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餘暉灑滿大地。
此刻,軍營中叫喊陣陣,數百個閒來無事的衛所兵與剛剛操訓完的第六哨新兵分別聚在兩頭,有些人喊着口號,更多的則是在不斷嘲諷。
在校場中站着兩個人,他們便是此次比試的主角。
“哈哈,王爭不知天高地厚的要與那高山比試,來來來,買定離手了啊!”
“劉哨官,俺押高百總二十兩銀子,這可是俺全部家當了!”
文登營兵士中已經開始一場賭博,一些哨官有些餘錢出的銀子就多些,都在十兩到三十兩之間不等,其餘的新兵多少不一,但最少的也要有幾兩碎銀。
高山已經很久未曾與人比試了,如今趕上這麼一次大家都覺得很難得。
這些文登營的兵士整日過的渾渾噩噩,枯燥乏味,此刻都顯得興奮異常,已經聚在一起指指點點。
這場比試雖說還未開打便勝負已分,但當個樂子看還是可以的,將官更是如此,都想着趁此機會狠狠的撈他一筆。
在劉哨官等軍將的慫恿下,這些兵士興奮的雙眼通紅,將牀板下腳靴裡藏着掖着的銀錢都取了出來,堆在一起滿滿的也要有幾百兩。
高山那側已經堆成了一個小小的山包,相比之下,王爭那邊就顯得冷清太多。
新兵們都是剛到文登,即使發下了安家銀,大多數人都用來給家人改善生活,根本不捨得用來賭,更有不少淳樸的村民攢着娶媳婦。
最後,只有黃陽與鄧黑子兩個人在劉哨官等人威脅的目光中走上前,將衣襖掏了個底朝天,最後才翻出來不到十兩的碎銀。
那劉哨官等人帶着家丁笑的張狂不已,正欲出言打趣,但卻從場內傳來一聲暴喝,周圍頓時安靜了下來。
只見高山回頭瞪了一眼劉哨官等人,吼道:“都他娘給老子閉嘴,要看就靜靜的看!”
那劉哨官的笑容霎時停頓,臉色漸漸漲成了豬肝色,在全場人的注視下居然仍是低了頭,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見劉哨官都如此,其餘幾個哨官就更加不敢出言放肆,周圍的衛所兵也只是靜靜的看着場中。
滿意的哼了哼,高山回頭看向王爭。
“新賬舊賬如今一起算,王爭,你現在認錯還來得及,不要爲了臉面而傷了性命!”
哈哈一笑,王爭抱拳道。
“軍中比武,生死由命!”
王爭話音還未落地,高山突然疾衝幾步,大拳虎虎生風的揮了過來,王爭感受到拂面的勁風,自知不可硬抗,朝身側一閃躲過了這一拳。
“來得好!”
閃身同時,王爭下盤用力,右腿朝高山蹬了過去,正欲來個快速反擊,卻聽那高山哈哈一笑。
不好!
高山不僅人高馬大,動作也是頗爲靈活,第一拳剛落第二拳便緊隨而至。
這時候若是繼續踢過去難免落個兩敗俱傷,況且王爭被擊中的將是胸膛,按照高山這一拳的力道,若是硬捱上少說也要折幾根肋骨。
王爭迫不得已而收腿,緊跟着往前閃躲幾步。
粗喘幾口氣,高山哈哈一笑:“好!王爭,老子倒要看你能躲到幾時!”
躲?
王爭面龐一冷,高山話剛出口,便如同一頭正捕食中的豹子竄出,高山大眼一瞪,顯然是有些驚訝,反射新的雙手合十去招架
但王爭的攻勢雷霆不斷,膝蓋一下又一下的朝高山小腹頂去,小腿也沒閒着,時不時朝高山下盤招呼。
高山擋得住膝蓋這一頂,卻料不到王爭接下來的攻勢。
側步!
王爭先前凌厲的攻勢只是爲了打亂高山的步伐,讓他在疲於應付的同時露出破綻,最後再一擊而勝之。
就是現在!
找準時機,王爭大腳一伸,穩穩的別在了高山兩腿之間,緊跟着雙手醞釀起力氣,握住高山寬大的肩膀,手腳與身子同時用力。
“砰!”
場中塵土飛揚,本來虎背熊腰的高山是不可能被王爭擊倒的,不過此刻他應付了王爭連續不斷的進攻後呼吸變得急促,步伐也是凌亂不堪,上下不得兼顧。
這個時候王爭及時出手,看在圍觀的衛所兵眼中,就是直接將人高馬大的高山按倒在地!
寂靜!
包括劉姓哨官與站在中軍廳外的吳惟忠,全場都是寂靜無聲,衛所兵瞪大了眼睛,都不敢相信這一幕.
高山...居然被王爭一把按倒在地?
這怎麼可能!
劉哨官看向王爭的眼神已經沒有方纔的輕視,能將高山瞬間擊倒,這王爭到底是有多大的力氣?
過了沒多久,從另一側的六哨新兵中響起一陣歡呼聲,自己的上官居然毫不費力的就將那人高馬大的高山按倒在地,這是何等的悍勇!
董有銀看着王爭的背影,低聲喃喃道:“孃的,這小子什麼時候拳腳功夫變得如此了得,那高山都能撂得倒,那俺還不如高山,豈不就是三下五除二的事?”
正想到這裡,忽然有人拍了拍董有銀的肩膀,轉頭一看卻是黃陽。
“董大郎,叨咕什麼呢?”
黃陽對董有銀的稱呼一段時間變一個,起初戲稱爲董無銀,現在則變成了董大郎。
最開始董有銀還威脅一下,到了現在整日操練都很勞累,哪裡還有心思去管,董有銀已經看開了,懶得去理,隨黃陽怎麼叫了。
咳咳兩下,董有銀指着場內說笑起來。
高山大眼中充滿了濃濃的不可置信,他志得意滿的將王爭打的只有招架之力,正要一拳將王爭擊倒,怎麼一眨眼的功夫倒地卻的成了他自己?
王爭一定是耍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手段!
正想到這裡,見王爭撤出幾步微笑着朝他伸出手,高山只覺臉上火辣辣的,羞憤之下,甩手將王爭的手打開,吼道。
“不可能!我不服,再來比過,這次比試腰刀!”
“好!”
見到王爭渾然不懼的回答,高山怒衝衝的走到兵器架邊上,抽出兩口腰刀,扔給王爭一把,二話不說就衝了過來。
劉哨官捏緊拳頭,居然有些緊張起來,再次看向場內。
......
天色漸晚,圍觀的人羣已經再也說不出話來。
高山精疲力竭的撐着長槍,氣喘吁吁的道:“他孃的,不,不打了,累死老子了,幾年沒像今日這般累過了。”
這場比試全程吳惟忠都看在眼裡,王爭和高山在文登營校場足足比試了近兩個時辰,拳腳還是刀槍都鬥過,高山皆是毫無懸念的被王爭擊敗。
讓吳惟忠驚訝的還不僅如此,高山敗的與第一次如出一轍,都是衆人以爲王爭苦苦招架,即將抵擋不住時來了個峰迴路轉,一眨眼的功夫倒地的便成了高山。
比武比的向來不是蠻力,不是誰身子高大,誰力氣大就一定能勝,比的是心平氣和,比的是臨危不亂。
兩世爲人的王爭在軍中戰勝過的那些高大粗壯的兵太多了,對付這種人早就有了一套招式。
王爭素來不是心胸狹隘之人,眼下六哨在文登勢單力孤,唯有處事圓滑才能走的更遠,王爭不願錯失任何可能的盟友,過分強硬只能讓自己樹敵過多,軟硬兼施纔是長遠之計。
對於高山,王爭還是不願與其結成死仇的,若有機會,最好還是化干戈爲玉帛,其實拋開先前的不愉快,王爭還是挺喜歡這個生性率直的膠東漢子。
想到這裡,王爭齜牙咧嘴的走到高山眼前,微笑着伸出自己的手。
“高百總,今日這場比試你我未分勝負,天色已晚,咱們改日再比?”
未分勝負,不是王爭勝了嗎?
愣愣的看着王爭,高山的疑問到了嘴邊又生生的嚥了回去,忽然明白了什麼,這次他握緊了王爭的手,起身與王爭抱在一起。
“哈哈,王兄弟說的不錯,來日再來比過!”
見到這一幕,周圍的文登營兵士皆是大跌眼鏡,尤其是劉哨官,恨恨的攥緊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