐洲那邊定居的。”
水瀧透又不是香港人,這種中文夾雜英文的講話方式讓樸星鑰成功地又起了雞皮疙瘩,好吧,農莊,米其林,滑雪場,都是她從影視作品裡才瞭解到的高級東西。
“我有這樣說過麼?”黎倏翳放下刀叉,面上是不悅的表情,不想再聽她提起以前的事情,“以前我,還是太年輕了。”
“你現在也同樣很年輕,我們依然可以重新開始,把那些未完成的承諾繼續一一實現。”水瀧透無視在場的其餘人,很誠懇地說道。
一一聽到“一一”兩個字,她是不懂大人間的愛恨情仇,只在樸星鑰懷裡擡頭說:“真棒!一一也好久沒滑雪。”
樸星鑰給她擦了擦嘴巴,酸了她一句:“我呸,滑雪有什麼好玩的,我們南方人冬天都不出門的,那麼冷的風凍不傻你。”
說完,樸星鑰就感到水瀧透的目光狙擊她,樸星鑰指着空蕩蕩的懷抱說:“我不是說你們,我說的一一…”
“南方冬天確實比北方冷。”黎家也是最近幾年生意重心轉移到到B市來的,黎丘以前經常去C城出差幾乎沒見過雪,樸星鑰定然也不會多瞭解這項運動,黎丘看出了樸星鑰和水瀧透不對盤,“星鑰,吃完飯來找我一下,我有話跟你說。”
樸星鑰跟着黎丘到了書房。
“你跟倏翳最近發展地怎麼樣?”黎丘也是直接,開門見山就是這麼一句讓人誤會的話蹦出來,“你們還邀着一起出去玩,看起來關係很不錯?”
那是因爲要協助黎倏翳行使對一一的監護人職責。
樸星鑰又不能這麼說,只能說:“我跟倏翳關係是很不錯。倏翳對我很好,我也很喜歡她。”
“哦?”黎丘的手指敲在老闆桌上,“我可是聽說,你跟我另一個女兒,慕笛笙的關係也很不錯,她還在學校課堂上對你當衆告白的,你跟倏翳不會也是這種不錯的關係吧?”
黎丘怎麼什麼都知道,樸星鑰頓時感到很有壓力:“誤會!我跟黎倏翳只是朋友而已。”
等於是間接承認了與慕笛笙有什麼。
黎丘調整了情緒,說:“我並不是想要干涉你們什麼,只是看出來倏翳很珍惜你。那孩子…我跟她媽媽有多寵溺她,離婚對她的打擊就有多大,加上這些年,她媽媽不在身邊,我又沒有盡到一個父親的職責,讓她離我們越來越遙遠,連最親最近的人,也不願意坦露心聲了。”
黎倏翳確實是這樣的,白日裡,她積極,優秀,治癒,讓人覺得無所無能無堅不摧,一到了晚上,卸下了僞裝,也只是個需要“充電”的小女生而已。
樸星鑰忽然真切地意識到黎倏翳對自己的特別。
她是連自己父親都不願去撒嬌的性格,卻會窩在自己懷裡,一遍又一遍汲取她渴求的溫暖。
“以前,我總千方百計讓倏翳繼承家業,覺得這樣就是我能保護她最好的方式了,黎氏擁有悠久的歷史,家族企業文化根深蒂固。我和她媽媽,是聯誼,也是真心相愛的,只是她媽媽沒有辦法接受我們家繼承人必須負責開枝散葉壯大家族勢力的傳統,一結婚便與我簽了離婚協議,她的媽媽是一個很獨立的女性,堅持丁克的她,最後還是經不住我們家的軟磨硬泡答應替我生下下一代繼承人。倏翳從出生起就肩負了傳承家業的命運,她媽媽從懷上她的那一刻起才感受到作爲一個母親纔會擁有的強烈母性的召喚,那時的我還在不斷地出軌,名義上,只有不斷地生,才能從旁支表親那裡儘可能地分到更多【蛋糕】,另一方面我比誰都明白,在長期的繁殖行爲下,我患上了一種叫【姓癮】的病,就是隨時隨地變成【野獸】,無差別地【發勤】,並來者不拒。而倏翳的媽媽很噁心我這樣的行爲,無法理解且打心底裡排斥,出了月子後也拒絕與我同房,我們開始因爲這種事情爭吵,我罵她不能履行妻子的義務,是鐵石心腸的【姓冷淡】。”還以爲黎丘說的這種事,只會出現在《知音》裡呢,因爲故事性很強,樸星鑰沒有打斷,“後來越吵越厲害,我調查到倏翳她媽媽做過一個很讓我沒有辦法理解的行爲,請人代孕生下了笛笙。知道笛笙的存在我勃然大怒憤然離婚,以爲是她背叛了我,男人最忌諱的事情就是戴綠帽子,即使離婚我也沒辦法接受這一點,她媽媽也從來不解釋,所以我那段時間很瘋狂,買通了國外的黑澀會打壓她們母女,笛笙和她媽媽的日子不好過,明明都是我們的女兒,卻天上地上,倏翳在最好的學校裡讀書時,笛笙吃了上頓沒下頓。”
“你家庭條件也不怎麼樣吧?”樸星鑰還記得有次宿舍裡只有她們倆人,樸星鑰吃完吮指原味雞以後舔了下手指,慕笛笙對她說,“我小的時候,只有聖誕節的時候才能吃上餐廳裡賣剩下的火雞腿。”
樸星鑰家庭條件還可以,只不過吃完吮指原味雞不吮指,那還叫吮指原味雞嗎?而且她之所以吃東西都很乾淨,不浪費糧食,都是小時候媽媽揍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