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泥潭邊時,滿滿一瓶酒已經被喝下了大半。
陳排放站在潭邊,高聲喊着老龍。
過了沒多久,只聽見嘩啦一聲,老龍果然就浮了出來,黑乎乎橫在混濁的水面上。
陳排放抱怨說:“老龍啊,那些女人真不像話,動不動就跟男人上牀,成何體統?你該好好管教她們。”
老龍噗噗噴了兩口水汽,說:“人之性,天來定,我連自己的命運都把握不了,能管得了她們那些?”
“那就由着她們瞎胡鬧了?”
“唉,清者自清,濁者自濁,苦海有邊,佛心是岸,這就是造化啊!不是你我能奈何的。”
“那……那就收回你的功法,別再讓我看見,看見了就他媽鬧心,又沒法阻攔,倒不如一眼不見爲淨。”說完,陳排放猛灌了一口酒。
“小子,你錯了,無所見,怎教化?”
“教化?教化個鳥雞八!我連嫂子都保護不了,還能幹啥?我他媽就是個屁……就是屁……狗臭屁!”
陳排放邊撒潑罵着,邊大口大口往肚子裡面灌酒。
“別喝了!瞧你那個熊樣子吧,還不如個市井無賴!”老龍氣憤地搖着尾巴,把水面攪得嘩嘩作響。
“我就喝……就喝……就想麻醉了事!”
“你這個孬種!酒是穿腸毒藥,再喝下去,你非死必廢!”
“死了更好,免得整天看些蠅營狗苟、男盜女娼之事,我就喝……就喝……誰也管不着!”說完,陳排放又舉起了酒瓶。
“啪!”
老龍揚起尾巴,把酒瓶捲入其中,搶了過去,說:“那好,我喝給你看,讓你知道酒的淫邪之力有多大!”
不等陳排放阻攔,老龍已經盤蜷起身子,龍尾高揚,把酒瓶倒立過來,對準了嘴巴,唰一下,就吸了個乾乾淨淨。
隨即,一個翻轉騰空,呼嘯而起,直奔着草藥地去了。
轟隆隆……
嘩啦啦……
一陣翻天覆地的鬧騰,只見那一畝三分地上塵土飛揚,烏雲翻滾,草葉合着碎石滿天飛。
臥槽,這不是作死嗎?
陳排放心裡咯噔一下,飛奔而去。
當他站在草藥地邊時,傻眼了,那片綠油油、嫩生生,生機盎然的龍鬚草早就沒了蹤影,看上去是被翻地三尺了,滿目都是散發着溼氣的頑石。
完了!
希望沒了!
陳排放頹然坐在了地上,雙目癡癡,哽咽無語。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陣細風吹來,耳邊響起了老龍的聲音,他先是粗聲粗氣哈哈一笑,接着說:“老神不勝酒力,一點小酒就酩酊昏聵了,這纔想起了平日裡打點草藥地的辛勞,一時忿然,就做出了傻事,抱歉……抱歉……”
陳排放轉動脖子,四下裡尋找,並不見老龍的身影,長噓一口氣,說:“你是在裝醉吧?”
“何必裝醉呢?”
“你是在泄憤,在報復!”
“不,我是在提醒你,在告訴你一個道理。”
“啥道理?”
“人本來就有一日三混沌,不該再去刻意麻醉自己,歸根結底,聰明人不該做糊塗事。”
“意思我懂,可我着急啊!”
“你要改變眼前的一切,首先要看清眼前的一切,只有穩得住,才能打得贏,知道了嗎?”
陳排放嘆口氣,說:“女人,都是那些可惡的女人,攪亂了我的心境,也搞亂了我的生活。”
“錯矣,暫且不說女人生你、養你的恩澤,單是前行之路,就需要女人們的輔佐相伴,慢慢來,一切總會開花結果。”
“那好吧。”陳排放站了起來,望着被糟蹋得面目全非的草藥地,抓急地問:“那我的這片草藥呢?就這麼毀了不成?”
“沒事,陽光可以喚醒他們的,一切如故!”
“可……”
“好了……好了……就當這是一場夢,可夢中醒着一個道理,且行且斟酌,回家睡吧……睡吧……”
……
第二天,太陽剛剛升起,陳排放就去了北坡。
到了草藥地旁一看,滿目的龍鬚草嬌嫩蔥蘢,鮮枝綠葉,全然不見半點被糟蹋過的痕跡。
他心中豁然開朗,對着泥潭那邊喊了聲我懂了,就趕回了家。
再看杏花嫂這邊,雖然水管員老胡之死帶來的麻煩被擺平了,但她心裡還是不踏實。
天沒亮透,她就再也睡不着了,翻來覆去想着自己縣城之行所犯下的“罪行”,以及陳排放對自己的“指控”。
突然,門外有人粗野地喊了起來:“杏花……杏花……媽了個逼的,這兩天你死哪兒去了?”
一聽這粗魯的叫罵聲,杏花就知道是村長黃順昌來了。
心裡不由得一緊,禁不住自問起來:這個流氓成性的老東西,一大早的就來鬼叫門,是不是又想動啥歪心眼子了?
杏花快步出了門,把黃順昌擋在了門外。
還沒近前,就聽黃順昌責問她:“杏花,你跑哪兒放騷去了?招呼都不第一聲。”
杏花看看四周無人,就大着膽子頂他一句:“我去哪兒與你有啥關係?你又不是我啥人。”
“操!你是不是不想當幹部了?簡直不像話,無組織無紀律!”黃順昌直拿白眼瞪她。
“不是還沒當上嘛,聽啥聽?聽你個狗屁動靜啊!”杏花臉上冷得蒙了一層霜。
“你以爲那麼簡單呀,當幹部是要經過嚴密考察的,這都不懂?再說了,也就這幾天的事了,等鎮政府文件一下就成了。”
“那就等下了文再說別吧。”
“杏花,可老子等不及了,有件事必須你出面去處理,就算看在我們個人的交情上,你也得幫我。”
黃順昌突然軟了下來,臉上有了乞憐之色。
“咋了?天塌了?看把你嚇成那個熊樣子。”
“可不是,這兩天可真把我愁壞了。”
“在桃花嶺還有讓你黃順昌犯愁的事兒?”
“別提了,這事還真撓頭了,搞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到底啥事呢?你倒是快說呀!”
黃順昌朝四下裡望了望,然後說:“走……走……到屋裡面說去。”
杏花擔心這個老東西是在耍滑頭,又想打自己的壞主意,就說:“有啥話就在這兒說吧,又沒人聽見。”
“操,你屋裡不會有野男人吧?”
“有話你就快說,不然我可要去看麥子了啊。”
“你看這事吧……真的不能讓別人知道,萬一走漏了風聲,那可就出大事了。”
“有屁你就快放!”
“杏花,這次你得幫我,我實在兜不住了。”
杏花一看黃順昌這反常的表情,就知道他真是遇到啥棘手的大事了,往日裡,他何曾軟弱過?就連趴在女人身上時,狗雜種臉上掛着的都是威嚴加霸氣,就像乾女人那活兒壓根兒就是村長工作職責的一部分似的。
“操,我杏花是啥樣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能給你走漏風聲嗎?”
黃順昌下意識地轉動着脖子,前前後後、左左右右地望了一週,才伏到杏花的耳朵邊,竊竊地說:“你跟馬家那個小媳婦熟不熟?”
“她嫁到村子裡也就才一年半載的,只是個見面熟,沒具體打過交道,覺得人還行,老實本分的。”
“面熟也行……面熟也行……”
“咋啦?那小媳婦她咋的了?”
“你說她老實,是不假,可老實也有老實的不好處啊,她要是那種拿得起放得下,潑潑辣辣的女人就不會出這檔子事兒了。”
“到底出啥事了?看你那個死熊樣子,被閹了似的。”
“她……她懷孕了。”
“懷孕了是好事呀,你愁個鳥啊。”
“麻痹滴,好個吊啊?那孩子不能要,得讓她去流產。”
杏花冷笑一聲,說:“女人流產那是田麗的事啊,她纔是婦女主任,你找她去啊,找我幹嘛?”
“能找她,我還找你幹嘛?有些事不能讓她知道,擔心她嘴巴不嚴實。”黃順昌一臉難爲的表情。
“她是你侄媳婦,又是村裡的婦女主任,你信不過她還……”話沒說完,杏花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緊皺雙眉,打量着黃順昌那張變了形的苦瓜臉,咬着牙根問道:“許翠翠肚子裡那種……那種是你的?”
黃順昌呆着臉,點了點頭。
“麻痹滴,作孽啊你!”杏花罵了起來。
“小聲點……小聲點……”黃順昌慌了手腳。
“狗曰的!讓你整天犯癢癢,變着法子的去糟蹋女人,人家纔是個剛過門的小媳婦啊!自家男人都沒稀罕夠呢,你就給偷吃了,你還是個人嗎?”杏花氣得滿臉通紅,噴着唾沫星子罵道。
“他男人不是沒在家嘛。”
“沒在家就成你的了?”
“又不是我強行的。”
“不是你強行的還是人家情願的呀?就算不是強行的,那也是你嚇唬人家了,設了套讓人家小媳婦往裡鑽。”
“杏花,你也別把我想得那麼壞,一開始她爲辦孩子出生證的事過去找我幾次,一來二去的就上手了。”
“狗東西,還不是你要挾人家了。”
“沒有啊,你聽我說。”
“你說!”
“一開始吧,我也沒那個膽量,可因爲她孃家那邊的手續不全,缺這少那的,我教訓了她幾句,她就……就……其實吧,我也沒想到那麼容易就得手了,只是安慰她的時候,順便摸了她一把,她就倒我懷裡了。唉,看上去挺老實的一個女孩子,還真應了那句話了——‘不說不啦,心裡長牙’啊!”黃順昌說着,臉上竟然還流露出了沾沾自喜的表情來。
“啊呸!你簡直就是個人渣!那個小媳婦還沒生養過呢,一塊好好的地讓你這頭豬給拱了,萬一出了啥差頭,有個三長兩短的,還不把人一家子給毀了啊!”杏花氣得幾乎就扇他倆耳刮子了。
“這不就是嘛,眼下還不是談後果的時候,火猝腚眼的是趕緊去想法子補救。”
“咋個補救法?”
“去醫院,做人流。”
“那就抓緊去做唄,你拿出點錢來,去縣城裡好的醫院,找最好的大夫,一定給人家把手術做好了。”
“問題是出岔子了,小媳婦急着鬧着的去做掉,可她婆婆那邊卻卡住了,死活不同意。”
“咋啦?她婆婆都知道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