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林韻想在宿舍休息幾天,副場長黃家賢來到夏林韻她們宿舍,說:“夏林韻,病好嗎?好了就要上班了,不然你的任務指標完不成不要說我沒告訴你要扣工資哦。”
“好,明天上班。”夏林韻有些忐忑。
黃家賢有意和女知青寒暄:“你們要積極哦,誰積極誰就先回城。”
等黃家賢出了門,劉藜說:“那死老鹹蟲,剛剛老盯着我,呸,討厭!”
過一會劉藜又說:“你們知不知道他爲什麼一直被貶。”
大家愕然望着她,她說:“這人一直搞男女關係,降了好幾級。”
衆人佩服劉藜這“小喇叭”什麼都知道。
劉藜對夏林韻說:“你多休息幾天,不管他!”
夏林韻說:“算了,還是開工了,最多幹輕些的活。”
劉藜憤怒地說:“真是趁人病拿人命。吊頸都要逗啖氣吖。那死老黃頭,對我們太刻薄了。”
開工的時候,中老年的女工憐憫地關心夏林韻,“老猴”見狀,也派最輕的剷草工作給夏林韻。
回城後,隋俊分配到百貨公司做採購,她老婆是售貨員,後來都下崗。他的前岳父是金沙區樟溪鄉信用社的主任,在當地也是雄踞一方的人物,她們家五個閨女,沒兒子,在家裡劉麗英說了算,可惜他父親還沒到退休年齡就得腦溢血死了。
從基層鄉鎮上來的劉麗英,沒受過太多的文化洗禮,父親又是有權勢的人,所以大多,少了城市裡官家女兒的那種內斂文靜和不動聲色。
劉麗英這樣的出身,加上她在家又權威,造就了她天不怕地不怕性格,當着外人的面對隋俊指責和詈罵。
劉麗英跟他結婚後調進城。
劉麗英結婚前性格就不像女孩子,有時扯開大嗓門說大話,兩句不合就跟人爭辯,有時假扮清高,她極力打扮成女大學生:白色襯衣束起喇叭裙,披肩捲髮,襯着顴骨有些突出白淨的臉,彎彎的眉毛底下是大大的眼睛,高高的段鼻,薄薄的嘴脣裡面是白白的牙齒。她看見喜歡的靚仔假裝溫柔,詐嬌詐嗲,不管人家結沒結婚也暗送秋波,打情罵俏,她覺得自己的魅力大,所有男人的眼光應該聚集到她身上纔好。當初她就是用假裝溫柔的伎倆追到隋俊的
。
隋俊把她帶回家,隋俊母親偷偷跟隋俊說:“這女子看似靚,但不好哦,你看女子段鼻,有顴骨都是不好的。你看她的嘴脣那麼薄嘴巴是厲害尖酸的。”
“媽,不會的,她對我很好的。”隋俊扶着他媽的肩膀說。
“你別看她現在裝得這樣溫順,結婚你就會知道了。風水不是十年八年。衰仔,阿媽是爲你好。”隋母指了指隋俊的額頭。
劉藜早已嫁給範曙光,範曙光做了公司副經理。
劉藜看見“倀雞英”和自己家的男人眉來眼去、打情罵俏,帶着姐妹怒不可接的指着劉麗英:“‘倀雞英’!死姣婆!你別以爲你在我老公面前扮清純,詐嬌詐嗲我不知道!你自己有男人還想電別人的男人,知不知醜!”
劉藜警告:“想男人找別人,別找我老公!我老公是有老婆的。下一次我再看見你跟我老公依依妖妖,我不絕不饒你!”劉麗英理虧悻悻而去。
劉麗英這種女子大多漂亮、身體好、難駕馭,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的。她看到可心的男子主動去追,追到以後發現不是心目中理想就會決然離開。當初她就主動追隋俊的。
下崗後,她不做飯不洗衣服,不接送兒子,尥起腳等食。
隋俊好言相勸:“麗英,你也幫幫忙嘛。”她一邊磕瓜子一邊把瓜子殼丟在地上:“嫁漢嫁漢穿衣吃飯!沒本事你就不要娶老婆,窩囊廢!”說完走進房間塗脂抹粉,花枝招展揚長而去。
老婆這樣隋俊只能忍受,誰叫自己沒本事呢,誰叫自己做經理的父親早逝呢.
貧賤夫妻百事哀。
沒多久“倀雞英”就搭上了南山市金沙區銀行行長李北卓,不久就和隋俊提出離婚。
“倀雞英”把《離婚協議》扔在隋俊面前:“你是想協議離婚還是判決離婚,由得你揀?”
隋俊睄了一眼《離婚協議》嘟噥着:“除了兒子,其他我都可以不要。”
“沒人和你爭兒子,房子你要,存款一人一半。” 倀雞英無奈地嘟着嘴巴。
隋俊想“倀雞英”還不算太狠,肯留一半存款下來。
隋俊在洗衣盆裡洗乾淨手,再用乾毛巾擦乾,拿過筆“唰唰”兩下籤下了名字。
“倀雞英”很快調到銀行去了,在隋俊面前開明車馬和李北卓雙數雙棲。
隋俊晚上對着一盞黃暗的燈光,一瓶酒一碟菜,自斟自飲,傷心時嚎啕大哭、淚流滿面,長夜難眠。
他時不時的回她媽家看兒子,他媽大聲呵斥:“當初的不讓你娶這個死狐狸精,你貪人家漂亮,你看死不死啊?!”隋母揹着孫子捶胸頓足。
“這種人哪裡可以跟你同共患難的?”隋母憐惜地看着兒子。
隋俊對她媽媽大發雷霆:“你不要說了,夠煩的了。你不說她的牙齒齊白有食福?!無稽之談,我不想聽!”說完摔門而去。
兒子不幸,做母親的能好嗎?沒多久她媽也去世了,兄弟看他這個樣子都不敢招惹他。只是把他兒子接過去。
以後,人們見到他丟魂落魄、衣衫不整,不然就是喃喃自語。
人們背後議論他:是不是老婆走佬,傻了。
劉藜跟夏林韻說:“還是你走得快,好世界,你看我們都下崗了。”
夏林韻不語。見以前同伴的這種境況,心裡酸酸的,但自己的腳跟都沒站穩,無能爲力。她是交際能力差、不善於言辭沒自信,也很難幫他們解決工作問題。
過了兩年,夏林韻打電話給任槿:“阿槿,現在怎麼樣。”
“還那樣。”任槿強裝笑臉輕輕地說。
“阿槿,你再等等哈,因爲出納的工作要慢慢找,以後會找到的。” 夏林韻安慰說。
夏林韻再問:“隋俊現在怎麼樣,你有聯繫他嗎?”
“我離他家不遠,能見到他。” 任槿幽幽地答道。
“那他的電話是多少?”夏林韻問。
“他沒電話。” 任槿輕輕地答道。
“現在有一個公司招會計,我推薦了他,問他願意不意來。” 夏林韻輕輕地說。
任槿高興地說:“他一定會去的,你給他留着,我現在就去叫他。”
不一會,隋俊接電話:“林韻嗎,我是隋俊。”
“隋俊你好。你有沒有工作,沒有的話你願意來珠海工作嗎?朋友的公司招會計你來試一下嗎?”
隋俊爽快地:“願意!多謝你哦林韻。”
夏林韻帶着卜拂杏到車站把隋俊接到合作伙伴朋友的公司,朋友對他很滿意。
夏林韻看隋俊在公司宿舍安頓好。請他吃了飯說:“隋俊我們去吃飯。”
席間他們話語不是很多,夏林韻夾菜到隋俊碗裡:“一路奔波多吃些。”
隋俊點頭,隨後說:“珠海真漂亮。”
“是呀,你週末沒事可以到處走走。”夏林韻說。
“好的,有空走走。”隋俊還是滿臉的惆悵。
川字紋深深地刻在他的兩眼之間,滄桑佈滿無神眼睛,年輕時的英氣蕩然無存。
少言語的人適合做會計,他又是精明認真的,不夠三個月受到老闆的器重。
過年隋俊把包小包衣錦還鄉。他還給任槿的孩子買了禮物。
任槿見了他:“隋俊,你大變樣了。看見你真高興哦。”
同一條街有一個他在樟溪鄉的小學女同學高秋霞,這時見他,眼睛一亮,帥氣隋俊又回來了,身光頸靚。
高秋霞主動和他打招呼:“隋俊回來了。”
“是呀,秋霞。” 隋俊笑着挺起胸膛自信地回答,他知道這個高傲漂亮的女同學在機關工作。
“你一個人,來我家吃飯吧,我做了一大桌菜。” 高秋霞滿眼柔情地望着老實巴交的他。
隋俊不看她的眼睛說:“不了,不打擾了。”
高秋霞走過來拽着他的衣袖:“害羞什麼,我也是一個人。”說完把他推到她的家裡。
在觥籌交錯之間,高秋霞半醉半醒地向他吐露了心聲:“我早年和丈夫離婚,因爲老公有了外遇離的婚,女兒上高中放假纔回來,我孤身一人,可以的話我們一起生活。”
隋俊滿眼醺意,看了高秋霞一眼:“我怕了,害怕婚姻,我還有一個兒子。”他對高秋霞是知根知底的,她父親原來是樟溪鄉的鄉長,高秋霞在班上是高傲的冷美人,對誰都不愛搭理。隋俊怕駕馭不了。
“你對婚姻要有信心,我這種通過婚姻失敗的人沒有了以前的高傲。半老徐娘了,很難變了,你放心,我對你有信心。”高秋霞滿臉通紅地說。
“你的兒子也是我的兒子,放心。”高秋霞補充道。
經過接觸,隋俊覺得高秋霞確實善解人意,溫柔體貼的。他善於烹調,每餐飯他做,她洗碗,買東西他倆爭着買單。他們儼然像老夫老妻的出雙入對。
過完年,高秋霞說:“你就不要走了,你們下鄉的青竹灣鎮現在建了一所大水電站,需要會計,你去那裡吧,工資也不低。”
隋俊驚愕,呆呆地點頭:“在自己家鄉工作比孤身在外的好,加上有你在,我更不願離開了。”
隋俊打電話給夏林韻說了情況:“林韻,我準備結婚了,就不回珠海了,很感謝你的幫助。”
“那太好了!這邊我跟朋友說一聲,你想過來就過來,不想過來我去幫你交接賬簿吧。”
“好!”隋俊說話也響亮起來。
“就這樣。”夏林韻撂了電話。
夏林韻對有自信的隋俊說話也不用那麼小心了。
隋俊的前妻“倀雞英”劉麗英看見他這樣過得好,捶胸口。她現在這個李北卓對她五時花六時變,頤指氣使,她要俯首稱臣,小心翼翼。就像當初她對隋俊那樣的高高在上。
這男人也不是一心一意,他有大把的情人,人家有老婆有兒子哪裡是會對她重視的。
沒幾年,李北卓被紀委找去飲茶再也沒回來了,她聽傳說他有二十三十個女人,用親戚的名字在深圳廣州買的鋪位給沒收了。
再後來“倀雞英”被裁員裁掉了。
“倀雞英”後悔啊,當初老老實實跟隋俊食飯食粥都好,現在卻籃子打水一場空。
“倀雞英”李麗英開始蓬頭垢面,邋邋遢遢自語自於了。
兒子不願意見她到了外地讀書,因爲她跟李北卓的時候患得患失,拿兒子出氣,她兒子聽到她和別的男人的傳言心裡涌出憤怒。
兒子做作業,她罵道:“衰仔,那麼死蠢,每次考試都在70分以下,像你爸那樣死蠢,怎麼就不遺傳我呢。”
“我纔不遺傳你呢,花枝招展、好吃懶做。”兒子颳了她一眼,趕緊低頭嘟噥。
“倀雞英”惱怒成羞一個耳光甩過去:“你再說?!”
人們見了她踽踽獨行在街頭,擰頭嘆息。她現在要走隋俊以前走過的路,悲傷隋俊以前的悲傷。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隋俊不怨恨他前妻對家人說:“要不是她當初對我這麼絕情,我也不會下珠海,沒下珠海那一段時間療傷,變得自信就不會改變後來命運,沒有改變自己的言行舉止和容貌現在的老婆也不會看上。”
他對高秋霞說:“我感謝前妻給我鍛鍊的機會,不然不會遇見你,也不知道自己有這樣的能量,我還以爲自己在家鄉死翹翹呢。”
他以勝利者的姿態打電話給兒子:“兒子,放假回來就多陪陪你母親吧。”
“好的爸爸。”他兒子答道。
中國男性,封建思想作祟,對自己父親離異或喪偶後娶新老婆一般異議不大,但對母親再嫁心裡充滿不爽。
有人歡樂有人愁。
在夏林韻準備幫任槿找工作的時候,就聽到隋俊打來的電話,他悲傷地說:“任槿,走了。”
“走去哪裡了?”夏林韻輕鬆地問。
“上了天堂。”隋俊無神無氣。
夏林韻驚慌,電話筒“啪”地跌落在地上吊着。
夏林韻在心裡說:你爲什麼不能再熬一熬呢,到現在我有能力幫你找到工作,怎麼就等到呢。
任槿的命運就這樣在42歲裡悲悲切切地寫上休止符。
任槿鬱鬱而終,她在家像冷宮,沒人跟她說話,她也不找人傾訴,就這樣默默的走了。
她墳頭上那獵獵的白幡,訴說她的平生,山丘邊浩浩的江水在嗚咽着她的輓歌,她的兒子跪在她的墳前嚎啕大哭,她老公佇立無語,知青戰友默默地抹眼淚。
她的性格要是能八卦些應該能熬到耄耋。可惜她做小學老師的父母從小讓她安靜,按淑女來培養她。但這個時代,文靜淑女還不如山野潑婦賴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