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丫頭,這番去而復返的佯作關切,真正目的不過是想要試探着,從我口中得知她們姐妹日後是否能夠依舊有所依恃罷了。如此拐彎抹角地欲蓋彌彰,小心謹慎,也不過只是爲了想要自保而已。我又何必,如此猜疑。
心中一邊想着,面上便現出了淡淡的笑容,彷彿看着從前那個陳靜華一般,柔柔地看着立在我眼前的靜瑜。
“靜華姐姐大恩,靜瑜、靜珞將永遠銘記在心,終生不忘!”靜瑜緊咬着嘴脣,眼睛中有着水樣的霧氣,忽然就滿臉認真地衝我一揖到地,半晌不起。
“快起,快起。”動容中,我將靜瑜扶起。對視着眼前的秋水明眸,於心中輕笑着自己剛纔的多疑。
倘若不是她,惠夫人又怎會不過一年便容顏憔悴,令我大仇得報;倘若不是她,我又怎會在靜珣的作弄中屢屢有所準備,全身而退。
“若姐姐再無其他吩咐,靜瑜這便去了。”見我點頭,靜瑜輕輕將手脫出,告辭而去。
我背依大石,怔怔地看着那個瘦小的淡身影逐漸消失在漸重的暮色中。
一直以來,孃親的逝世都是我心中的結。
經歷那樣的悲傷之後,冷靜下來的我開始懷疑孃親真正的死因。
因爲我根本就不相信,一直頑疾纏身的孃親在缺醫少藥的西苑中能夠好生存活,卻會在搬出西苑得到了更好的生活環境後反而猝死。
除非,是她的存在影響了某人。而偏巧,這個某人正是王府中最爲至尊之人。
孃親曾是他的心頭至愛,又是他的救命恩人,如果他有心處死孃親,早在十數年前就應當動手,何必拖到如今?
我思來想去,所找到的那個唯一會成爲影響陳彥廣心情的原因,便是孃親的動心,孃親對除了他之外的男人的那次動心。
雖然他在陳王妃的口中只是個武夫出身的粗人,也慣於粗枝大葉,可倘若他的身邊有着一位獨霸寵愛,而且又凡事心思如塵的惠夫人呢?
當年笑言點破孃親心事的人不正是她嗎?
孃親被診暴病離世後,我的親人只餘劉嬤嬤,所以縱然心中疑竇叢生,我卻不敢問,不敢說。只能自己摸索,自己猜測。
隱約憶及當年爲了換得孃親一碗潤肺的秋梨湯水我獨自去到廚院,卻撞上靜珣兄妹而發生爭執,當時被靜珣哭鬧聲驚擾而來的惠夫人,在看到我的時候那滿眼的驚詫,想必正是因爲了這張承繼自孃親大半容顏的面龐吧。
閉着雙眼,我輕輕撫着自己的面頰,越發肯定了心中的推斷。
孃親當年自動請命搬往西苑的舉動,令她安枕無憂獨享陳彥廣寵愛十數年,如今孃親的復出自然也會令她擔心失去已有的一切。
所以,那樁笛瑟合鳴的佳話放在如今再來個舊事重提也就理所當然,之後便是已然對孃親薄情的陳彥廣爲了顧全身爲男人的顏面而忍痛割愛。
於是,孃親便不得不吃下了一些不該吃的東西。
可惜,她的女兒卻不爭氣,只是口硬心軟,始終不忍傷人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