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登城內的百姓見到後都很驚訝,一向是沒什麼表現,畏避不出的官兵居然從營盤中開出,正浩浩蕩蕩往寧海州城而去。
見到城外經過的文登營隊伍,皆是議論紛紛。
“官兵這是幹什麼去了?”
“你還不知道?浪裡白條和河龍王已經打到寧海州城去了,撫臺大人震怒,讓吳協臺去增援呢。”
“是啊,昨夜就先去了一批,今日吳協臺親自出馬,看來官兵終於要清剿水匪了。”
“總算做了一件好事!”
騎在馬上,一名哨官道:“老劉,你說那王爭到底打着什麼心思,帶着兩百個毛都沒長齊的新兵去偷襲河龍王水寨,這不是腦子有問題嗎?”
冷哼一聲,劉姓哨官道:“這有什麼稀奇,那王爭畢竟是未曾見得市面的鄉野粗漢,又哪裡懂得什麼計策!”
“依我看,多半是上次比武僥倖勝了,便自以爲有萬夫不當之勇,立功心切,這才連夜趕着去送死。”
“聽聞上次出動上千人圍剿,卻依然在五文河水寨大敗而回,折損慘重啊。”
“如此一來,那王爭怕是凶多吉少了。”
......
月色霧茫茫,一處水寨靜靜矗立在五文河灣之內。
兵貴神速,出發后王爭一刻也不敢休息,帶着第六哨的新兵們偃旗息鼓,連夜奔行四十餘里,也就是在第二日的凌晨。
文登營大張旗鼓出徵的時候,王爭終於帶着六哨的新兵悄悄來到位於五文河下游幾裡外的一處樹林中。
這處樹林當地人稱“河王林”,顧名思義,這裡已經是河龍王水匪幫的地盤了。
儘管王爭手頭兵力不多,只有兩百餘人,但在白日進軍仍顯得過於招搖,輕易就會被水匪發現,加上對守寨水匪情況不明,王爭決定先在林子中修整一日,待探明周圍情況,夜間再行軍。
這一路上的所聞所見,不僅是王爭,每一個新兵都是氣憤異常。
到了金水河後,便是浪裡白條水匪幫經常出沒的地區,王爭等人小心翼翼的同時,也對沿途的景象有了些許瞭解。
文登境內還好一些,由於有文登營坐鎮,加上距離沿岸過於遙遠,浪裡白條不敢輕易肆虐,但這金水河附近就不一樣了。
王爭等人經過的村寨無不是殘破凋敝,有時幾裡甚至十里之內都難見到尚存炊煙的村落。
原本生活在這裡的百姓不是被水匪搞的家破人亡成了流民,就是被脅裹在大軍中成了攻城的炮灰,死的不值一提。
見到這一幕,新兵們憤恨之餘也在暗自慶幸。
如今他們跟着王爭逃難到文登,不僅成了官兵,現在更是在去剿匪的路上,新兵們心中第一次有了必須取勝的理由。
如果他們不能成功剿滅水匪,自己的家人由誰來保障他們在文登城內的安全,將來會不會經受這等災難誰又能知曉?
這樣一來二去,新兵們對那些素未謀面的水匪已經是厭惡到了極點。
這時候有句話叫做“逢林莫入”,山谷樹林中不僅可能有各種食人猛獸,更有可能出現兇惡的土匪,在你行走時突然暴起殺出,跑都來不及性命就丟在了這深山老林。
不過王爭經過的這處“河王林”中卻不會有任何土匪,這裡是河龍王水匪幫的地界,河龍王在這五文河一帶稱雄數年,屢敗朝廷官軍的圍剿。
比起聲名鵲起的浪裡白條,河龍王顯然在道上更具威懾力,不會有哪路不開眼的土匪佔了河龍王的林子劫道。
確認這裡沒有任何土匪之後,王爭帶着新兵們很快就銷聲匿跡在草木茂盛的山林中,除了些許機靈的斥候以外,沒有一個人再出現在這附近。
大約三更天的時候,一夥漢子猛的從這林中竄出,分成數股,很快就來到了不遠處的碼頭,這便是白日裡斥候探報的成果之一,五文河水寨碼頭。
蹲在岸邊的草叢裡,王爭皺着緊眉頭看着眼前平靜的河面,老是有一種淡淡的危機感揮之不去。
除了幾艘孤零零的小舟停泊在碼頭邊上,竟然見不到一個守夜的水匪,這一切寧靜的有些異常,甚至感到陣陣窒息,王爭不相信水匪居然會大意到一點防備沒有。
“還等什麼,依俺看哨官說的沒錯,這些水匪果然留守不多,咱們就直接衝過去佔了這些小舟,衝進水寨,打他個措手不及!”
擺擺手,王爭依舊凝神盯着平靜的河面,董有銀正等的不耐煩。
忽然,一根懸浮在河岸邊並不起眼的蘆葦微微一動,這動作的幅度並不大,轉瞬間再度歸於平靜。
王爭神情一振,低聲道:“沒有我的命令,不要發出任何聲響!”
見到王爭嚴肅的樣子,董有銀即便再焦躁,也只得耐着性子等下去,最後索性一根根的拔起了雜草。
在王爭凝神觀察的這一小會,發現先前那一次並非偶然,怕這平靜的湖面下隱藏着數名乃至十數名水匪。
將方纔見到的一切聯繫到一起,王爭心中的疑惑迎刃而解,但新的難題又來了,如何讓這些水匪毫無防備的現身呢?
想到這裡,王爭一轉頭,看見董有銀正鬱悶的拔雜草,心生一計。
......
隨着一陣步子聲,平靜的碼頭被打破,一行青壯由南而來,他們穿的破衣爛衫約莫三十幾人,人手一口腰刀,看起來正是一些幹打家劫舍勾當的山賊土匪。
爲首那名漢子更是一臉的狠色,自然就是董有銀了。
董有銀壯着膽子走在最前面,手裡的腰刀其實都在發抖,他實在看不出來,這河面裡怎麼可能藏着人?
“嘭嘭嘭~!”
大步邁到碼頭上,董有銀故作豪邁的踢了三下船板,踢完蹬着一雙牛眼環視湖面,等着可能出現的人。
這三腳是五文河的規矩,就是水匪山賊只見互相溝通的暗號,大夥都是一個道上的,以此表明身份,互相不要傷了和氣。
踢完半晌,湖面卻依舊是平靜如斯,在草叢中觀察的王爭暗自皺眉,難道這些水匪發現了董有銀是假扮的土匪,還是自己多慮了?
董有銀看了一眼河面,心中罵了句娘,若是被水匪發現自己是裝出來的八成要沒有好結果。
想到這裡,董有銀腳底抹油,隨時準備跑路。
“嘭嘭嘭!”
大腳不耐煩的咣咣踢在船板上,剛剛回身準備離開,卻從身後傳來一道沙啞的聲音,嚇了董有銀一跳。
“你們,是哪一路的山賊,不知道拜龍王只能踢板三下的規矩嗎?”
董有銀等人一齊回過頭去,豁然見到先前平靜的湖面中,十幾個精赤着上身的水匪緩緩出現,聚齊在一起,爲首那人簡直醜出了新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