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麗絲
我拖着疲憊的腳步推開家門。
米娜
『伊麗絲！這麼快就回來了？見到伊賽特
了嗎？』
伊麗絲
『見是見到了…』
米娜
『爲什麼一臉不開心的表情？發生什麼事
情了嗎？』
伊麗絲
『嗯，沒什麼。他看起來很健康，真是太
好了。』
伊麗絲
伊賽特雖然是個天才，但是小時候身體一
直不太好。而我雖然什麼都不會，卻幾乎
連感冒都沒得過。
伊麗絲
……
伊麗絲
自從上次去見伊賽特到現在已經過去好幾
個月了，他還是一點消息也沒有，也完全
沒有會回來的跡象。
伊麗絲
伊賽特，你真的不想再見到我了嗎？
伊麗絲
『米娜阿姨，香皂沒有了。』
米娜
『等一下，這就拿給你新的。』
伊麗絲
聽到走廊裡的腳步聲，我從浴室探出頭。
伊麗絲
『啊，是我最喜歡的山茶花香皂，謝謝～』
伊麗絲
我伸手剛要接過香皂時，裝着香皂的盒子
卻從米娜阿姨手中滑落，塑料皁盒摔在地
板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伊麗絲
『米娜阿姨？』
米娜
『伊麗絲…你胸前的黑色印記……』
伊麗絲
『這個嗎？到納西爾不久就有了，一開始
只是模糊的一片，最近突然變成了很清楚
的形狀。』
伊麗絲
『怎麼會長這種黑色的記呢？真奇怪。不
過反正也不疼，所以一直沒在意。』
伊麗絲
我走出浴室，彎腰去撿香皂。
伊麗絲
『啊啊，裂開了。』
伊麗絲
惋惜的合上小豬皁盒，我看到米娜阿姨抱
頭蹲在地上。
伊麗絲
『阿姨，你不舒服嗎？』
米娜
『……』
伊麗絲
我蹲下身看着米娜阿姨。
伊麗絲
這時，我的手腕突然被捉住用力向上提，
連帶着整個人都被強迫站立起來。
父親
『……』
伊麗絲
擡眼看到的是印象中沉默固執的父親，那
雙犀利的眼睛盯着我胸前的圖案。
伊麗絲
我第一次看到無論何時都處之泰然的他露
出如此蒼白的臉色。
伊麗絲
『爸…爸爸！』
伊麗絲
我很吃驚，站在走廊上的我現在還光着身
子呢。我立刻甩開他的手，鑽進浴室關上
門。
伊麗絲
站在浴室鏡前，我仔細看着胸口的黑色印
記。
伊麗絲
父親和米娜阿姨的眼神，就像看到了什麼
被詛咒的不祥之物。
伊麗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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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符號呢？像花紋，像翅膀，又像
是一把刀。
伊麗絲
『我該不會是得了什麼絕症吧…』
伊麗絲
『嗚…』
伊麗絲
被雷聲驚醒的我，看到米娜阿姨站在窗前。
伊麗絲
卷着雨雪的狂風颳開了窗子，她正在鎖窗，
這時一道閃電照亮了屋內。
伊麗絲
我揉揉眼睛，坐起身開了燈。
伊麗絲
『阿姨，和我一起睡吧。我有好多話還沒
和你說呢。』
米娜
『是啊，伊麗絲自己在北方生活了五年呢。
肯定還有很多沒說過的事情，就慢慢說給
我聽吧。』
伊麗絲
米娜阿姨坐到牀頭，我撒嬌的靠在她肩膀
上。
伊麗絲
在學校生活的事情，交到朋友的事情，學
習魔法的事情，給伊賽特寫信的事情……
伊麗絲
我滔滔不絕的說着這些，米娜阿姨只是靜
靜的聽着。
米娜
『伊麗絲真的變了。不只是外表，人也變
得開朗多了。』
伊麗絲
『嘿嘿，是嗎？』
米娜
『伊麗絲，離開聖都吧。』
伊麗絲
『哎？』
伊麗絲
我因爲這意料之外的話擡起頭，注視着米
娜阿姨的側臉。
伊麗絲
她緩緩轉過臉看着我，那雙眼睛無比認真。
米娜
『到納蘭去吧，去伊賽特身邊。』
伊麗絲
『可是那傢伙…』
米娜
『伊賽特一定知道你的事情，他會想辦法
的。你已經不能繼續留在這裡了。』
伊麗絲
『爲什麼？這裡是我的家啊！』
伊麗絲
米娜阿姨露出了悲傷的表情，伸手撫摸我
的頭。
米娜
『伊麗絲身上的紋章是詛咒的印記。這樣
下去很危險…明天我和你一起去納蘭，以
後…』
伊麗絲
『詛咒？會變成什麼樣子？如果是魔法可
以解開的！還有爸爸怎麼辦？我不想再離
開你們了……』
米娜
『那是女神的魔法。』
伊麗絲
『女神的…魔法？我不明白，不明白啊！』
米娜
『覺得很疑惑吧，不過沒事的，伊麗絲。
總會有辦法的…』
伊麗絲
米娜阿姨用手輕輕理着我的頭髮。
伊麗絲
雖然她微笑着安慰我，但是她的眼睛就像
看到了即將來臨的末日一樣，從中已經無
法感受到一絲希望了。
伊麗絲
無論我怎樣糾纏，米娜阿姨也不再回答我
的問題了，只是緊緊的摟着我。
伊麗絲
我又沮喪又疲憊，腦子像一團亂麻。
伊麗絲
可是她的懷抱和小時候感受到的一樣溫暖，
不知何時我就這樣睡着了。
伊麗絲
清晨，暴風雪仍然沒有停止。明明已經早
上五點，外面的天色還和夜晚一樣。
伊麗絲
我換上平時穿的衣服走到客廳，看到父親
沉默的坐在沙發上。
伊麗絲
『爸爸，米娜阿姨呢？』
伊麗絲
與平時不同，我沒有聽到米娜阿姨在廚房
做早餐的聲音。
父親
『去車站接伊賽特了。』
伊麗絲
『哎？伊賽特要回來了嗎？』
父親
『是的。』
伊麗絲
父親站起身來，昏暗的燈光映照着他冷峻
的臉龐。
父親
『伊麗絲，在伊賽特回來之前我先帶你去
一個地方。』
伊麗絲
『現在嗎？』
伊麗絲
我拉開窗簾，望了一眼昏暗的窗外。
父親
『帶上傘。』
伊麗絲
父親拿起刀架上的長刀，只扔下這句話就
推開門走了。
伊麗絲
『爸爸！等一下啦！』
伊麗絲
我慌忙拿傘跟出去。
伊麗絲
父親沒有帶傘，步子也很快，我從後面追
上他，爲他撐傘。
伊麗絲
『這麼大的雨雪竟然不帶傘，爸爸真是的
…米娜阿姨沒在就胡來。』
伊麗絲
我邊這樣抱怨着邊偷看父親。他的臉上沒
有任何表情，拳頭攥的緊緊的。
伊麗絲
帶着刀是要去哪裡呢？父親是一名出色的
劍術老師，伊賽特的劍術就是他自小提煉
起來的。
伊麗絲
因爲我對那些完全沒天賦，所以父親從小
就只注視着伊賽特。
伊麗絲
討厭，怎麼會想起這些。
伊麗絲
使勁甩甩頭。
伊麗絲
我現在也很強了，雖然別的方面還是不行，
但是我也擁有自信不會給父親丟臉的技藝。
伊麗絲
就這樣在雨中走了一段路，擡起頭，到大
聖堂了。
再熟悉不過的地方了，我和伊賽特小時候經常來這
裡玩。
我們的母親是一名虔誠的聖教教徒，我對她最深的
印象就是她在這裡祈禱的身影。
再長大一點的時候，我們就上了教會學校，這裡成
了每天都會來的地方。
父親沒有停下腳步，於是我們繼續走。
伊麗絲
『啊，好懷念哦…』
伊麗絲
我們來到大聖堂後面的小禮拜堂。
伊麗絲
黑色的門沒有鎖，父親走了進去。
伊麗絲
『爲什麼會來這裡呢？』
伊麗絲
禮拜堂兩側的牆壁上並列很多燭臺。
伊麗絲
燭光搖曳，我慢慢走到女神像前。
伊麗絲
這裡充滿了我們童年的回憶，閉上眼睛就
能想起週末時全家一起做禮拜的情景。
伊麗絲
有種不和諧音突然在此刻響起。
伊麗絲
是金屬摩擦聲，抽刀的聲音。
伊麗絲
回頭時，映入眼中的是父親舉刀的身影。
伊麗絲
刀刃對準的方向是……
伊麗絲
我。
伊麗絲
『爸爸？』
父親
『爲什麼是你啊…伊麗絲…』
伊麗絲
『你在說什麼？』
伊麗絲
我注意到父親直直的眼睛注視着我，卻又
不像在與我對話。
父親
『爲什麼是你？爲什麼？爲什麼…？』
父親
『爲什麼？？？！！！』
伊麗絲
簡直就像…在質問我身後的女神像一樣。
伊麗絲
父親慢慢向我走來，被這奇怪的氣氛壓迫
着，我的身體不自覺的向後退。
伊麗絲
『爸爸…你怎麼了？』
伊麗絲
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爲什麼我的聲音
在顫抖？我究竟在害怕什麼？
伊麗絲
『爸爸，我們回家吧！你今天有點奇怪…』
父親
『褻瀆女神的黑色印記，只有你…是不可
饒恕的存在！』
伊麗絲
我的聲音好像完全無法傳進他的耳中，長
刀向我橫劈過來。
伊麗絲
『嗚…可惡！』
伊麗絲
太快了。
伊麗絲
勉強彎腰躲過這一擊，頭髮被削掉了一
摞。
伊麗絲
『褻瀆女神？我褻瀆了女神？因爲我是被
女神詛咒的孩子？』
伊麗絲
『如果是這樣，那麼一開始就不要生下我。』
伊麗絲
『如果是這樣，爲何不在我剛出生時就殺
死我！』
伊麗絲
我不顧一切的大聲嘶吼。
伊麗絲
毫無遲疑的攻擊再次襲來，我拼命閃躲。
伊麗絲
完全沒有集中精力吟唱和發動魔法的空隙。
伊麗絲
必須要拉開距離，必須要逃出去，可是身
後已經沒有退路了。
伊麗絲
僵持之間，我好像聽到了開門的聲音。此
時將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劍上的我無暇他顧。
伊麗絲
以父親的刀法，只要有一絲分心就一定會
被砍中。
伊麗絲
腦中被各種思緒充填着……
伊麗絲
父親初次送我和伊賽特到這裡學習的事情，
爲什麼會在這種時候想起來？
伊麗絲
！
伊麗絲
淚水模糊了視線，已經無力閃躲了…我恐
懼而絕望的閉上眼睛。
伊麗絲
預料中的痛楚沒有降臨，溫熱的液體噴了
我一臉。
伊麗絲
睜開眼睛，目所及處是大片的紅色。
伊麗絲
寒冷的刀刃從父親的腹部穿出。
伊麗絲
被鮮血染紅的伊賽特站在我面前，看着父
親慢慢跌倒在地。
伊麗絲
『爸爸！』
伊麗絲
『爸爸！爸爸！』
父親
『惡…魔……』
伊麗絲
從虛弱的父親口中吐出的只有這兩個字，
很快他就沒有呼吸了。
伊麗絲
『伊賽特！你…爲什麼？』
伊麗絲
我擡起頭，這纔看清楚他的臉。雨水和着
血水順着他的髮梢滴答滴答的向下落，那
雙漠然的眼睛不帶任何感情的注視着我。
伊麗絲
我看到伊賽特的眼角流出了綠色的淚水。
伊麗絲
『你…不是伊賽特……』
伊麗絲
鋪天蓋地的恐懼將我吞噬，我搖搖晃晃的
站起身往外走。
伊麗絲
這時我突然想起父親的話。
伊麗絲
對了！米娜阿姨去車站接伊賽特了。
伊麗絲
『米娜阿姨在哪裡？』
伊賽特
『……』
伊麗絲
『回答我，伊賽特！』
伊麗絲
伊賽特沒有迴應。
伊麗絲
他垂着頭走入雨中。那身影簡直像死人一
樣。
伊麗絲
『你要去哪裡…？』
伊麗絲
我哭泣着追趕他，可是走到街上時已經無
法再看到他的身影。
伊麗絲
『米娜阿姨…爸爸…米娜阿姨……』
伊麗絲
我胡亂喊着雙親的名字，不停的尋找米娜
阿姨。
伊麗絲
最後在家裡找到了她。
伊麗絲
她吊在客廳的燈臺上，身體已經冰冷了。
伊麗絲
米娜阿姨是自殺，還是被人殺死的？
伊麗絲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已經什麼都不明
白了。
伊麗絲
伊賽特還是沒有回來，米娜阿姨的姐姐和
父親的舊識幫忙處理了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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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麗絲
葬禮那天我發起了高燒，昏昏沉沉的躺在
牀上嗜睡了一整天。
伊麗絲
睜開眼睛的話就會發現這一切只是一場噩
夢吧。可是我不想睜開雙眼，如果看到空
蕩蕩的屋子我一定會崩潰的。
伊麗絲
大家忙完了葬禮並沒有各自回家，都聚在
一樓的客廳裡。他們是害怕我一個人會做
出什麼傻事吧……
伊麗絲
雖然很感謝他們的心意，但是由於我不讓
任何人靠近，所以二樓的房間裡只有我一
個人。
伊麗絲
直到黃昏時粗暴的敲門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