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三茫然四顧,此地荒僻,哪有接生婆,看洛醺的痛一陣緊過一陣,他讓皓暄看護洛醺,自己翻身上馬往別處去找人家,暗想就算沒有接生婆,有個年長的婦人也好,生過孩子的人,應該懂得怎麼把小孩接生出來。
找了半天此地別說年老的婦人,連村莊都沒有,大冷天的,他急的腦袋冒汗,心中唸了句“阿彌陀佛”,佛菩薩顯靈,在一處山坳裡有煙火,也就是說有人,他急忙策馬飛奔過去。
到了那煙火前一看,是個二十多歲的姑娘正圍着火堆取暖,這卻是英子,沈稼軒去附近尋找人家想買點日用的東西,比如火柴、鹽巴,這些東西是他們經常露宿野外必不可少,因爲英子不甚腳崴了,所以讓英子等在這裡。
鬼三認出英子,知道她是跟沈稼軒同行的姑娘,首先高興,她在沈稼軒就應該在,其次狐疑,自己和洛醺追了這麼久,英子和沈稼軒都是步行,怎麼還是落在人家後頭?
很簡單,他和洛醺是在兜圈子,洛醺心急火燎的不辨方向而已。
鬼三急忙問英子:“沈稼軒呢?”極少直呼主人的名字,沒辦法,爲了讓英子明白。
十聾九啞,相對的,啞巴一般都是聾子,這裡面涉及到專業東西恕不贅述,但英子是有聽力的,晃晃腦袋,表示自己不懂他的話,因爲沈稼軒失憶,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誰,英子就更不瞭解。
鬼三還以爲英子不肯告訴自己,當即火了,因爲洛醺等沈稼軒等的可憐,而她現在馬上要生孩子更加可憐,所以鬼三從身上掏出槍來對準英子:“你這個賤女人,勾引有婦之夫,快告訴我沈稼軒在哪裡,他的夫人快生孩子了。還是他夢寐以求的女兒,他要守在身邊纔對。”
英子身手不錯,但沒槍,是以不敢貿然反抗,往後倒退。想逃跑的意思。不料後面是自己坐着的石頭,被絆到,身子後仰。鬼三一手拿槍一隻胳膊還是斷的,急忙伸出長腿把她勾住,英子後背穩穩的躺在鬼三腿上,四目交投,她突然臉紅了。
其實鬼三不救英子也不會跌倒,他也不知道英子有功夫,善良的本性驅使。
而英子,就是從鬼三這個簡單的舉動上發現,他是好人。卻又搞不懂好人爲爲啥要殺自己。
鬼三放眼望四周根本沒有人家,擔心自己再晚些回去只怕洛醺都已經生出來了,於是對英子道:“跟我走,不走我就打死你。”
這回英子沒有想逃,一瘸一拐的,也還是乖乖的跟着鬼三回到洛醺之處。看洛醺疼的滿臉都是汗水,皓暄正哇哇的哭,抓着洛醺的手不知所措。
洛醺以爲英子是鬼三找來的接生婆,有氣無力的道:“快,快。我女兒快要出生了,你幫幫我。”
英子登時就愣了,明白是怎麼回事,胡亂擺手表示自己不懂接生。
鬼三使勁把她按在地上,逼迫:“你是女人,女人做母親是天性,你趕緊給我家奶奶接生,否則我殺了你。”
英子想解釋又不會說話,想跑看洛醺疼的臉色慘白,同爲女人,她起了憐憫心,想想自己看過馬啊牛啊的生過崽子,還以爲那麼容易,就點頭應承下來,只是這裡不適合生產,風大又冷,於是指指自己的那處山坳,那裡不僅僅避風,還有火取暖。
鬼三會意,去那裡也好,說不定此時沈稼軒已經回來,於是抱起洛醺,讓皓暄牽着馬匹,來到英子生火的山坳。
洛醺痛也忍着,汗水溼透衣服,硬是沒有大喊大叫,她怕嚇壞鬼三和皓暄,想想女兒就要出生,她爹爹都沒看見,淚水滾滾而落。
這個時候鬼三已經來不及告訴她英子就是和沈稼軒同行的女人,急忙脫下自己的棉襖鋪在地上,讓洛醺躺了上去,又讓皓暄四處去撿柴禾,在洛醺四周都生起火來,阻隔冷氣。
洛醺痛得實在忍受不住,一把抓住鬼三的手,緊緊抓着,眼看孩子要生,鬼三感覺自己在不方便,想走,洛醺抓着他不放:“給我,一點點力量。”
鬼三沒有躲避,只是把腦袋轉到一邊,心裡不住的祈禱,希望沈稼軒趕緊回來。
洛醺終於忍不住,叫聲一次比一次慘,英子跪在她面前也慌了,之前看那些馬啊牛啊生小崽子沒這麼痛苦,怎麼女人生孩子像上刑場似的,怪不得說不養兒不知父母恩,忽然覺得不對,生兒育女跟爹沒一文錢關係,忽然覺得又不對,每個孩子都是有爹有孃的,所以跟爹還是有一定關係的,具體一定在哪裡,黃花閨女,她也不懂。
“啊,啊啊……”英子比比劃劃,表示接下來該怎麼辦。
洛醺和鬼三才發現她居然是個啞巴,鬼三也才明白自己問她沈稼軒爲何懵然不懂,原來人家不是故意不說。
幸好洛醺跟白老爺子學醫,雖然學個皮毛,因爲晚上思念沈稼軒睡不着覺,所以看了很多醫書,特別是有關女人生小孩的,女人嘛都關心此事,所以還懂一些,痛得說話都費力氣,卻斷斷續續的指揮英子,感覺女兒即將來到人世,痛得已經快昏迷,頭一胎,她的骨骼窄,所以非常艱難。
“鬼三,我怕,我怕是不行了。”洛醺目光都有些呆滯了,手把鬼三的手摳破,然後慢慢的想鬆開。
就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鬼三心頭一顫,猛然去望,七尺高的男兒潸然淚下,喊了聲:“爺,你快來!”
是沈稼軒回來了,手中還拿着很多吃食和日用之物,但他已經失憶,根本認不出鬼三,連迎上來的皓暄都認不出。
“醺娘要生妹妹了,你快點幫幫她,她好痛苦。”
沈稼軒愣愣的看着皓暄,感覺似曾相識,下意識的摸摸自己的臉,這小孩長的有點像自己。
他被皓暄拖着來到洛醺面前,洛醺忽然嗅到空氣中熟悉的味道,轉頭一看,微微一笑:“叔,你活着,真好。”
一聲有氣無力的輕喚,就像微風拂開水面,沉入記憶的某些東西被勾起,倏忽又沉落下去,沈稼軒感覺頭有點痛,晃晃腦袋看洛醺,感覺這少婦也似曾相識,特別是洛醺脖子上掉落出來的那個玉牌,刺着他的眼睛,一切都如霧裡看花,越着急越看不清楚。
鬼三急忙把洛醺抓着自己的手放在沈稼軒手裡:“爺,您博聞廣記,懂歧黃之術,快幫奶奶生產。”
沈稼軒機械的被他操控,聽他稱呼自己爲爺,和自己非常熟悉的樣子,猜測大概自己不知道自己是誰,差不多是出了什麼狀況,而面前這個少婦和這個男孩子,都與自己有關,所以沒有拒絕。
沈稼軒死而復生,又親眼目睹女兒出生,洛醺突然間有了無窮的力量,順利把女兒生下,小傢伙用高亢的一聲啼哭宣告自己來到這個人世。
不知沈稼軒真懂接生,還是冥冥中有神靈指引,所以雖然他還記不得洛醺是誰,本着醫者父母心,動手給女兒割斷的臍帶,這對洛醺來講已經是上天的眷顧,心滿意足。
沈稼軒看纔出生的小娃嬌嬌嫩嫩的樣子,腦海中立即閃現自己曾經無數次閃現的一幕,白白胖胖的小女孩,又濃又密的頭髮,這不就是眼前這個小傢伙嗎,可是爲何她纔出生,自己卻已經認識她好久了?
記憶倒不是越來越清晰,但清楚一點,這少婦這女孩這男孩,都和自己有着非同尋常的關係,於是告訴鬼三,過了這道高崗那裡有人家,纔出生的小娃要洗澡更要一個好的環境。
鬼三點頭:“爺,您抱着奶奶。”
沈稼軒愣了下:“男女授受不親,我剛剛已經是冒犯了這位太太,不得已而爲之,因爲你們都不懂接生。”
鬼三道:“爺,你怎麼了,她是奶奶。”
也就是說,她是你媳婦。
沈稼軒再看去洛醺,她是自己媳婦?
皓暄也道:“爹,你怎麼這樣說話,她是醺娘,我是你兒子。”
沈稼軒再看看皓暄,我都有這麼大的兒子?可是看洛醺年紀輕輕,應該生不出這麼大的男孩,總之理不清頭緒,看鬼三獨臂,抱一個女人也費力,於是抱起洛醺,英子抱着纔出生的若萱,皓暄牽着馬,往村裡而去。
鬼三的棉襖已經滿是血污,他就赤裸着上身,不停的運功發熱驅寒。
幾個人來到村子,找到一戶人家說明來意,房主是對老夫妻,心地頗好,急忙把洛醺讓到自己滾熱的火炕上,老太太懂的也多,比如給纔出生的小娃洗澡,母親的奶水沒下來時如何喂小娃。
接下來面對一個問題,洛醺需要開奶。
房主老太太問沈稼軒和鬼三:“你們誰是孩子的爹,孩子太小,沒力氣把奶引出來,所以得這小媳婦的丈夫給孩子開奶。”
民間都是這樣,就是丈夫吮吸妻子的乳房,使得奶水出來,然後孩子才能吃。
沈稼軒指着鬼三:“他來。”
鬼三差點沒跌坐在地:“爺,你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