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心裡靈動一下,一時拿不準該說啥好了。
暗暗揣摩着,看來建山莊的事兒王連成已經跟王仙姑透露過了,但又搞不懂他究竟對她說了些啥,又是抱着何種目的,萬一自己說錯了話,定會無端惹出亂子來。
可如果說自己一點都不知情,又擔心被王仙姑識破了,畢竟她是半仙之體,啥事能瞞得了她?
“你看看你,這還有啥好犯難爲的,我就知道王連成對你說過。”
杏花臉上一陣不自然,被當衆剝光了衣服一般,趕緊辯解說:“其實吧,我只是在路上遇見了他,他用車帶我一段,路上有一搭無一搭地說起過這事,我也沒往心裡面放,你這麼一問,我倒是有一點點印象,只是一時記不起他都說了啥了。”
王仙姑癟癟嘴,挖苦道:“你這麼個精明的人,記性能那麼差?老姑纔不信呢。你就照實說吧,他想建的那個玩意兒到底是幹什麼用的?”
杏花心裡慌亂起來,臉上也跟着熱辣辣的有些發燙。
倒不是因爲王仙姑點破了她的謊言,而更令她不安的卻是自己跟王連成去山莊做下的那些苟且之事,真擔心被她知曉了,憑着先知先覺,把那些禽獸不如的畫面盡收眼底,那可真就骯髒死了。
“你發啥呆呀?我可告訴你,王連成那個小子天生命硬,不是個善茬,老鼠精下界,一輩子就只能幹些偷雞摸狗的事情,你可別跟着摻和多了,小心被他反咬一口。”
“老姑的意思是?”杏花發起毛來。
“他小子不地道,無非是想着藉助神龍的威力發點財,那倒也罷,怕的是他把男盜女娼的場所也建到那裡,那可就沾污神靈了,你說是不是?”
“那如果他非要建怎麼辦?”
“想辦法給他攪合了唄。”
“要是連黃順昌都批准了該咋辦?”
“那也不中!就算是房子蓋起來了,也給他推倒了,拆掉了!”王仙姑神色肅冷地說。
“可不到他正式營業,誰也不知道他幹啥呀?咋好去阻攔?”
“我今兒跟你說這事兒,就是讓你聽着點風聲,可不能讓他弄髒了咱的村子,那玩意兒晦氣,會把村裡的風水攪渾的,知道了不?”
杏花面無表情地應一聲老姑我知道了,便轉身朝前走去。
“你心裡有數就行,千萬千萬啊!”走出十幾米遠,王仙姑仍在後面大聲叮囑着,“哦,對了,杏花啊,其實見到那條龍的不只是你一個。”
杏花戛然止步,回頭問王仙姑:“還有啥遇見過?”
“就是陳家那小子。”
“你說陳排放?”
“是啊,不是他還能是誰?我可告訴你,那個小屁孩真是不簡單,是個成龍成鳳的料,也只有他能扳倒王連成。”
“他纔是個小屁孩,能拿王連成咋樣?”
“有志不在年高,慢慢來……慢慢來……是龍總會騰空的。”
杏花哦一聲,心裡沸沸揚揚起來,真的就像一條龍在裡面攪動。
自打王連成跟自己談了建設山莊,並且還有意讓自己擔任副經理後,杏花心裡就一直美滋滋的,充滿了期待。
而王仙姑剛纔一番話,卻又像一塊硬糙的石頭,猛然間扔進了平靜的水池裡,把倒映在裡面的一團姣好月光給徹底攪沒了,剩下的只有了重重疊疊的雜亂漣漪。
更讓她迷惑不解的是王仙姑最後一番話,陳排放這小子竟然也見過真龍,卻守口如瓶,從來沒有跟自己說起過,這裡面藏着啥秘密呢?
……
杏花心裡實在癢得不行,吃過晚飯後,就想去找陳排放
聊一聊。
一進院門,就聽見有個男人在屋裡面說話,仔細一聽,原來是村長黃順昌在裡面悄悄說着話。
杏花躡手躡腳走到了窗櫺下,蹲下來,側耳偷聽。
黃順昌說:“上次咱爺倆辦的那事兒,你可千萬要保密,不要走漏了半點風聲。”
“啥事兒?”
“就是酒桌上演戲騙錢那事兒。”
“錢給了嗎?”
“沒給。”
陳排放傻傻一笑。
“你小子,笑啥?”
“叔,你騙我。”
“你……你啥意思?”
“人家明明給錢了,整整兩萬元。”
“你咋知道?”
“這你不要管,反正是有人告訴我了。”
“誰告訴你的?”
“我肯定不會告訴你。”
黃順昌埋頭想了想,然後擡起頭,悄聲說:“錢是給了點,就是太少了,不夠塞牙縫的。”
“我捱了一耳光,就賺來了兩萬元,你還嫌少啊?”
“對你來說是不少,可對一個村子來說,那就是皮毛了。”
“那是抗旱專款,足夠打十幾眼機井的了。”
“操!”黃順昌吐一口唾沫,說,“還打機井呢,光招待費就欠了一屁股,這兩萬元,還了一家飯館的都不夠呢。”
“咋就吃那麼多呢?”
“不是我吃,是上頭來人吃。”
“不管誰吃,都是不該吃的。”
“那也沒辦法,上頭來人總不該不招待吧,先把他們肚子打發滿意了,啥事也就好辦了,要不然處處找咱們的麻煩。”
“麻痹滴,就沒王法了?”
“小屁孩,你懂個吊!”黃順昌扭頭就走,突然又想起了什麼,轉過身來,從褲兜裡掏出二百塊錢,遞給陳排放,說,“拿着,這是上次捱打的補償。”
陳排放說啥都不接。
“小子,你還嫌少?”
“不是嫌少,我不要!”
“拿着,買點吃的,也好把嘴給我堵上,要是露出一個字,老子斃了你!”黃順昌說完,把錢扔在了地上,出門踏進了夜色裡。
“草泥馬!黑心腸的大騙子,遲早會遭報應的,不信等着瞧……”陳排放面朝門外,惡狠狠罵着。
“喲,罵誰呢?”
一聽有女人進了院子,陳排放彎腰撿起了地上的錢,裝在貼身的口袋裡,大聲問:“誰啊?”
“小鱉羔子,連嫂子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
“哦,是杏花嫂啊,這幾天都忙啥了?連個人影都不見了。”
“咋了?想嫂子了?”杏花一步踏進了門檻,伸出軟乎乎的小手,在陳排放的腮上擰了一把。
“別動手動腳的!”陳排放有點兒不耐煩。
“大兄弟,剛纔罵誰呢?”杏花故意裝糊塗。
“罵鬼!”
“狗曰的!你纔是鬼呢。”
陳排放往裡退了幾步,問杏花嫂:“你找我有事嗎?”
杏花嫂沒回答,伸長脖子往裡屋探着。
“你找我奶奶?”
“奶奶呢?”
“她去找黃仙姑說話了。”
“說啥?”
“她們說啥我咋知道,對了……對了……”陳排放突然想起了什麼,正色問杏花嫂,“那個老神婆,她到底姓啥?爲什麼有人稱呼她黃仙姑,也有人稱呼她王仙姑。”
杏花嫂說:“人姓王,可神姓黃。”
“這話怎講?”
“還文化人呢,狗屁!就
是說,她本人姓王,可附在她身上的那個神姓黃,這下懂了吧?”
陳排放一臉懵懂,搖了搖頭。
“傻子!就是說,她被黃鼠狼附體了。”
“胡說八道,黃鼠狼怎麼會附到人身上?就那麼個屁大的玩意兒,能有那麼大的本事?”
“住嘴,別胡說八道!”杏花嫂面露悸色,朝着夜色裡望了望,說,“那東西是有靈性的,小心纏上你。”
“嫂子,你是在有意神話那個老太太吧?”
“滾!你把嫂子想成啥人了。”
“那你說說看,到底是咋回事兒。”
杏花嫂說王老太年輕的時候有模有樣,水靈秀氣,是村裡的幼兒教師,那一年春天,她帶着班上的學生去野外。
在翻越一座小山的時候,一個小動物跐溜鑽進了女生的褲管裡,順着細嫩的小腿一直往上爬,嚇得女孩暈了過去。
王老太快步躥了過去,想都沒想,一腳踹在了女孩鼓起的褲管上,只聽見吱一聲慘叫,一股鮮血噴濺而出。
有個膽大的男生走過來,攥住毛茸茸的尾巴拽了出來,這纔看清是一隻黃鼠狼,已經沒了性命。
爲了不讓女孩起疑心,王老太用自己隨身所帶的手帕擦淨了她身上的血污,沒捨得扔,偷偷放進了自己的口袋裡。
回家之後,王老太掏出手帕洗了起來,誰知越洗越紅,洗了整整一個下午,用了足足三缸水,直到最後,那水依然紅得嚇人。
她就一直洗,一直洗……
直洗到夜幕降臨,王老太咿呀一聲,暈了過去,一覺睡到了第二天早晨,從牀上爬起來後,整個人就變得面目全非了,神神叨叨,胡言亂語。
從此後,就成半仙之體了。
聽完杏花嫂的講述,陳排放雙目發癡,沉默不語。
“小子,嚇着了吧?”
“沒……沒啥,神話都是假的。”
杏花嫂抿嘴一笑,說:“沒準你也被黃鼠狼纏上了,瞧你的臉色吧,都黃成豬苦膽了。”
“操,老子頭頂有神明,那些鬼魅之物避之不及呢,還敢靠近?能耐它了!”陳排放刻意挺直了腰桿。
“吹牛逼!”
“好了……好了……嫂子你就別瞎扯了,說吧,找我有事嗎?”
杏花嫂往前跟一步,緊盯着陳排放問:“剛纔是不是黃順昌那個老東西來你家了?”
“你聽見了?”
“你回答我!”
“他來不來與你有啥關係?”
“你告訴嫂嫂,他說的那錢是咋回事兒?”
“嫂子,你偷聽了?”
“不是偷聽,是你們說話的聲音太大,不想聽都不行,你說,是不是跟黃順昌合夥騙人了?”
陳排放不以爲然,說:“既然你聽到了,還有啥好問的?多此一舉。”
“我就是想從你嘴裡證實一下。”
“沒啥好證實的,我困了,想睡覺了。”陳排放不耐煩了,冷冰冰下起了逐客令。
“你不說是不是?”
“沒啥好說的!”
“小東西,反了你了!”
話音未落,杏花嫂出手敏捷,一把攥住了陳排放的命根子。
“哎喲喲……哎喲喲……嫂子……嫂子……你鬆手……快鬆手……”陳排放疼得咬牙切齒,嗷嗷亂叫。
“你說還是不說?”杏花嫂用勁撕着,擰起了麻花。
“別……別……嫂子……”
不等陳排放把話說完,門外轟隆一聲巨響。
杏花驚叫一聲,慌忙鬆了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