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丹和顧芝山緣何認識?
這得從她被洛醺扔在火車上說起,到了站下了火車,在車站尋找拉腳的馬車時說自己想去金水灣沈家,無巧不成書,剛好顧芝山來車站接人,沈家這個詞彙對他來說太刻骨銘心,所以就聽得真切,看盧丹的穿戴打扮不像是本地人,按風格應該是來自奉天那樣的大城市,而年紀應該是洛醺的朋友,他突然有了想法。
於是上前詢問盧丹可否認識洛醺,盧丹聽他提及洛醺還以爲是洛醺的親戚朋友或是與沈家有關的人,再看顧芝山儀表不凡穿戴奢華,多了幾分好感,點頭:“我是洛醺的同學。”
顧芝山當機立斷撇下朋友不接邀請盧丹去吃飯,說自己是洛醺的朋友,既然她的同學遠道而來,理應接風洗塵。
盧丹正愁找不到沈家,即使找到自己這樣貿然而去感覺不妥,就欣然答應,兩個人進了館子,顧芝山今非昔比,有了錢有了權出手也闊綽,點了一桌子的好菜招待盧丹,兩個人邊吃邊聊。
“盧小姐好漂亮。”顧芝山裝着漫不經心的誇讚一句。
盧丹害羞的一笑:“我可沒有洛醺漂亮。”
她本是真心實意的一句話,卻讓顧芝山正中下懷,本來當下要說的話就與洛醺有關,遂接着盧丹的話道:“這也正是洛醺和你交朋友的原因。”
盧丹頗感茫然,告訴他:“我和洛醺是同學。”
顧芝山呷了口酒:“我知道。但是能和洛醺走的近的人都沒她漂亮,我一直奇怪呢,現在明白了,大概在洛醺面前。沒有男人像我這樣誇讚過你吧?”
他說的雖然是事實,但盧丹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是以就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顧芝山給盧丹殷勤的夾菜勸酒,然後道:“我勸你還是不要去金水灣的沈家了,你同洛醺在一起,只怕以後都嫁不出去,因爲有洛醺的襯托,你永遠都像被萬道光芒照耀得失去顏色的小花,所有人看到的只是她而忽略了你。”
盧丹思量着他的話,好像是這麼個理。在奉天時自己和洛醺在一起。無論男女。開口誇的必定是洛醺,自己就像個綠葉在襯托着洛醺那朵紅花,也沒有男士來追求自己。特別是那個孔至尊,自己同洛醺住在他家時,他對自己目不斜視完全當成空氣,說來都是因爲洛醺。
顧芝山看盧丹的臉色越來越暗,知道自己的話起了作用,繼續煽風點火,弄得最後盧丹都想掉頭回去奉天,被顧芝山攔住。
“你還是去金水灣吧,沈稼軒那個人倒是不錯,就是有點好色。不過洛醺的手段了得,之前沈稼軒三妻四妾的,洛醺本來是他的兒媳,就是他兒子皓暄的童養媳,後來竟然把沈稼軒奪了去,然後沈稼軒把他的三妻四妾都休了,自古就是笑貧不笑娼,更別說翁媳亂倫扒灰,女人爲了錢財什麼都豁出去了。”
盧丹才知道洛醺和沈稼軒還有這麼段故事,非常吃驚。
顧芝山繼續道:“這社會,男人三妻四妾不可怕,怕的是沒錢,他沈稼軒有錢,你既然和洛醺那麼要好,索性嫁給沈稼軒得了,成爲更親近的姐妹,你即使做了沈稼軒的妾,那以後也是吃香喝辣。”
老話講,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更何況是說者有心了,於是,就在顧芝山有一搭無一搭凌亂的談話中,盧丹果真就冒出了這樣的念頭,想自己和洛醺要好,假如同時留在沈家享福,沒什麼不可以。
然而她對自己的容貌沒有信心,顧芝山才甩出那麼一句:“癩蛤蟆上腳面,不咬人膈應人。洛醺的脾氣我瞭解,你假如敢和沈稼軒好,說不定她一怒之下會離家出走,你不是稱心如意了嗎。”
故此,盧丹才惡狠狠的重複顧芝山的這句話,看着自己被洛醺割斷的衣袖,既然她不仁自己就不義,更打定了主意明天要同沈稼軒一起回奉天,然後趁沈稼軒在奉天的機會好好和他相處,說不定真能成功。
她這樣異想天開還有個前提,那就是父母省吃儉用的供她讀書,其目的就是爲了讓她找個有錢的男人嫁了,擺脫她父祖輩的窮困,看沈家雖然是鄉下,但這片宅子在奉天都不多見,所以她更加動了心,另外看沈稼軒風度翩翩器宇軒昂,洛醺都喜歡她盧丹怎能不傾慕,只是,第二天她收拾好東西過來找沈稼軒時,郝叔竟然告訴她:“我家老爺同二老爺已經去奉天了。”
盧丹奇怪的問:“火車的時間沒這麼早吧?”
郝叔不停的忙着修剪花草,邊道:“他們沒坐火車,是開車去的,就兄弟兩個,車上說話也方便不是,有了外人彆扭。”
所謂的外人當然指的是盧丹,她突然就尷尬了,沈稼軒不告而別,說好的事情坐蠟,這也說明人家根本沒瞧得起自己,她表情訕訕的,再留下更難堪,只是從金水灣去縣裡乘坐火車幾十裡的路程總不能步行,想管沈家要輛馬車送,如今沈家洛醺做主,她已經和自己斷交當然不會管。
洛醺沒她想的那麼狹隘,知道盧丹今個要走,就讓老杜套車去送。
其實沈稼軒和沈稼轔開車去奉天這主意是沈稼軒自己想出來的,因爲他感覺只要自己坐火車難免碰到盧丹,假使碰不到洛醺感覺也是碰到了,洛秀才說的對,縱然自己的女人不懷疑,作爲男人也應該讓她放心,鬼三說的也對,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若是自己絲毫不給盧丹甚至是別的女人機會,洛醺就不會生氣傷心。
於是,他和弟弟商量,就放棄乘坐火車改成開車。
顧芝山時時刻刻在盯着沈家,沈稼軒和沈稼轔一離開金水灣,他就親自帶着人又去丈量那塊地了,並且像上次一樣給門房撂下一句話,他其實志不在這塊地,他就像對盧丹說的癩蛤蟆上腳面不咬人膈應人,他現在就是在故意膈應沈家,無論地能不能得到,偶爾過來刺激刺激,這讓他有種快感。
洛醺聽聞縣裡又來惦記那塊地,喊了鬼三兩個人騎馬也來到地裡,遠遠的就望見一個熟悉的身影,那就是顧芝山。
她下了馬,鎮定自若的款步走向顧芝山。
顧芝山已經聽見馬蹄聲,也同時奔洛醺而來,雖然那次在館子裡見過,但因爲沒打招呼,所以這次他們算是正式見面,看洛醺穿着新潮的褲裝,頭上還戴着鴨舌帽,這身打扮別說在金水灣,就是在縣裡也極少見到,他感覺洛醺就像土坷垃里長出的一隻奇花異草,天地間所有的萬物彷彿都是爲了襯托她而存在,他覺得自己心跳加速,儼然就是初識洛醺時的那種怦然心動。
兩步距離時洛醺站住,顧芝山也站住,看洛醺身上多了些成熟和凌厲,難以遮掩的仍舊是她眼眸中透出的純情,就像金水灣的水,乾淨明媚,那微微翹起的嘴角更透着她慣有的頑皮。
“洛醺,對不起。”
他開口竟然是這樣的一句,讓洛醺有點意外,想着他如今當了縣長還不得在自己面前揚武耀威,不知他說的對不起是爲了當下這土地的事還是當初他對自己的冒犯?拿捏不準,於是含糊其辭道:“沒關係。”
顧芝山相當開心:“你不記恨我?”這開心不是裝的是真情流露。
洛醺終於懂了他上一句“對不起”是爲了冒犯自己的事,輕笑:“不記恨,因爲都過去了,年少輕狂下誰沒做過錯事,並且你的腿……我們沈家也挺抱歉的。”
洛醺這句話也不是客套話,冤冤相報何時了,她很希望顧芝山能忘記往昔之事,他過他的日子自己過自己的日子。
提及腿,顧芝山下意識的用手摸了摸,一臉的暖笑頓時換做冰冷。
洛醺不想把這種沉重的話題繼續下去,忽然想起在館子吃飯那次遇到他太太的事,道:“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讓你太太對我那麼大的敵意,但我和她並不認識,她揚言要對我怎樣怎樣,這實在有點莫名其妙。”
這件事顧芝山還真不瞭解,木阿生回去也沒說,並且他每天對木阿生唯恐避之不及,經常找理由夜不歸宿,所以夫妻兩個也極少有坐下來談話的機會,聽洛醺說,他心知肚明,因爲木阿生爲此事跟他鬧了好多次,於是他直言:“我夜裡睡覺經常喊着你的名字,她大概吃醋吧,你放心,我會告訴她不要找你的麻煩。”
聽他說夜裡睡覺喊自己的名字,此話洛醺似信非信,或許是這傢伙賊心不死哄騙自己,或許真有這麼回事,但洛醺不想把話題繼續下去,於是道:“我們來說說這塊地吧,顧縣長,古語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土地首先是國家的,不是你的,其次土地是百姓的,也不是你的,這塊地是我沈家祖上辛辛苦苦開墾出來,您說要就要,你不覺得這很可笑嗎。”
顧芝山道:“你說的沒錯,但國家既然劃分出省、縣,就是把權力下達,奉天省張大帥做主,咱這個縣我做主,我做主的不僅僅是你們這些百姓,還有你們手中的土地。”
他說完倨傲的笑着,以一種俾睨天下的姿態看着洛醺,心說,沈稼軒、沈稼轔都不在,我不信你一個小丫頭片子能鬥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