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9 灰暗
我拉住祝臣舟手臂想跟他一起去看看,他並沒有同意,只是非常嚴肅告訴我賭場那種地方魚龍混雜,人流非常污穢,他是去解決事情不是觀光。
我不肯鬆開他的手,“我從來沒見過賭場什麼樣子,你還帶黃卿去過。”
祝臣舟微微一怔,他立刻反應過來一定是龐贊告密,他偏頭目光凌厲掃向他,龐贊頗爲尷尬解釋,“是夫人非要問出來,我實在搪塞不過去。”
“爲什麼要搪塞我?難道我沒有資格知道一下嗎。”
祝臣舟捏了捏眉心,“黃卿跟我過去,有她的用處,去賭場玩的很多都是道上人,尤其到我和蔣昇平場子的,哪一個拎出去都半壁江山,惹出事輕而易舉可以平了的人。否則他們連門也不敢進,黃卿長得漂亮,對付男人有手段,很多次常興逸的麻煩,如果沒有黃卿豁出去,我來解決也很棘手,但女人可以輕鬆擺平的事,何須我費力。”
我捂住胸口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原來祝臣舟曾經對黃卿的寵愛,很大原因在於他的利用,虧我還以爲他多情,我笑着拍了拍他肩膀,“很多事都好商量,看你的誠意和表現。”
我手指緩慢順着他衣領攀巖到下頷,我十分輕佻捏了一下,祝臣舟笑出來,“有什麼好商量的。”
我指了指自己脖頸的一枚痕跡,“喏,證據。祝總吃過牢飯嗎,想嚐嚐?”
祝臣舟恍然大悟,“原來說的這件事,法律要求我們遵紀守法,可道德綱常也要求我們儘量實事求是,你都沒有做到這一點,還來要求我更高層次的,是不是不公平。”
我被他這番話繞得糊里糊塗,“什麼實事求是。”
他笑着說,“沈小姐昨晚不也很享受,怎麼一早起來就翻臉無情。”
我實在沒想到他能說出這麼不要臉的話,我本能看看向龐贊,他低下頭裝作沒有聽到,一臉嚴肅看着手機。
我對祝臣舟冷笑說,“我喝多了。”
“哦,原來如此。”祝臣舟笑着點頭,“女人都可以用喝多了沒知覺來推脫自己牀上的奔放和享受,男人很無奈。”
我瞥了他一眼,我們沉默一前一後走出別墅,龐贊到庭院外的車庫取車,祝臣舟站在我旁邊還不放過我,“我也是第一次知道,生過孩子的女人這樣敏感又瘋狂,你纏得可真緊。
我擡起腳在他鋥光瓦亮的黑色皮鞋上狠狠踩了一下,“祝總留個退路,你昨晚的樣子我也記得,有些醜態曝光出去,危機公關也無能爲力。”
祝臣舟無奈且好笑的嗤了幾聲,我甩開他先進入車內,等他也跟隨進入後,龐贊便將車一路朝西南方向開去,西南方向途徑兩個進出口國道和一個國際機場,客流量非常大,也十分熱鬧,僅僅次於市中心,地博寬廣,這這邊開設賭場,沒有一定的人脈渠道,警方就不允許,何況還是做得那麼大,那麼晦暗。
我發現對於祝臣舟我一無所知,全部道聽途說,他從沒有跟我講述過他怎樣在這條道上盤踞一方爲王,我一直都以爲他只是個成功的商人,僅此而已。
正如在南三角沒人不知道蔣家一樣,在海城的人也沒有不知道華甫賭場,只是這個地方很隱晦,說白了,它拒絕一切正途上的好人,在這裡無數人傾家蕩產妻離子散,也有無數人悔不當初揮刀自殘,它埋葬了太多無法抹掉的黑暗,可它永遠都不可能被一鍋端。
我們到達華甫賭場時,這邊正清靜,門口停車場很多空位,燈光沒有擰開,藉着陽光看上去,有一絲灰白。
賭場和夜總會營業性質都差不多,一般晚上才上座,越晚越多,到後半夜幾乎每個賭桌都坐滿人,籌碼牌堆積半人高,賭了全部身家想要一夜暴富的賭徒不計其數。
我們到達門口時,龐贊去敲鐵門,門被人從裡面拉開,露出一張看上去格外機靈的臉,他眼睛很小卻靈動,五官平淡,組合在一起有些痞氣,年歲不大,二十出頭,身上白襯衣牛仔褲,一雙洗得發白的運動鞋。
他看到祝臣舟立刻從門裡鑽出來,他一邊往這邊走一邊回頭對後面的人扯脖子喊,“趕緊把門打開,舟哥來了,都他媽麻利點!”
他跑到祝臣舟面前站定,鞠躬笑說,“舟哥來了不提前通知,我這裡沒來得及給您備好您常抽的煙。”
他從口袋內掏出一盒中華,將盒蓋打開,祝臣舟沒有嫌棄,他取了一根,男人說了句謝舟哥賞臉,便立刻把打火機遞上。
祝臣舟朝打開三分之一的門縫裡掃了一眼,“常興逸在嗎。”
“常哥到醫院陪女人去了,晚上賭場上座之前回來。”
“薛竹文那邊有消息嗎。”
“這兩天都派人在這邊鬧事,常哥不敢擅動,等您的話。”
祝臣舟嗯了聲,“我來解決。”
男人見祝臣舟沒有太生氣,他立刻嬉皮笑臉給祝臣舟撣了撣肩頭褶皺,“舟哥出馬了,薛竹文那邊也得忌憚三分。”
男人話音才落,厚重的巨大鐵門從裡面被完全打開,和外觀的灰暗單調相比,裡面真是富麗堂皇,裝修十分精緻高檔,很符合祝臣舟對生活細節奢華高調的風格,裡面兩處沙發上坐着一羣打牌喝酒的黑衣打手,正玩兒得熱火朝天,男人吼了一嗓子,他們紛紛放下手中的東西起身,原地站得筆挺,“舟哥。”
祝臣舟極其淡漠點了一下頭,他在男人帶領下徑直穿過大廳往一扇靠近牆角的小門進去,這裡是休息間,雖然隱蔽可很寬敞,內部設施一應俱全,像是有專人在這邊住,祝臣舟在沙發上坐下,他盯着對面幾副鐵鏈和烙鐵,“幹什麼用的。”
男人想要再掩蓋已經來不及,他只好搔了搔頭髮說,“常哥用來上刑的。”
祝臣舟蹙眉閉了閉眼睛,“我說過,不允許在賭場內搞這些東西,都他媽拿我話當放屁嗎!”
祝臣舟溫潤冷靜的臉難得怒意遍佈,嚇得男人身體一僵,立刻低下頭一聲不吭,祝臣舟失去了耐性,他吩咐立刻將常興逸叫來,男人不敢怠慢,拿着電話避出去,約摸兩三分鐘,又從外面進來,他端着兩杯茶和一個果盤,放在我和祝臣舟座位之間的方桌上,他拿不準該怎麼稱呼我,但也猜到一定身份不一般,所以對我十分客氣諂媚,從他眼神內便看得出年歲不大可混江湖已久,是個社會上游刃有餘的老油條。那股機靈勁兒一般人可學不來,可人家都刻在了骨子裡,隨便抖動兩下都是滿滿的壞水兒。
祝臣舟頭靠在沙發上假寐,我則無聊看手機,男人始終站在那裡,也不敢出聲打擾,但明顯站麻了腳,還好常興逸來得很迅速,男人先透過玻璃窗看到了,他聲音無比輕鬆對閉目的祝臣舟說了聲常哥到了,便立刻迎上去。
常興逸推門進來時,我被那股陰風嚇了一跳,是直接吹向我皮膚,在滾燙上活生生塗了一層冰,讓人瞬間就寒下來。
常興逸身體非常魁梧,比祝臣舟要精壯一圈,臉上有一塊青色的圓形胎記,在顴骨位置,他劉海非常長,大約爲了遮蓋,可奈何長的地方很明顯,這樣一來反而讓人將所有注意力都聚集到那塊胎記上。
常興逸迅速走到祝臣舟旁邊,他俯下身喊了聲舟哥,祝臣舟閉着眼,卻忽然擡起手臂照着他臉砸下來,這一下着實不輕,常興逸又躲閃不及,被砸中的臉上頓時浮起一片深紅,他捂住臉向後退了兩步,有些尷尬不解,男人早就呆住了,他沒敢久留,怕惹禍上身,朝我微微頷首了一下悄無聲息從門口溜了出去。
祝臣舟臉色冷肅,“知道我爲什麼動手嗎。”
常興逸張了張嘴吧,大約有點不服氣,但他最終還是忍氣吞聲說,“知道。”
“知道錯了嗎。”
“不知道!”常興逸忽然無比激動,“舟哥,您現在也怕事了嗎?道上人都清楚,橫在您上面的只有蔣昇平,他咱們沒辦法,誰讓他老子第一批吃螃蟹,把天下打給了他,可除了他,南省這邊誰還幹得過您?薛竹文他算個雞.巴佬!”
常興逸越說越激動,祝臣舟卻十分冷靜,“我是不是怕事的人,你最清楚,黑白兩條路,我從沒怕過誰,向來都是別人怕我。可薛竹文到底招惹了你什麼讓你連這個簍子也敢捅。”
“他手下人上了我娘們兒!還他媽搞大了肚子,我能完得了嗎?”
“無知。”祝臣舟打斷他,“女人那麼多,哪個不能讓你嘗,已經被對方用了的你要來幹什麼,不嫌惡心嗎。我幫你平一次,薛竹文就不會懷恨在心?他也是有仇必報的人,這條路上,他並不比我弱多少,你以爲天大的事都有我幫你掃雷,爲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女人也去掀這場戰,如果我袖手旁觀,你還想活命嗎?”
常興逸的囂張氣焰弱了一半,但他還是不服氣不甘心,“但他碰了我娘們兒,這口氣舟哥你說我怎麼咽?如果他碰了您女人,您就顧忌這麼多不聞不問得過且過嗎?這頭上長草的滋味可不好受!咱們打江湖怕過誰,不怕心裡彆扭,就怕傳出去被別人聽了咱們擡不起頭。”
祝臣舟目光掃了一眼放在對面桌上的煙盒,常興逸拿起來遞給他,爲他點上火,祝臣舟吸了兩口過足癮後對他說,“僅此一次,如果你以後再動了薛竹文,我不會插手爲你平。”
常興逸聽到這裡當即露出笑容,“謝舟哥,那您幫我滅了他?”
祝臣舟冷笑一聲,“我幫你宰了他怎麼樣。”
常興逸笑容一僵,他垂下眼眸,一言不發。
祝臣舟說,“這件事我有我的解決方法,你是痛快還是不痛快,我奉勸你見好就收適可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