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至窗前,終是說出這樣的一句話“今晚我這裡沒有地兒讓給皇上睡,皇上還是去別處吧。”
忽聞,殿門被推了開來,她依然站在窗前,心裡卻在漸漸數着他的腳步聲,一下又一下,他在漸漸的靠近她,感覺他就在身後的時候,他突然停了下來。
下一個瞬間肩上一緊,他的雙手己輕搭上她的肩,沉重的呼吸自她脖脛而過。
她身子微微一僵,這是回宮以來第一次與他接觸,這種感覺竟變了。
他輕輕的自身後攬她在懷裡,令她的頭倚在他胸前,可她還是不肯回身看他。
“我知道你惱。”沉重的呼吸伴着他沉重的一語漸漸傳入她的耳朵。
瞬間她感覺鼻子一酸,所有的情緒,苦楚一擁而上“我是惱,而且從心裡惱你,因爲你曾與我說過,他娶婉靈只是爲了救我,那麼讓婉靈懷上你的孩子,又是爲了什麼?難道也是爲了救我麼?”
他攬着她的手臂緊了又緊,卻沒有回答她的話,她只覺得倆人之間的氣氛快要憋死在這靜寂中。
她斂了一絲情緒,伸了手去拔開他的手,可是在那一刻任她怎麼掙扎,他都不肯鬆手,而是抱她越來越緊。
在她反覆掙脫的動作下,他自她身後長長一嘆“這是一個意外。”
這字字傳入她耳中卻是從頭到腳一個顫,意外?剎那間只覺得多麼荒唐的一個解釋,這種事他竟然可以說成是意外。
她抿了抿脣,似乎己經用了最大的力氣甩開他的手,轉身,定定的望着他那雙似痛非痛,她也說不清的雙眸,脣邊冷冷一笑“你放心,我會相信這是一個意外。”
他沒有說話,只是眸中的痛漸漸深了,她不想再看下去,邁步丟下一句話“皇上今兒個過來就是想與我解釋這個意外麼?如若是,我己經聽到了,敢問還有話要說麼?若是沒有,就請回別處去吧,別吵着兒子睡覺。”
她的聲音空洞沒有任何的情緒,只覺得這殿中所有的一切都不太真實,就連身上這件鳳袍都是那般沒有安全感。
而他也沒有再說一句,她知道他就那樣的站了許久,殿中靜得連呼吸的次數都屈指可數,最後,他還是拖着無奈與疲憊的身軀離開了。
關上門的那一瞬間,她不知怎的,淚水竟從眼眶之中砸了下來,她這麼呆呆的守着牀榻之上的涵兒一夜,望着涵兒熟睡的臉,她努力讓自己去想像那死去毅兒的臉,她不能讓自己忘了這個兒子,這個與她緣分薄淺的兒子。
幾日後就傳來清揚宮,太妃娘娘抱恙的消息,差人備了些東西,一路趕去清揚宮。
入殿就見陌晴在伺候如妃娘娘喝藥,太妃娘娘一眼便瞧見了她,脣邊笑笑“皇后來了?”
“九兒見過母妃,母妃可覺着好些了。”行了禮,她便上前接過陌晴手中的湯藥。
才幾日不見,病容己佈滿了母妃的面容,只覺得心下一痛。
太妃娘娘欠了欠身子,聲音泛着輕咳“人老了,這身子隔三差五就要折騰哀家一番,哀家己經習慣了。”
見太妃娘娘要起身,她一把按住太妃娘娘的身體,提了提被子,連忙道“母妃,您就別起來了,您躺着,躺着舒服些。”
太妃娘娘點了點頭,脣邊微微一笑“聽說這婉妃有了?”
她的手上一僵,持着湯勺的手微微一抖,稍縱即逝,依舊攪了攪碗中的湯藥,擡眸,笑了笑“正是,婉妃有了。”
太妃娘娘笑着一嘆“好啊,這一晃數月,曦兒沒了倆兒子,現在婉妃有了,也能彌補彌補他的失子之痛。”
太妃娘娘的話深入她的心中,她內心的傷痛又再一次在心頭蔓延,只覺得手己控制不住,沒有說話,將一勺湯藥送入太妃娘娘的脣邊。
太妃娘娘亦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接過一口藥,便揚手讓陌晴將藥端走,接着伸手輕輕的撫上她的手,緊了緊“九兒,哀家知道你心裡痛,心裡苦,毅兒那孩子與你母子緣分淺薄,但是你是皇后,一國之後,曦兒是一國之君,爲皇家開枝散葉,你也有職責,這宮中的女人這一輩子是過不去平凡人家的生活了,面上看着錦衣玉食,受萬人尊重,其實這心裡是孤寂的,哀家十五歲入宮,若不是有軒兒,有了曦兒,只怕哀家也活不到這個時候,太上皇心中只有容妃妹妹,而我們這些嬪妃只不過是太上皇命中的過客,要說苦,苦的是我們這些視作過客的嬪妃,而你不一樣,曦兒就算身邊有太多的女子,他的心中也只有你一人,比起後宮那些曦兒視作過客的嬪妃,你不算苦,你是幸福的。”
她的聲音隨着太妃娘娘的話卡在了喉間,任她怎麼呼吸,都無法發出聲音來,只是微微蹙起娥眉,心底的傷痛是越來越洶涌。
也許正如太妃娘娘所說,她是幸福的,至少端木辰曦的心中有她的位置,人的一生中有太多的過客,如若一個女子的一生只能爲自己夫君的過客,那麼這一生便是苦,便是痛,回憶也只屬於她一個人。
在她無言以對之時,太妃娘娘又開口接着說了“這麼些年,曦兒對你的情,哀家是看在眼裡,你比哀家幸福,曦兒性情淡泊,不多話,那是因爲他的心是孤寂的,自小沒了母妃,他生活在宮中,比起其他的皇子,他是以卵擊石,現在能夠坐擁天下,他所受的苦是常人不能忍受的,好再軒兒一生無爭,好再他們兄弟倆感情深厚,好再他的心中還有你這個妻子的牽掛,咳……咳咳……”
幾聲重咳,錦帕上見了血,染得血跡斑斑,她的眼被這些血跡給灼傷了,連忙撫着太妃娘娘的胸口,哽咽道“母妃,您別再說了,你先好好歇着,身子要緊。”
太妃娘娘好不容易順了口所,微微闔上了雙眼,眼角一絲清淚滑過“好,哀家要說的也說完了,你是明事理的孩子,一定會懂得哀家話中的意思,哀家着實累了,想歇着了。”
她伸手輕輕的拭去太妃娘娘眼角的淚水,手不在住的顫抖“九兒告退,你好好歇着,明日再來看您。”
攝好被子,陌晴送她出殿,她哭了,哭着哭着,脣邊己沾染了滿滿的苦澀的味道,匆匆掩去淚意,匆匆離了殿。
出了清揚宮,她眸中收盡情者,轉身問向身後的陌晴“陌晴姑娘,你跟本宮說實話,母妃還有多久日子?”
陌晴低了眸“太妃娘娘的病情己是舊疾,這是心裡憂鬱成疾,己伴了她很多年,這些日子病情反反覆覆,陌晴看着時日己不多了,多則一個月,少則……半個月。”
一個月,半個月,一個人的生命再燃盡之時,又留下了什麼?太妃娘娘這一生留下的是淚,是苦,是痛。
她極力的壓制自己內心的情緒,聲音卻還是帶着哽咽“本宮知道了,此事你有與皇上,三爺言明麼?”
陌晴搖了搖頭“太妃娘娘不讓說,她說皇上得專心政務,不宜爲了她的病情而分心,太妃娘娘怕三爺經不起這分痛楚,她讓陌晴都瞞着。”
她瞭解太妃娘娘的性子,她從來就不想拖累任何人,端木辰曦與端木辰軒都是她的命,也許正如她所說,如若不是因爲有了端木辰軒與端木辰曦,她也不會堅持到現在。
她淡淡的轉了身“你去守着母妃吧,本宮這不用你送了。”
“是”
她一步一步的邁着步子,也不知自己走了多少步,突然頓了下來,面臨的是兩道分叉路口。
紫絮見她停了下來,微微出聲問道“娘娘是要回宮麼?”
她恍惚的搖了搖頭“不了,本宮想往坤清宮走走。”
紫絮面上一驚“娘娘想去看太上皇?”
她微微點頭,眸光卻一直向右“事隔數月,本宮是想去見見他。”
坤清宮,這個宮殿在她的眼裡似乎從來沒有存在過,出了太妃娘娘的宮殿,她不知爲何突然間想要去看看他,那個改變了她一生命運的男人。
入了宮殿,殿中的奴才隨着她的揚手退了下去,雖是隔着簾子,可她依舊可以看清楚太上
皇現在的尊容。
事隔數月,這一代君王己蒼老憔悴了不少,倦容己佈滿全額。
“你完成你父親的夙願,代你父親登上了這個位置,這個天下終究是落在了你們玉氏的手裡。”他的聲音悠悠的傳來。
她上前微微行了一禮“讓您失望了?”
他幾步走了出來,躍過簾子,步伐有些沉重,亦是笑着迎上了她的眸光“我從未失望過,這個天下本不是我的夙願,我的夙願是娶容兒爲妻,當初如若你的父親相信我,容兒也不會早死,你父親也不會落在如此地步,而你與曦兒也不會經歷這麼多的苦楚,手握天下不易,我始終相信這一句話,有了天下,卻失了心,這天下還不如不要。”
她也笑了“端木家與玉氏本就是一家,你們端木家奪走我們玉氏的天下,現在天下再歸還在我們玉氏的手中,這就是天意。”
“是啊,天意,天意讓我走了這麼多彎路,天意讓我與容兒天隔一方。”他的目光須臾不離的落在自己手中的一支牡丹金釵之上。
她知道那是她姑姑的遺物,他一直留在身邊,一定是想挽留,死死的記住她姑姑這個人。
她收回了目光“姑姑之死,你記恨我父親,而我父親一心復興玉氏王朝,你們之間的肅殺卻是因女人,因天下,而受苦受難的還是這些無辜者和我們這些被你們視作棋子的後代。”
他的眼神微微沉了下來,輕輕一嘆“所以到頭來,還是你們這些後代勝了。”
是啊,這輾轉反測,轉來轉去,上一代的恩怨,在她父親一代未果,現在在他們這一代,終於得到了答案。
她脣邊泛起一絲苦澀“說勝還不如說輸,如果這些勝利是建立在失去至親的痛苦之上,那我情願選擇不勝。”
他的眸光移到她的身上,就這樣定定的看着她,好似從來沒有將她看清楚一樣。
她轉了身,邁起了步子“去看看母妃吧,她纔是最苦的女人,你爲姑姑的死而苦,而她卻是活在你們的苦中,她時日己不多了,你是她的夫君,既使你是個不負責任的夫君,她也認命,在她走之前,給她的人生留下些陽光吧。”
出殿的那一剎那,她感覺到了自己的心在那一刻,在爲了這些一生爲愛而苦的人,生生的痛了一下,姑姑這一生雖然在父親復興玉氏王朝的使命中殆盡,但是至少世間還有這麼多人爲她而牽掛,太上皇愛了她一輩子,她卻讓太上皇苦了一輩子。
太妃娘娘又何常不是一樣,她愛了太上皇一輩子,而太上皇卻讓她苦了一輩子。
而她與端木辰曦的又何常不是一樣,明明相愛的倆人,卻終是不能像平凡夫妻一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天下在他們的腳下,而他們卻不知如何去走,這路有多長,他們是否也能攜手走多久?
她一路趕至御書房,卻不知爲何?在那一刻,她無法伸手推開門。
殿中的他依舊還是那副模樣,蹙眉批着手裡的奏摺,心裡想着黎明百姓,他是天子,一國之君,心懷天下,心繫黎明百姓,他的心太大,而她在他心中的位置佔欲太小。
她轉了身,並沒有進去,快步回了殿。
回了殿,她就一直坐在桌前,不聞不語,就連晚膳才動了幾筷子,就匆匆讓人傳了出去。
這一坐便坐到冷月高掛,夜漸靜,漸深。
紫絮換了幾次的燭火,卻見她還是一動不動,兩眼空洞的坐在桌前,琢磨着己好幾個時辰了。
紫絮微微上前一語“娘娘今日吃得少,奴婢讓人再去備些夜膳。”
紫絮的話讓她漸漸收回了思緒,無力的搖了搖頭“不用了,本宮不想吃。”
紫絮也輕輕的坐在了她的旁邊,瞅着她空洞無光的雙眸,輕輕一嘆“奴婢知道娘娘心裡掛念太妃娘娘,現在太上皇搬去了太妃娘娘的宮中,太妃娘娘的病情說不定在太上皇的陪伴下能夠好轉。”
她面上深深的隱痛“但願如此。”
見她滿面的痛,紫絮不想提及太妃娘娘的病情,湊上前輕輕一語,轉了話題“皇上身邊的人今兒個來傳了話。”
她眼波有了一絲微動,聲音悠悠傳出“今夜輪到哪宮侍寢了?”
紫絮脣邊微微一笑“今夜輪到娘娘了,娘娘若是不允,皇上只怕又得在御書房歇下了。”
今夜輪到她了,她只覺得脣邊一絲苦笑“紫絮,你也覺得皇上身邊的女人太少了,連歇息的地兒都沒有,對麼?”
紫絮面上一緊,連忙起身謝罪“奴婢不是這個意思。”
她微微起了身,衝紫絮笑笑“罷了,他既讓本宮做這個皇后,那本宮就應當做好這個皇后,明日你隨本宮去儲秀宮一趟。”
紫絮心上一驚,抿了抿脣“娘娘要替皇上選秀?”
她深深的看了一眼紫絮,口氣平靜起伏“宮中不是每年都有選秀女麼?這一季,本宮親自選秀,宮中有喜事,就當作替太妃娘娘的病情沖喜。”
“這事,娘娘不與皇上商量了麼?”紫絮又是臉色凝重的一問。
她面上淡然一笑“這是後宮之事,自然由本宮做主。”
儲秀宮
今日是個陽光明媚的好日子,透秀大典在她的張羅下即將開始。
她特意召來了玉妃,及宮中懷有身孕的婉妃。
玉妃從進殿,直到行禮起身坐下,她面上都是一副淡定從容,九兒看她越的淡定自守,也自知她是個聰明女人,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更知道自己能要來什麼?
“婉妃娘娘還沒來麼?這是要本宮親自去請麼?”
她的話音剛落,紫絮欲要說什麼的時候,就看一頂轎子緩緩落在殿外。
轎中走出之人環佩叮噹,秀麗如畫中美人,柔而不媚,氣質脫俗,舉手投足間頓顯絲絲傲然之氣,那正是那婉妃娘娘的駕到。
九兒含着茶,饒有興致的看婉妃陰沉着臉緩步而來。
婉妃眸光帶着恨,帶着怨,一進來就滿面的不悅,不屑的白了九兒一眼,勉強行了一禮,自顧自的坐了下來。
九兒瞅着眼前這二人,細細想來,五年時間,與她過招的女人,除了眼前的玉馨,就屬那羽化成仙的陌璃與那迷途知返的杜念心了。而眼前這個婉妃,似乎她們之間的鬥爭纔剛剛開始。
她佯裝未看見婉妃面上的異樣,捧着一杯香溢的清茶,端莊的遞至婉妃的面前“婉妃這是特意爲你準備的清茶,對你的身子有幫助,嚐嚐看。”
婉妃一擡眸看她,眼神中有太多複雜的情感,眸光一凜,終是咬脣“皇后娘娘這是何意?這都未到選秀的時候,你現在忙活着替皇上選秀女,是在報復本宮麼?本宮這纔剛嫁入宮中不到二月,皇后娘娘置本宮於何地?”
九兒不看她,全當藐視這個人的存在,只知自己看她一眼,就牽起太多的情緒。
而後又見婉妃遲遲不領情,她便收回了那杯香溢的清茶,自己卻緊緊的握在了手間,朝身邊的玉妃一笑“玉妃娘娘也是這般認爲的麼?”
玉妃擡眸望了一眼怒氣衝衝的婉妃,轉眸面向她,面上淡然一笑“後宮乃皇后娘娘做主,玉馨不敢多言。”
她微微笑着點了點頭,又將手中的清茶遞至玉妃娘娘的面前,伸手示意玉妃娘娘飲茶。
身邊的婉妃己怒氣中燒,一拍桌子,怒道“本宮不同意替皇上選秀女。”
這一怒,隨着桌面的震動,九兒微微沉了臉,就連身邊的幾個奴才,也紛紛低了頭,玉妃剛纔視而不見。
這氣氛僵便了半響後,她又轉眸對婉妃笑了“婉妃千萬別動怒,別傷了肚子裡的皇嗣,現在太妃娘娘身子不好,你們也皆知,本宮聽聞沖喜一事,這才張羅着替皇上選秀女沖喜,若是婉妃覺得不妥,大可告知皇上。”
此次選般本就是因太妃娘娘的病情加重,宮中辦喜事來沖喜,也算是皇上與皇后一片孝心,如若婉妃不自量力而表不同意,只怕會
落人口舌。
婉妃忍了又忍,脣邊冷冷一笑“皇后娘娘此招實在是高明,讓本宮去向皇上訴苦,那豈不是置本宮於不孝。”
“既然這樣,那就請婉妃稍安勿躁,不要在這些新人面前丟了體面。”她斂了笑,眼中的光彩漸漸褪去。
婉妃呼吸一噎,只感覺胸口悶着一口氣,怎麼也順不過來,只能以瞪眼來宣告自己心中的不滿。
她似乎絲毫在乎現在婉妃的情緒波動,揚了揚手“紫絮,宣秀女進殿。”
“是”紫絮微微行了一禮,下位,拉開殿門,揚起了聲音“皇后娘娘有令,宣秀女進殿……”
隨着紫絮的聲音傳出,兩排秀女,翩翩而來,月白色軟煙羅霧雨裙勾勒出窈窕身材,裙襬則繡着蓮花,出淤泥而不染,清新大方,腳下一雙雙色鍛孔雀線珠繡芙蓉軟底鞋。
這裡的每一個秀女年芳都十七八的樣子,正值少女心中有夢的時期,九兒知道,她們此時的夢想就是能被選上,做皇上的女人,做深宮中的女人。
一入深宮,正如太妃娘娘所說,那就再也過不去平凡夫妻的生活了,雖然錦衣玉食,卻心是孤獨寂寞的。
兩排秀女端莊向上位行禮“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婉妃娘娘,玉妃娘娘金安。”
秀女的行禮,她似乎瞬間己摒棄,好似什麼也沒聽到,眸光漸漸飄遠,竟沒有任何的反應,此時殿中所有人的眸光都停留在她的身上,都在等着她的回答,而她卻仍是一動不動。
身邊的紫絮看出了她滿臉的思緒,連忙湊她的耳邊輕輕一喚“娘娘……”
她面上一緊,隨着紫絮的一喚漸漸回過神來,扯出一笑“都起吧。”
隨着她的一句話,殿中又恢復了一絲生氣“謝皇后娘娘……”
她面色沉重的將殿中的每一個秀女打量了一番,距離有些遠,卻終是看不清楚,揚了揚手“於嬤嬤,開始吧。”
“是,老奴遵旨。”於嬤嬤是掌管秀女的嬤嬤,所有的秀女名單都在她的手上。
於嬤嬤翻開冊子輕喚着名字“太常侍卿之女王月惜,年18”
出列的是一位挽起青絲,頭插蝴蝶釵,一縷青絲垂在胸前,面容上的裝容稍濃了些,還有脣邊的那絲笑,九兒不是很喜歡,她仔仔細細將這名秀女打量了一番,終是搖了搖頭。
於嬤嬤自然明白皇后娘娘的意思,揚了聲音“太常侍卿王月惜賞花,撤牌子……”
此女垂頭喪氣的退回了隊伍中。
接下來,於嬤嬤又翻開了冊子“內閣尚書之女,林心雅,年17”
此女三千青絲只插了一隻木簪子,精緻的面容抹了點兒胭脂,白淨的手上只帶了一隻樸素的鐲子,整個人看起來清新傾城。
給人感覺倒是百看不厭,也許這一看,九兒是抱着端木辰曦的角度在擇妃。
她微微蹙了眉,輕輕一語“林姑娘上前來,讓本宮仔細瞧瞧……”
林心雅面上微微一笑,那笑容清新靜謐,倒不顯浮誇,上前微微行了一禮“臣女見過皇后娘娘,玉妃娘娘,婉妃娘娘,萬福金安。”
尋着林心雅的一禮,九兒心許的點了點頭,而後望望兩側的玉妃與婉妃“敢問婉妃,玉妃,對此女有何意義?”
婉妃白了她一眼,臉拉得老長,胸口悶着口氣,沒有作聲,只是端茶自顧自的飲着茶。
而玉妃眸光微微有了一絲異動,面上笑笑“全憑皇后娘娘做主。”
九兒面對玉馨的淡定竟察覺了一絲危險,自從她回宮後,這玉馨就判若倆人,她雖然不知這玉馨是真的學會了隱忍,還是暗藏殺機?
九兒微微轉了眸,眸光移向殿下的林心雅,揚了聲音“內閣尚書之女,林心雅本宮甚是喜歡,嬤嬤留牌子。”
“是”
隨着九兒一句話,林心雅面上也只是淡淡一笑,退回了隊伍之中。
瞅着這一點兒,九兒就知道此女不知性情溫和,心中也亦是沉着淡定,留這樣的女子在後宮,將來,她要省很多事,後宮的安寧就靠這些淡定的女子來維持。
接下來的幾個秀女,長得倒是乖巧,眉宇間似乎又缺了什麼?九兒終是搖了搖頭。
嬤嬤突然上前行了一禮,湊到她的跟前微微一語“娘娘,這一屆小主,就只剩三人了,您……”
嬤嬤的話還沒有說完,她帶着倦意的揚了揚手“一併上前給本宮看看。”
嬤嬤無奈之下翻開冊子揚了聲音有請“左丞相之女王思珞,阮元帥之女阮蝶裳,福田學士之女寒如沁,年分別17,16.,18”
這一排三人都是朝中重臣之女,一個是丞相,一個是她先前的牌友葛紅梅之女,另外一個是學士。
這三位大臣,一個都得罪不得。
明着選秀,選妃,其實就是朝臣在朝中建立勢力的最佳手段,這等好事,若是隻落她一人手裡,豈不是遭人口舌。
九兒微微一笑“只剩三個了,本宮看着都不錯,玉妃與婉妃也各選一位小主吧。”
婉妃沒說話,玉妃倒先開了口“本宮見着這學士之女寒如沁不錯,望皇后娘娘留牌。”
寒如沁是學士之女,而福田寒學士與長公姐端木汝陽又是師生關係,現在玉妃選了學士之女,意欲很明顯。
九兒眸光中透着一絲異樣,稍縱即逝,笑笑“嬤嬤,依玉妃娘娘之意,留牌”
“是”
還有兩個,九兒微微揚了揚眉“婉妃,到你了。”
婉妃轉眸迎上她的眸光,毫不懼色“這選秀之事,本宮本就不願,餘下的二人,本宮更是看不上眼。”
說罷,婉妃起身挽着身邊的丫頭出了殿,上了鑾轎,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皇后娘娘這……”於嬤嬤面上不知所措。
九兒斂起眸中一絲情緒,似乎早己猜到了氣急敗壞的婉妃任何一個人都不會選
她微微起身,眸光瞟向玉妃娘娘的某一片,玉妃的手己是捏得緊緊,她微微收回眸光,一笑“婉妃看不上眼,本宮倒覺着不錯,都留着吧。”
於嬤嬤一笑“是”
選秀女之事,己傳遍後宮,太妃娘娘甚是欣慰她的做法,九兒也只是笑笑,卻不知以什麼樣的言語去迴應太妃娘娘的欣慰。
天聚見暗下來了,又是一日,這日子越來越近了,她甚至不敢去想,去數這些日子。
“參見皇后娘娘”殿下跪着的是一名太監。
她回眸一看,正是他身邊伺候的小喜子公公,手裡還端着那些嬪妃的牌子,她微微擰了眉“你不在皇上身邊伺候着,跑本宮這來做什麼?”
小喜子微微低了眸“皇上說了,今兒個讓娘娘替皇上翻牌子。”
她瞟上一眼,一臉不屑“這事何時輪到本宮來做決定了。”
小喜子端着牌子的手,微微一抖“皇上是這般交代的,奴才也是照辦。”
好個端木辰曦,存心想氣她不是,還真以爲她又是替他選秀女,替他張羅的,他現在可越來越得意忘形了。
她一努嘴,揚了揚手“把牌子拿來。”
“娘娘……”小喜子恭恭敬敬的送上牌子。
盤子中,整齊的牌子成一排,她微微伸手探入那些個牌子,只覺得指尖襲上一陣悲涼,下一個瞬間,卻不知手該落往何處,心裡卻是隱隱做前,只好索性閉了眸,心下一橫,不再想那麼多,伸手撿起了個牌子,捏在手中感覺千斤重。
這一刻,還未等她做好心裡準備睜眼,身邊的公公便笑着答了話“今兒個娘娘與皇上翻的牌子都是一樣,都是娘娘這。”
她猛的一睜眼,原來翻的是自己的牌子,手微微僵了一下,半晌收回了手“你說,皇上今兒個己經翻過牌子了?”
小喜子笑着點了點頭“對,皇上己經翻過了,還翻的是娘娘的,可皇上又嘆了嘆,說是,翻了等於白翻,轉身便入了御書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