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傻,回來還能賴在那兒呀。”黃順昌眼珠子一陣轉動,接着說,“其實吧,我也是想過去陪陪你,擔心你一個人在家不安全。”
“胡扯!這一這陣子好多了,也沒聽見哪一家的女人又遭事,連睡覺都覺得舒坦了,還有啥不安全的?再說了,很多男人都從城裡回來了,哪一個有種的還敢胡作非爲啊!”
黃順昌搖搖頭,故作神秘地說:“我說了你可別害怕,昨天夜裡頭睡不着,出門逛蕩,走到老油坊的時候看到了一個黑影,就像前幾次看到的那樣,輕飄飄,游來蕩去的,我壯着膽子喊了一聲,黑影一躥老高,就飛走了,差點沒把我嚇個半死!”
“真的?”杏花怯問道。
“騙你幹嘛?都這個時候了,我哪還有心思跟你開玩笑。”黃順昌一臉正經地說道。
杏花雖然頭皮發緊,但卻嘴硬說:“沒事,把門關好了,再在枕頭下面掖把菜刀,還有啥好怕的?”
“其實也用不着那麼緊張,說不定啥時我就轉到你家了。”
“可別,好好睡你的覺吧。”杏花說完,擡腳走出了村委辦公室。
走在路上,杏花琢磨着黃順昌剛纔的話,似信非信,難道那個消失已久的“鬼影”又回來了不成?
可也沒聽說鬧出啥動靜來呀,莫非是有人家吃了虧,一直啞着,怕丟人,有意不對外聲張?
難道……
杏花滿腦子忽忽悠悠想着,竟然莫名其妙地就想到李二麻子身上去了,自打奶奶的墳子“被扒”之後,貌似就沒了他的蹤影,就連他那個“瘋侄子”也跟着“蒸發”掉了,他們究竟去了哪裡呢?都幹啥去了呢?
……
神使鬼差一般,杏花腳步匆匆地走着,猛然駐足擡頭時,才發現自己竟然來到了李二麻子家的大門前。
她站在門前回了回神,梳理了一下意識,突然聽到院子裡有人在說話。
杏花好奇地走過去,透過虛掩着的門縫,往裡瞅着。
她竟然看到李二麻子跟那個“瘋侄子”正在有說有笑地聊着啥,並且從衣着及神情上看,那個“瘋侄子”一改往日的邋遢相,完全是個正常人了。
杏花推門走了進去,說笑聲戛然而止,一老一少兩個男人齊刷刷扭頭看了過來。
“杏花啊,你咋過來了?”李二麻子問道。
“我來還有啥奇怪的?你是我叔,過來看看你不行嗎?”杏花說着話,腳步已經挪到了院子中央。
“你是不是又有啥事?”
“是啊,是有事要問你。”
“啥事?”
杏花站定了,盯着李二麻子問:“前幾天你去哪兒了?”
李二麻子想都沒想,隨口應道:“手頭緊,去縣城找了份零工,掙幾毛零花錢。”
“誰信呢,一輩子都不見你鋪下身子幹活兒,這老到土埋半截了,纔想起出去掙錢了?”
“這不沒法子嘛,沒人孝敬,不自己掙咋活?”
“你還指望別人咋孝敬你?人不人,鬼不鬼的,還有個老人樣子嘛。”
“杏花,你以後說話別夾槍弄棒的中不中?我哪兒招惹你了?一見面不是諷,就是刺,咋就那麼不待見我呢。”
杏花不屑地哼一聲,說:“這還要問了,你自己還不明白。”說話間已經轉到了“瘋侄子”面前,細細一瞅,這小子果然精神了很多,頭髮理得不長不短,臉蛋兒洗得白白淨淨,連衣服也都傳得一板一眼的,禁不住問
道,“咋突然好起來了呢?”
“瘋侄子”趕忙低下頭,一隻手捏着另一隻手的指頭,把玩着,看上去很靦腆。
李二麻子開腔了:“咋了?他好起來你還不高興呀?”
“誰不高興了?只是覺得奇怪,才這麼幾天工夫,就換了個人似的,出脫成個不錯的小夥子了。”杏花聲調緩了幾分。
李二麻子說:“我去縣城幹活,遇到一個老中醫,給扎過幾針後,就慢慢清醒了起來,我又帶着他去洗了澡,換了衣服。”
“嗯,那個老中醫可真厲害。”杏花彎下腰來,前前後後,左左右右仔細打量着,直把嫩生生的小夥子看得滿臉通紅。不禁唏噓道,“原來一點兒都看不出,還是個挺俊的小夥子呢。”
李二麻子說:“可不是嘛,對了杏花,說起來他可是你弟弟,等遇到合適的,幫着他張羅個對象吧。”
杏花笑着說:“好說……好說……可……可……”
“可啥可?”
“人家一打聽,跟你住在一起,還敢應承嗎?”
“你咋說話呢?我是他叔,他不跟我一起跟誰一起?”李二麻子拉下臉來,不高興了。
杏花輕蔑地瞄他一眼,譏諷道:“就你,不說是臭名遠揚了,方圓幾裡地那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吧。他成天跟你攪合在一起,人家還跟近前嗎?”
幾句話把李二麻子惹惱了,瞪着眼睛叫囂道:“他不跟我攪合在一起,還能跟你攪合在一起呀?你少在外頭給我嚼蛆,李家攤上你這樣的媳婦真是倒了八輩子黴了,人家是家醜不外揚,你可倒好,專把屎盆子往外倒。”
杏花也毫不相讓,尖刻地說道:“你也配拿李家說事兒,尿泡尿照照自己,髒得還有法子看嗎?”
李二麻子氣得臉紅脖子粗,指着杏花說:“你趕緊走,別在這兒氣我了!就你這種人,我不治你,有治你的,不信試試。”
“你還真拿自個兒這個破家當成金鑾殿了呀,誰還稀罕着來啊!我這種人咋了?你八輩子都趕不上,看到時候誰治誰!”杏花說完,氣沖沖地出了門。
走回家的路上,杏花突然啞然失笑,她覺得自己咋就像個不懂事的毛孩子,又沒爲啥事兒,就跟李二麻子沒臉沒皮的吵上了。不管咋樣,他也是個長輩,自己也着實有些過於不恭了。
可那麼一鬧騰,心頭倒是豁然輕鬆了許多,像是把壓在裡頭的東西全都搬走了一樣。
回到家裡後,想到很久都沒有吃餃子了,正巧昨天東鄰五奶奶家給了一捆鮮韭菜,自己又割了肉,就盤算着動手包。
可剛剛把白麪從袋子裡盛到了盆裡,又犯起懶來,一個人做太費勁了,又是和麪,又是剁餡的,就爲了吃那幾個餃子,也太不值了。
可心裡就是不安生,癢癢着想吃,越想越流口水,就想到了棗妮。
電話打過去,剛把讓她過來包餃子的意思說出來,棗妮就說:“浪逼呀,我正忙着呢。”
“忙啥呢你?”
“這不,從鎮上請了人來按防盜窗。”
杏花一陣納悶,問道:“村裡除了王連成家,還有誰家按那個的?家裡一沒錢財,二沒寶貝的,用得着按那個了。”
“浪貨,你身子不值錢呀?”
“身子還不好說啊,一把菜刀就管事了,不信就試試,一刀準抹能抹掉他半截兒。”杏花說着,撲哧一笑。
棗妮說:“你就別在那兒瞎咧咧了,先把面和好等着。再一會兒
就按好了,過去後邊包邊說話,這邊正忙着呢。”說完就掛了。
收了手機,杏花就動手忙活了起來。
直到和好面,剁好餡,拿出擀麪杖準備擀皮了,棗妮才風風火火地跑了屋,嘴上埋怨道:“以爲你都包好了呢,想着進屋就能吃上熱乎乎的餃子,你動作也太慢了點兒。”
杏花就罵她:“你這個浪蹄子,讓你來幫我幹活呀,你就想着吃!”
棗妮邊落座邊笑嘻嘻地說:“我可真饞了,都老長時間沒吃餃子了。”
“可不是,就是那一次咱倆一起包了,打那再也沒吃過。”杏花說着,突然想起了啥,問:“方慶餘呢?咋不一起來。”
“他陪着按防盜窗的師傅去了村東的小飯館。”
“咋還得管飯呢?”
“啥呀,按防盜窗的一個人是他初中同學,無意間遇到一塊了,又是幫咱幹活,讓他們一起熱鬧熱鬧。”
“棗妮,這點你可真好,聽上去很有人情味的。”
棗妮擀着皮說:“終於挨你一回表揚,這比吃餃子都舒坦。”
“對了,棗妮,你們兩個都好起來了吧?”
“你說啥?”
“沒在爲那事鬧彆扭?”
“都已經過去了,還鬧啥鬧?越鬧還不越生嘛,你說是不是?”
杏花包一個餃子放在桌上,打量一眼棗妮,說:“棗妮,我發現你有了男人在家裡就是不一樣,不但人水靈了,連脾氣也跟着變好了喲。”
“去你的吧,啥滋潤不滋潤的,還不就是那麼回事兒。”棗妮話說得寡淡,心裡面卻抑制不住透着一股甜。
“咋還像個小媳婦是的,靦靦腆腆的?”
“誰靦腆了?”
“你自己照鏡子看看吧,臉都紅了,還不靦腆呢。老實交代,是不是天天讓男人耕種澆水了?”
“沒……咋能天天那樣呢?不怕毀了男人的身子呀,不過……不過……”
“不過啥?”
“不過等李金剛後來的時候,你們也學着趕趕時髦,開放一下。”
“咋開放?”
“也不是多開放,就是吧,變變花樣啥的。”
“你們變花樣了?咋變的?”
“你啥不會呀,還問我?不就是用用那些個套子啥的,要不就看看錄像片,學着人家的樣子,換一換架勢,慢慢就得要領了,本來嘛,這些都是你的強項。”棗妮壞笑着說。
“怪不得呢,這幾天連個人影都見不着了,難不成是天天在家折騰着弄那事兒了!”
“你別噴糞了,不是忙嘛,準備着麥收的東西。哦,對了,杏花你知道我們爲啥急着按防盜窗嗎?”
杏花一楞神,問她:“爲啥?”
“前天夜裡頭我們被驚着了,這纔想到按那個了。”
“你們被啥驚到了?”
“窗子上看到鬼影了,差點沒被嚇死了。”
“鬼影?啥鬼影?”
棗妮就說,他們吃過晚飯後,先是看了一會兒電視,然後兩個人就上了牀,VCD裡放着了那種教學片兒,雖然聲音調得很低,但外面一定也能聽到。
正當他們隨着電視機畫面上的樣子開始忙活起來的時候,突然聽到外面咕咚一聲響動。
兩個人被嚇得愣住了,扭頭朝着窗口一看,上頭竟有個猴腦袋一樣的影子在晃動。
棗妮說她當時就被嚇得縮成了一團,滾到了牆根裡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