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著名的孔融讓梨。”慕竹放下手裡那本《中華美德故事》, 慕笛笙一直是聰明的孩子,她一定能明白故事裡蘊含的意義。
“但是,媽媽也說過撒謊是不對的。”你奶聲奶氣的, 倔強地撅起可以掛酒瓶的小嘴巴。
慕竹也知道這樣確實很難爲你:”笙笙知道人類和動物最大的區別是什麼?”
“人會說話可是小動物不會?”小慕笛笙撓了撓小腦袋瓜回答。
“嗯, 語言呢, 是一門藝術, 人們想聽的, 往往是善意的謊言,而不是真情實感的批判。更何況翳翳是因爲得了分裂症纔會和你爭吵的,並不是故意要冤枉你, 讓你爲沒有做過的事情買單,但爸媽絕對沒有偏心, 爸爸媽媽打從心底都是相信你的, 你的謊言會讓結局皆大歡喜, 何樂而不爲呢?”慕竹其實也頭大,她不知道這樣教育你是不是對的, 可是想要在這個弱肉強食的社會生存,過於耿直絕對是阻礙一個人融入集體的敗筆。
可是黎倏翳並沒有因爲你遲來的道歉而開心,她反而更生氣了,朝你憤怒地吼道:“你現在認錯有什麼用?事情已經發生了,GUCCI阿姨不會因爲你的對不起就復活!慕笛笙, 你這個撒謊精, 我超討厭你!”
媽媽說的道理植根在了你的心裡。
你學會了三思而後行, 漸漸也由於太過於在意他人的感受而忘記了該怎麼樣拒絕。
“慕笛笙, 暑假作業借我抄一下。”
這樣會害了你的, 你心裡這樣想,可還是遞了過去。
“又要加班老闆太沒有人性了, 我還要跟男朋友約會呢。”
話裡的意思很明白了,你更忙,但還是主動承擔了剩下的工作。
“笙笙,你人最好了,你都已經獲得勵志助學金了,獎學金的名額就不要和我搶了好嗎?”
新學期來了,本來還想新買一臺筆記本電腦的,這下又泡湯了。
…
所以,你覺得能夠勇敢說“不”樸星鑰特酷。
樸星鑰向來獨來獨往,可能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有次你出門前看到她也起了早牀整裝待發,室友戍跟她搭話:“樸星鑰,你是要去上課麼?幫我籤個到。”
“不。”沉默寡言的樸星鑰撂下一句,捉起書包瀟灑出門了。
“裝什麼裝啊。自以爲很帥。”她纔出門戍就豎了箇中指,宿舍其他人和你的關係很迷,一般都不愛搭理你,可是昨晚戍夜不歸宿,今天實在不想去上滅霸教授的課了,“笙笙,那你幫我答一聲到好不?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滅霸教授自帶聽聲識人的技能,這也是爲什麼樸星鑰蹺課無數唯獨他的課不敢錯過的原因。
“嗯。我儘量。”一旦答應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好,這是你的風格,你無奈地想還好和教授關係好,看在你的面子上教授應該會網開一面的。
你和等在宿舍門口的好朋友挽着手走到了一號教學樓門口,好友拽了拽你的手臂:“慕笛笙你看,那不是你室友嗎?”
樸星鑰和一個個子很矮的女生站在一起,她的單手插在衛衣前面的兜裡,另一隻手手臂夾着課本。用室友乙的話來說,她身上有股【全世界我最牛逼】的王八之氣,不知道她這種對什麼都不屑一顧的脾氣怎麼存活下來沒被打死的:“不。”樸星鑰又在說這個字。
“這是在告白嗎?”好友是個百合女,探測女女之間姬情雷達獵獵作響,“早覺得你們宿舍這個樸星鑰很T了,果然!”
“T?”你聽好友科普過,T是蕾絲邊之間比較男性化的一方,樸星鑰剪着樸素的黑長直,平時的風格是一些偏女裝品牌的休閒款,大多時候她都不出門,她有很多套睡衣,你幾乎要覺得她睡衣比平時穿的衣服還多,在宿舍裡樸星鑰很不修邊幅,偶爾從窗簾的縫隙瞟到過樸星鑰都是在看韓劇哭唧唧,“你誤會了吧…”
“這你就不懂了,T裡面也有娘T的啦,你曉不曉得我們學校某地下組織產出的同人文裡,有百分之二十關於你的你都是上面那個!”平時說起這個話題你總是避而遠之,好友滔滔不絕,“這個樸星鑰,也是我們創作的熱門題材,我才保存了一篇關於她的ABO,我等下傳給你看。”
“不。”樸星鑰說完,那女孩子還是把粉紅色情書塞給了她:“那就拜託學姐了!”
她皺了皺眉頭,看到你和你一個好友三步倆回頭地看着她,估計那一幕都被你們看了去,樸星鑰眉頭鎖得更深了。
你在課堂上看完了那篇不明覺厲的短文,只覺得渾身都要燒起來,發誓再也不要上好友的當來看這種辣眼睛的東西了。
“啪!”晚上在宿舍,你腦子裡還在揮散不去那段樸星鑰把柔弱女主壓在講臺上惡狠狠侵佔的羞恥臺詞,而每天和所有人都有仇一樣的樸星鑰,這天居然主動把…一封疑似情書一樣的東西摔在了你的面前,你仰頭看着她,樸星鑰沒說話,你卻覺得她斜睨着你的那樣子好似在千言萬語:“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坐上來,自己動,對女人不感興趣的我,竟然對你有了反應,世上那麼多畝魚塘,你偏偏走進來我承包地的,卡密碼是你的生日,拿去刷,小笙是我見過最單純善良的女孩子,你要是死了,我要所有人陪葬!@!¥!¥#!¥@”
這都是些什麼跟什麼啊!你抱頭,樸星鑰補充道:“是別人要我給你的。”
原來今天早上看到的那個女孩,是不好意思自己來,所以讓樸星鑰轉交。你把信放到一邊,現在沒時間去看。
“在整理開學典禮要用的素材?”難得的,慕笛笙居然會露出煩躁的表情,還以爲是個工作機器呢,樸星鑰不知道你的煩躁是爲了什麼,反正今天也沒有什麼事,乾脆幫幫你,“班主任不是給你派了個小組嗎?這麼多你做得完?”
“做不完也得做,後天就要交!”說起來你也煩,“她們參加的部會都有自己的事情,我一個人應該也能搞定。”
“你是Kal-El嗎?有天世界末日了,別人都忙着逃命,你是不是還要負責拯救世界?慕笛笙,你明明不是這樣的。”樸星鑰實在看不下去了。
這什麼語氣啊,真以爲自己是霸道總裁了?
你不是這樣又是哪樣的?話說一半自以爲很酷系列?
已經到這個份上,樸星鑰看你一頭霧水仍舊沒有變身的意思,也不打算拆穿,乾脆抽出來一個凳子坐下,素淨白皙的手流暢地繪圖,“我來畫,你上色。”
“Kal-El是男的,我要是也是Blackwidow!”沒想到樸星鑰也是漫威迷,她的工作效率很高,一旦開始畫畫就專心致志沒再理你,你吃了鱉,在塗色的間隙去看樸星鑰,發現這個人的顏值嚴重被低估了,原來小說裡說的“她的眸光不帶半點起伏,泠漠而堅硬的五官華美而又單板,骨子裡透出的一股子寒勁讓人忍不住退避三尺。”是有事實根據的。
畫完了,樸星鑰的左臉有一塊鉛筆印,你慣性伸手去想把她擦掉,樸星鑰的反應很大,毫不留情地把你的手拍開:“你要做什麼?!”
“我就…你臉弄髒了。”你還沒被誰這樣嫌棄過,指了指自己臉上與她相對應的位置,這傢伙是有潔癖嗎?“這地方。”
樸星鑰扯出一張溼紙巾,擦乾,可能也覺得自己太過分了:“對不起,我不喜歡別人碰我。”
“哦。”你有點明白,爲什麼樸星鑰在那羣姬佬們眼裡是霸總這麼個設定了,“謝謝你幫我啊,我明天請你吃飯。”
“不用了。”樸星鑰照例拒絕了你。
什麼啊,這人怎麼回事?她是慣性拒絕嗎?
“那我請你看電影?”這世道真的還會有人,不求回報地去幫助別人嗎?
“真的不用了。”樸星鑰爬上了牀,拉好了窗簾,“我不喜歡人多的地方。”
後來,倆人的關係好像比以前好了。
照着直覺你認爲,樸星鑰對你一定是有意思的。
她雖不會跟那些系裡的男生一樣明目張膽地追你,但總會在她需要的時候及時踏着五彩祥雲拯救你於水深火熱之中。
接觸地久了,也明白這個人並不是真的如第一眼看過去高冷,她只是很沒有存在感,不太會與人交往。
你感覺自己就像是挖到了寶藏女孩的黃金礦工。
“下次你再答應這樣無理的請求,我可就不幫你了。”樸星鑰一邊說着,一邊和你一起排列迎新晚會要用的姓名牌。
“待會我主持的時候,你可以給我去獻花麼?”你偏頭去看她,樸星鑰今天梳了丸子頭,修長的脖頸一覽無餘,忙碌的工作使得她連衣襟歪到一邊去都不自知,她全身最有魅力的地方應該就是鎖骨,形狀盤桓曲直,有種讓人想舔的色氣,“導演組請了羣衆演員,可是嫌工資少罷工了。”
“不去。”樸星鑰拒絕地毫不留情,她毫不擔心你會不會沒有人獻花。
“啊~可是人家就想要你獻的花嘛!”熟悉了,你跟她說話也油了。
樸星鑰根本不吃這套:“人家要獻花,是人家的事情,關你什麼事?”
晚會結束以後,你被自發獻花的人羣包圍了。樸星鑰在遠處看了很久,最後把那朵鳶尾插在了後臺那堆花裡面最隱蔽的角落。
你從來不缺朋友的。她認爲自己只是與你的熱鬧無關的其中之一。
遠離了喧囂,樸星鑰在回宿舍的路上接到了你的電話。
“喂?你在哪裡啊,不是答應我再無聊也要看到最後麼?人呢?”憤懣的語氣,背景裡還有許多人在催促着你,叫着你的名字祝賀,那是一種永遠與樸星鑰無關的熱鬧。
“我已經到宿舍了。”樸星鑰蹲在體育館操場的臺階上,靜靜地俯視你那處光亮。
你從簇擁擠出一條路,找了處安靜的路燈,聽到了樸星鑰不動聲色的的嗓音,這場晚會才真正地圓滿了:“我等下跟朋友們去慶祝,你也一起來吧?”
“不了,我已經換好衣服了懶得出門。”樸星鑰說着,不自然地摸了摸後頸,“不準再喝多了,我累了要睡覺,絕對不會去接你。”
“你來嘛!我想和你分享我的快樂!”和樸星鑰說話,你總是不自覺帶着嬌嗔,旁邊的好友聽出了區別,撓你癢癢說:“笙笙,你跟誰打電話呢?還說了那麼久?是不是揹着我有了男朋友啊?”
“男朋友?沒有啦!”
“還說沒有你看你嬌羞的樣子!我還不知道你!快告訴我是誰!”
“真不是誰,是樸星鑰。”
“喔,又是你們家那個小蘋果,你們倆關係什麼時候這麼好,我可是會嫉妒的。”
“沒有啦!”
“快說!我跟她,誰纔是你最好的朋友!”
“…是你,當然是你了,沒有人比你最好了。”
“又騙我,慕笛笙,你這是跟第幾個人說這句話了!就會哄我們!”
電話那邊熙熙攘攘又鬧作一團,樸星鑰不知道你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但是,知道自己在你心裡分量並不是那麼重,一直很看得開的她沒有辦法釋懷。
很羨慕,你旁邊的好友,可以那麼習以爲常地去和你比肩而行,再尋常不過地牽手擁抱,而她,卻連面對着你好好說話,都需要積攢好久的能量。
樸星鑰真的走回了宿舍,你的牀鋪空蕩蕩的,她等了好久,直到手機上亮起來那個人的名字。
你慵懶的低音故意充滿了誘惑:“小蘋果,我醉了。快過來接我。”
“你在哪?”真奇怪,你邀請她,她不去,卻又等了你一晚上電話等着去接你。
樸星鑰在酒吧門口,從你好友手裡接過了東倒西歪的你,溫香軟玉在懷,本是件很知足的事情,可她嘴裡抱怨道:“又喝那麼多。。”
“嗨,小蘋果。笙笙說一定要你來了才肯回家。”好友不懷好意打量着你們倆,“人已經送到了,我繼續high去了,你可要對我們家小笙笙溫柔點。”
好友一鬆手,你整個人撲倒在樸星鑰身上。
“樸星鑰,你真好。”你醉眼朦朧地看着她,嘴巴就要貼上她的臉,樸星鑰退半步維持安全距離,同時又伸手牢牢攙扶你。
根據她的經驗,接下來她只要做個合格的聽衆就好了。
樸星鑰把你塞進的士裡,跟司機師傅說完目的地,你把樸星鑰的臉搬過來,語不驚人死不休:“小蘋果,你是不是喜歡我?不然爲什麼,跟我對視臉那麼紅?”
“沒有。”樸星鑰知道,和喝醉的人說話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奈何司機師傅頻頻偷看你們,不能專心開車:“吐車上兩百塊。”
“騙人!你一定喜歡我!”你枕在她的大腿上,擡頭仰視着她的下巴,樸星鑰還真是好看,360度無死角,怎麼就沒發人現這顆滄海遺珠呢,這樣也好,她的漂亮就只有你一個人知道了,“我可招人喜歡了,我媽媽喜歡我,爸爸喜歡我,姐姐也喜歡我…”
這句話倒也沒錯,你這種來者不拒的性格,是個人都不會拒絕吧,可是總想着去討好別人,自己真的不會感到很累嗎?樸星鑰自認是做不到這一點。
下了車,你又拖拉着樸星鑰不肯回家:“可是那都是假的…我爸爸喜歡我,是因爲我是他的骨肉!我媽媽喜歡我,是因爲要拿我做實驗!我姐姐喜歡我…她後來也不喜歡我了!”
“可是你喜歡我,我覺得是真的。”你摟着樸星鑰的脖子,很煽情地挨着她耳朵說,“你看着我不說話,我從你的眼睛裡都能看到,你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向着我分裂,我喜歡你爲我臉紅的樣子,喜歡你在乎我到無法自拔,可是爲什麼你總是不說呢?你不說,我怎麼知道你喜歡我?”
你很少提家人,樸星鑰只知道你在M國長大,她對別人的私事也不是很關心,她想,你話裡的意思,是你的家庭也不幸福麼?
兩個孤獨的靈魂彼此靠近,樸星鑰試着把你背起來,失敗了,她無奈地任憑你拴在她身上:“說了又怎麼樣…我們倆現在這樣,不就挺好的。”
“好什麼…”你給了她一個響亮的大耳刮子,“你喜歡我不就是想和我談戀愛麼?誰要跟你純友誼了?”
“我害怕…”樸星鑰捂着臉,她是真的很委屈,“害怕失去你,所以不敢和你談戀愛。”
沒有喝醉的人,通常都趁着酒醉這個藉口,說出平時不敢說的話。
你望着樸星鑰不知道是你打紅的還是害羞而漲紅的臉,既心疼又委屈,你的小蘋果,愛得小心翼翼的,你不能夠操之過急,慢慢來,細水流長給她建立自信。
兩年了,樸星鑰這個社交廢柴還是隻有你這一個朋友,有你盯着看,以後她身邊也難保會有其他人。你們還有的是時間。
“嗯,那就先不要說出來。”你攀着她的肩膀,也只有這種時候,樸星鑰會縱容你的親近,“我等你。”
【要是哪天等不及了,由我先說出了口。還請你不要那麼果斷地拒絕我,拒絕了也沒關係,我慕笛笙什麼挫折沒有遇到過,絕對不可能輕言放棄的,不說出來也行,但是不要停止喜歡我,樸星鑰,你一定是不一樣的,你要永遠喜歡我。
因爲我,真的好喜歡你那幅爲我臉紅的樣子。
我的小蘋果。】
什麼?你問我爲什麼這麼清楚你的事,連你的心理活動都一字不差?難道我是住在你肚子裡的蛔蟲嗎?
不是,當然不是了,我比你想象地還要了解你,你注視着她的時候,我也注視着你,我是你們這場無疾而終的愛情忠實的讀者,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都不覺得遺憾了,我還在爲你不值。
別猜我是誰,你不認識我。
(by Another視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