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裡的草藥一片蔥蘢,看上去長大了不少,綠油油的葉尖上挑着晶瑩的水珠,看上去生機勃發,煞是喜人。
更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是那些被毀壞的小苗子,一棵棵全都恢復了原樣,根本看不出絲毫受過摧殘的模樣。
陳排放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蹲下身,愛憐地撫摸着嬌嫩的藥苗兒,心中百感交集。
他起身來到了泥潭邊,衝着渾濁的水面說了一些不着邊際的感激話,然後就返身往回趕,他想着去一趟鎮上的醫院,把王連成跟大灰驢給的藥錢交給那個美女院長,畢竟草藥材種子是人家給的,處方也是人家開的,自己憑什麼把錢獨吞了。
一路步行,到了醫院後,已是半響。
陳排放繞過護士站,直接去了院長辦公室,不知道爲什麼呢,他偏偏害怕遇見那個小護士。
爲什麼要怕她?
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或許是因爲小護士的眼睛太亮了,對視的剎那就像在過電,直電得他心慌意亂。
美女院長好像知道陳排放要來,早就備下了點心,一見面就說:“你沒吃早飯吧,趕緊填一下肚子。”
陳排放感激地瞥一眼,只見黃麗娟把蓬鬆的燙髮紮了起來,垂在腦後,看上去清純了許多。
特別是她穿的那件鵝黃V領塑身衫,越發把窈窕的身姿勾勒得勾魂攝魄,下身着一條過膝長裙,剛好把圓潤白皙的小腿暴露了出來,腳上卻換上了一雙黑色的圓頭皮鞋。
打眼一看,很有幾分學生妹的味道。
這時候的陳排放已經完全沒了拘謹,他坐下來,說:“走了十幾里路,我還真是有點兒餓了。”
說完,就一連吃了三塊點心,又喝了一杯溫吞吞的白開水,就急不可耐地把兜裡的錢掏了出來。
黃麗娟並不接,她說:“這是你該得的,爲什麼要給我?”
陳排放說:“我拿着纔沒道理呢。”
“你治好了他們的病,他們就該付錢給你,合情合理,用不着客氣。”
“我懂個屁啊,藥種是你給的,藥方是你開的,這錢就該你來收,我拿着燙手。”
“你以爲姐是雷鋒啊!”黃麗娟嘴角一挑,說:“治病的錢我們早就如數收取了,這是他們對你的補償,說實話,這還不算多,多少錢能買來一條命?”
陳排放有點兒驚訝,問黃麗娟:“你的意思是你們已經……已經收他們錢了?”
黃麗娟點頭應道:“是啊,不多不少,每人收了一千塊錢的醫藥費,說起來,這也算是你爲我們醫院做貢獻了。”
“我爲你們做貢獻?”
“是啊,他們不糟蹋你的藥苗,就不會得那種怪病,不得那種怪病,他們就不會來就診,我們又怎麼賺到他們的錢呢?”
儘管之前早已從大灰驢嘴裡聽出了一二三,但此時此刻從美女院長嘴裡說出來,陳排放還是有點兒不可思議,求證道:“院長,你的意思是草藥確實是他們給……給禍害的?”
黃麗娟點點頭,說:“是啊,我單獨問過,性命關天的關鍵時刻,他們還是說了實話。”
“爲什麼?他們爲什麼要糟踐那些中藥苗?”
“這還要問嘛,他們兩個各懷鬼胎,一個爲了讓你放棄種地,死心塌地跟他混;
另一個是爲了女人。”
“爲了女人?”
“是啊。”
不言而喻,那個女人就是樑鳳霞,看來大灰驢沒能把她拿下,就把怨氣撒到自己身上了,隨感嘆道:“他們怎麼會這樣呢?無緣無故就幹傷天害理的事兒,良心何在啊?”
“境由心生,他們那樣想了,那就那樣做了,並不奇怪。”
“可……可他們咋就得了那種怪病呢?”
黃麗娟長噓一口氣,說:“這不奇怪,邪惡是一種痛,不是痛在身上,就是痛在心裡。”
陳排放苦笑着說:“你說的也太深奧了,像個哲學家。”
黃麗娟眼神瞬間虛渺起來,她盯着牆上的掛鐘,沉吟一陣,說:“沒啥深奧的,我也能讓你痛,你信不信?”
陳排放望她一眼,沒有接話,反問黃麗娟:“那些藥苗子真的就那麼管用?吃到肚子裡就治好了他們的病?”
黃麗娟笑了,一對小酒窩浮在粉腮上,足以把男人醉個半死,她說:“我只是做了一個夢,沒想到真就靈驗了。”
陳排放搖搖頭,說:“只是做了一個夢,你就讓人家吃草,像牲口一樣,這不更邪惡嗎?”
黃麗娟扭頭盯着陳排放,沒頭沒腦地說:“小陳同志,我也想讓你痛一回,你信不信?”
“不信!我想痛才行,不想痛誰也拿我沒辦法。”陳排放說完,站起來就想走。
黃麗娟噗嗤笑了,伸手拽住了陳排放,說:“跟你開玩笑呢,我真的有事要求你。”
“你求我?”
“是啊,我家的電腦壞了,麻煩你給看看去。”
“我哪會那個呀?不行……不行……你還是找別人吧。”陳排放列開架勢又想走。
“你敢走!”黃麗娟變了臉,呼一下站了起來,說,“我說你行你就行,譬如昨天給那兩個混蛋治病。”
“別扯了,他們的病又不是我治的。”
“行了!你不就是去幫我看一下吧,也許就是個小毛病。”
“你別難爲我好不好?成心看我笑話。”
“不是!我說你行你就行,走,這就跟我去。”
“這……這……”陳排放愁得直撓頭。
“陳排放,你不去試試,可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你……你還能咋樣?”
“你問題多着呢,譬如扒了那個鬧事女人的裙子,譬如趁着我醉酒,在我身上搞小動作,再譬如你的那些草藥苗子,一棵就要二十元,一共是多少,你自己慢慢算吧。”
陳排放一陣透心涼,支吾道:“那……那你家住……住哪兒呢?”
“縣城。”
“那麼遠?”
“我有車,你怕啥?走!”
陳排放活像一條夾尾巴狗,尾隨在黃麗娟後面,彆彆扭扭下了樓。
黃麗娟去後院開車的當兒,他真想撒腿開溜,可摸摸褲兜裡鼓囊囊的那一沓鈔票,腿就軟成了麪條。
直到上車後,他還是有一種被綁架的感覺。
黃麗娟把車開得飛快,快得就像一陣風,短短十幾分鐘的樣子,就駛進了一個居民小區。
看上去小區檔次不低,像個大花園。
黃麗娟把車停穩後,帶着陳排放進了西
北角的一棟小別墅,邊往房間走,嘴裡邊沒頭沒腦地說着:“我家的電腦老出問題,這次你要是再查不出毛病來,我就投訴你,要不然就退貨!”
陳排放沒接話,他知道黃麗娟這是在放煙霧彈,是故意說給鄰居聽的。
進屋後,女人隨手把包放到了鞋櫃上頭,接着又彎腰從衣櫃裡拿出了一雙男式拖鞋,遞給了陳排放。
陳排放平靜的心突然就開始慌亂起來,他低頭接過鞋,再也不敢看黃麗娟一眼。
等他換好了鞋,擡頭一看,黃麗娟已經走進了客廳,一個人坐到了沙發的右側,不說話,只是靜靜地坐着。
在她的面前擺着一張碩大的茶几,茶几上擺了幾個大菜碟,碟子裡全都是花花綠綠的菜餚,正中間還擺着一瓶紅酒。
咦,這是咋回事,人還沒回來了呢,咋就備下了吃喝?
“用不着覺得奇怪,是保姆提前做好的。”
“那……那保姆呢?”
“我已經打發她回家了。”
陳排放轉動脖子,滿屋子看了個遍,問:“你們家是不是有客人?那……那我就不打攪了,修完電腦就走。”
“電腦用不着修了,壓根兒它就沒壞,客人的確是有,但不是別人,就是你。”黃麗娟乾脆地說。
“我?”
“是啊,小陳同志,快過來入席吧,我都等不急了。”黃麗娟隨和地拍了拍身邊的沙發。
我靠,這女人不會真的給自己下局了吧?
陳排放心絃繃得很緊,腦袋裡也像是飛進了無數只小蜜蜂,嗡嗡響成一大片。
“黃院長,你家的電腦怎麼……怎麼就不好用了?”這話問得連陳排放自己都覺得很多餘。
“不那樣說你能來嗎?”
“可是……可是……”
“別囉嗦了,你趕緊過來坐下,我酒癮又上來了,快一點,快點!”女人急吼吼地喊他。
“黃院長,這樣不好吧,萬一……萬一你老公他突然回來了呢?我……我還是趕緊看一下電腦吧。”陳排放慌里慌張,看上去很畏瑣,很沒出息,還刻意做出了轉身尋找電腦的架勢。
“膽小鬼!”黃麗娟罵了起來。
“不是啊,萬一姐夫回來了,見我們一起喝酒,會怎麼想呢?”
“他不會來,這是我一個人的家,你明白了吧?別說是一起喝點小酒了,就是留下來過夜都沒人管。”
“你一個人的家?”
“是啊,我們還有一個共同的家,離這兒很遠,偶爾才聚一次,你懂我的意思嗎?”
陳排放搖搖頭,又點點頭,站在那兒蒙了一會兒,懸着的心這才撲騰一下落了下來。
“傻啊你,還不快點過來!”黃麗娟站了起來,沉下臉說:“陳排放,你小子是不是把我看成是吃人的老虎了?要麼就是當成勾魂的狐狸精了,要不然咋會把你嚇成那個死熊樣子?”
陳排放大幅度地搖搖頭,說:“不……不……您別誤會了,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只是怕給你惹來麻煩。”
“沒啥麻煩,我一個人的家,想幹嘛就幹嘛,誰也管不着,要不然,我也不會這麼大的膽子呀,你說是不是。”黃麗娟說着,一把攥住了陳排放的手腕,輕柔地往前牽引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