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章 微妙
送走了王公公，衆人才長吁一口氣，不管怎麼說，王公公都是皇后身邊的人，這樣的人無論怎樣都不能得罪的。
馬氏一看今兒留在這是討不了好了，乾脆也開口道：“我們也說差不多了，我就回去了，嫂子你回麼？”
李氏看了眼蕭琦，心裡有些澀澀的疼，正要說什麼，卻聽章嬤嬤笑着問道：“咦不是說商量婚禮的細節麼？怎麼都說完了，那也給我說說吧，這事日後也是我接手承辦了，我來了總要乾點活，哪有不幹活光享福的奴才呢？夫人您可別怪我自作主張啊，家裡總要有個頂樑的，若兮到底是姑娘有些事不方便她出面，我就充着臉大毛遂自薦了。”說完朝王夫人欠了欠身。
王氏紅着眼連連擺手，“哪能怪你呢，是我不中用……連累了我閨女，有您幫着弄再好不過了，您不說我也打算求您幫忙呢，您做主就好了。”
“當不得一個您字，我長您幾歲喊我一聲嬤嬤就行。”章嬤嬤客氣的點頭。
章嬤嬤是四品女官，官階並不低，並不是隨意就能羞辱的奴才。
馬氏被問得卡殼了，什麼細節啊，壓根什麼都沒準備，剛纔不過是託詞罷了，怎麼這會子突然殺出個她來啊，這可怎麼辦啊？若兮還能用長輩彈壓，王氏笨性子軟可以糊弄，這章嬤嬤可不能這樣對付了，一時之間有些慌了。
李氏下意識的去看兒子，卻發現蕭琦眼神越發冷凝了，緊抿着脣一言不發，眼裡卻帶着深藏的恨意。
蕭琦瞞得過別人卻瞞不過生他的李氏，李氏心裡咯噔一聲。這個眼神太熟悉了，當年兒子被父親借走，臨走時回過頭看了一眼正院，那個眼神比現在還要凌厲，如刀一般，像一匹孤狼，猩紅的眼多看一眼都讓人脊背發涼。
李氏深深的嘆口氣。張口道：“我身子不好理不得事。這一切都是弟妹幫着我弄了，她前兒跟我說都弄好了，只差宅院沒弄了。琪哥不好意思開口，我來問問若兮宅院想怎麼收拾，總要讓他們小夫妻可心纔好。”這一回她心定了，怎樣也不能幫外人去。兒子的婚事一定要辦好辦得漂亮，不然兒子真的會傷心的吧。
李氏木着臉。眼裡閃着淚光，心裡有些愧疚，是她對不起兒子，沒能耐讓兒子失望了。
章嬤嬤轉過頭看了眼馬氏。“既然這樣，這事如今由我接手了，就給老奴說說吧。我知道衙門裡柳家的嫁妝早早就報了備的，一百二十臺嫁妝。一點不落價，你家怎麼到現在一點動靜都沒有呢，院落可有破土動工，若現在不弄打算什麼時候弄呢？等天冷了可就不好動土了吧？打算請幾桌？我們這邊也要請人的，柳家族親想必也要過來的，還有柳家的親戚朋友總也有那麼幾個的，單子可交換過了？”
一長串的問題越問越細，馬氏額頭上開始冒汗了，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纔好，章嬤嬤常年居於皇后身邊，那股壓人的氣勢可是十足的。
不同於糊弄瞧不起王氏的態度，章嬤嬤可不好糊弄，她一眼過去就知道馬氏肯定在敷衍，但這事決不能隨意糊弄了去，皇家丟不起這個人呢，一句苛待子民的帽子，皇帝必定要發怒的。s173言情小說吧
章嬤嬤也沒有繼續逼問下去，“三日內老奴要個回信，柳家老爺捐獻全部身家與邊關將士，與江山社稷都是有功的。不光皇上時時讚揚就連太后都記得柳夫人柳姑娘的，等出了孝太后也是要召見的，這次派老奴來太后也是知道的。本來以我的身份去承安候家裡也是能夠養老的，也沒人會虧待我這個奴才去。可皇后卻派我來柳家，你們自己琢磨一下吧！皇后對安國候很是不滿，你們可是對皇上的賜婚有所不滿？需不需要老奴跟皇后傳達一下你們的意思，給你們另尋一個高門貴女啊！”說到最後笑的越發真誠親切，眼神卻冰冷如刀了。
王氏拿帕子捂着臉，無聲的流淚，她自接了李氏和馬氏提親以來，就一直被人慢待冷嘲看不起，她自己是無所謂的，她不過是個寡婦安心在家守寡也就是了。
可女兒確實和她們面對一輩子的，還沒成親就這樣欺辱，日後可怎麼辦啊？王氏心裡像被油煎火燒了一樣，可又找不到更好的辦法，親不能不結，這猶如燙手山芋，丟也不是不丟也不對，午夜夢迴她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若兮倔強的梗着脖子紅着眼，緊緊地捏着拳頭卻不肯掉一滴眼淚，嫣紅的脣被她咬的幾欲滴血。
蕭琦見了心裡也是心疼難堪的，朝王氏和若兮深深揖禮，“岳母，是琪哥對不住你們，岳父大人救了我的命，我卻讓你們如此難堪，我對不起你們！”
一個是他的母親，一個是他的祖母，他能說什麼又該說什麼呢？除了把所有的罪責一肩抗下，他說什麼都是錯，子不言父母之過更何況是老祖母的錯呢，做孫子豈能大逆不道！
王氏擦擦眼淚，擺擺手，“琪哥不要自責，我家老爺說了你是個好兒郎，生前就對你讚不絕口，一心盼着能和你結成親家。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自打我們入京你裡外幫着張羅，沒少出力盡心，我心裡都清楚！親家母也有不少爲難的地方，她盡力了。”末了還是幫着李氏說和了一句，不爲別的爲女兒瞄補一下，要相處一輩子呢，爲了若兮先低個頭不丟人。
說到這份上王氏給蕭琦給李氏給足了臉面，也把他們摘了出來，算是仁至義盡了。
章嬤嬤心裡暗自點頭，這個王氏雖然管家理事不行但卻很會做人，說的話做的事都讓人心裡很舒坦。
李氏被王氏說的有些羞愧，臉微紅着，“親家母我給你道個歉啊！我這人性子淡了些，可我是很樂意若兮進門的。她進門也能幫我一把。你放心婚事我一定盡心盡力，就是拼了我這把骨頭也一定要辦好了，回去我就跟老太太說一說。和弟妹一起把婚禮的事籌備好。”這不光是爲了兒子也是向章嬤嬤保證。
作爲世家女李氏很清高是有些看不起商戶出身的若兮，但對王氏印象還是不錯的，人並不庸俗反倒很雅緻溫婉，只是她性子傲輕易不願意低頭。
但她的政治敏銳度遠比王氏要厲害的多，章嬤嬤的道來也清楚的提示了兒子是站在那邊的。那她就不能再給兒子拖後腿了。無論怎樣都要站在兒子這邊纔是。
“弟妹你看這樣可好，回去我會跟老太太說，我跟你一起籌備婚禮。還望你以安國候府的名譽爲重。”李氏不輕不重的敲打了馬氏。
以前可以不爭，自從夫君走後她的心也死了，萬念俱灰不足以形容她的心情，如果不是還有兩個孩子她真的願意到地下追隨夫君而去。可她不能這麼做，她走了孩子怎麼辦呢？
如今兒子需要她站出來。她一定要爲兒子爭一爭，若兮一個小姑娘都能扛起一個府邸，難道她不能替兒子爭一回麼？
馬氏不敢置信的看着李氏，忽然發現往日萬事不理的李氏忽然之間強硬了起來。身上自帶一股端莊大氣的味道，那堅定的眼神讓她有些心虛膽怯，愣愣的點點頭。“我會的，你放心。之前也有辦來着，只是下人們偷懶且時間還有些早，有些還沒來得及籌備，回去我就督促他們，有大嫂和我一起弄，我心裡就更有譜了。”額頭的汗不斷地往下流，後背心都感覺到有些溼涼了。
章嬤嬤一拍手，“這纔對嘛！此事一定要辦好，太后皇上可都看着呢，可不能讓人說皇家是忘恩負義之輩，何況柳家並未提任何過分的要求，這婚事可得辦好了辦熱鬧些纔對呢，您說呢馬伕人？”她斜着眼瞅了眼馬氏。
馬氏拿帕子擦擦額頭的汗，連連點頭，“您放心，後天我就把請客的名單給您送過來，還有宅院的圖紙一起送過來。”她當機立斷立刻做出了爲大局考慮的決定。
章嬤嬤點點頭，“好我等着，柳家這邊就是老奴跑腿傳話了，以後你們只管來找老奴就行。”
“那我們先告辭了，回頭我會讓人來跟你商量具體事宜的。”馬氏擦擦汗衝大家欠欠身先一步逃一般的出去了。
李氏主動上前拉着若兮，拍拍她的手語重心長的說道：“我爹說你很好，比我強，那我會我特不服氣，也不喜歡你。現在我仍然不喜歡你，你太尖銳了，和我大小受的教養完全不一樣。可我現在知道我爹看人看的極準的，我娘也說你是好的，我信，我盼着你進門幫我照顧琪哥！”說完她扭身離開，掉下一滴淚來。
路過蕭琦身邊時，他捏緊的拳頭鬆了又緊，若兮悠悠的嘆息一聲，“蕭大哥幫我送送伯母，伯母慢走！”她對李氏再次行了福禮。
李氏望着兒子，見到蕭琦擡手扶着她的手臂，輕輕嘆息一聲，“娘，我送您回去。”
“哎哎！我們回去，你放心這回我親自督辦，絕不會讓你丟臉的。”李氏像是起誓一般保證，眼裡帶着灼人的亮光，一個勁的望着兒子，嘴角帶着開心的笑容。
“嗯。”蕭琦只是的淡淡的應了聲，扶着李氏步子走的很慢，卻很穩。
雖然只是這一聲簡單的迴應，卻讓李氏高興的跟個孩子一樣，上馬車時李氏感慨的說道：“我知道你爲什麼喜歡若兮了，她比娘堅強得多。”
蕭琦意外的看着母親，心裡卻是贊同這句話的，母親就是太柔弱了，才導致後面那麼多的悲劇發生。
面對蕭琦的沉默李氏並不意外，只是笑笑讓馬車啓程了。
柳府內等人都走了，若兮才上前一步，衝章嬤嬤福禮道謝，“若兮給嬤嬤道謝，您幫了我大忙了。”
雖然若兮明知道安國候府在婚事上處處爲難羞辱，卻沒有一點辦法，她再能幹也不能去親自承辦自己的婚事去，偏母親性格比較弱不會吵架，只能死守底線，如今章嬤嬤來了真是幫了她大忙了。
章嬤嬤有皇后做後盾，這一條就可以讓馬氏等人俯首了，這比他們吵架還要管用的多，若兮自然是要感謝的。
章嬤嬤親自托起若兮，仔細的觀察了一番，憐惜的拍拍她，“好孩子，苦了你了，你做的已經很好了。皇后娘娘還讚了你呢。”
若兮不好意思的笑道：“民女是實在沒辦法了，不得已爲之。還望皇后娘娘不要怪我不守規矩。”
“怎麼會，你不知道皇后娘娘一向是個寬和的，最喜歡爽利大方的姑娘了，等你出孝了，皇后還想招你進宮好好地說說話呢。”章嬤嬤親切的拍着她的手，一臉憐愛。
“您放心，等我出孝了就去拜謝皇后娘娘。”若兮笑着點頭，暗自盛讚，到底是中宮皇后，着拉攏人的本事果然不一般。
“嬤嬤，今日真是多虧了你了，有你在我就踏實多了。”王氏也笑着道謝。
“哪裡的話，老奴來了自然是要幫着您把瑣事處理好的。”
“嬤嬤來了這半天也累了吧，白朮已經整理好了房間，我派了個小丫頭伺候您，有什麼不妥的您只管跟我說。我聽說嬤嬤是北方人，我母親院裡有小廚房，你喜歡吃什麼儘管叫，我母親也是北方人，後來嫁給我爹纔跟着吃南方菜的。”若兮笑着安排着。
嬤嬤微笑點頭，是個妥當盡心的好孩子，“好，我還樂意跟夫人一起吃，我們一處說說話比什麼都強呢。”
“好好，我樂意之至呢。”王氏平時也很寂寞，如今有人陪她一起說話自然是高興的。
章嬤嬤深覺自己申請來柳府是個正確的決定，之前皇后見她年老不忍心她在過度操勞，便讓她回承安候去，也是皇后的孃家，但她卻不太願意，固然回去會受到優待，可也會受到拘束，畢竟是皇后孃家也輪不到她擺譜拿架子，有點事還得聽別人的擺佈，不自由。
正好皇后需要有個人去柳家安撫拉攏，她思前想後便跟皇后主動申請過來了，柳府人少事少，聽了王嬤嬤的傳信，知道若兮是個良善的孩子，給自己養老應該問題不大，如今一看果然是正確的決定。
王嬤嬤這才笑道：“正好，我也吃小廚房的，不過我吃南方菜，不合你一起吃。”
章嬤嬤沒好氣的白她一眼，“誰稀罕你呢。”說完自己又笑了，笑意直達眼底，這樣就挺好的，有老朋友在一處說笑，還能得個自由自在，挺好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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