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鸞如若是東晉的細作,也正如端木辰曦所說,她縱然活着回到了東晉,按照規矩,她也無法存活在世間。
這也許就是端木辰曦要選擇隱瞞着她,這也許就是紫絮的難言之隱,情這種東西,本就碰不得,一旦動情,就會付出無止盡的代價,而青鸞的代價就是淪爲叛變,淪爲兩國都棄之的棋子。
“這件事,我會處理,你不要再胡思亂想了。”端木辰曦將她的手緊緊握住,在這炎夏之中,她卻感覺不到他手心的溫暖。
只覺得自己的手心在不斷的冒着冷汗,眸中好像有一絲東西在催促着她,不得不令她的聲音透着哽咽“你要怎麼處理這件事,告訴我。”
“對待變節的細作,只有一條路可走。”端木辰曦的話如寒冰的冰涼之感如刀割蔓延她的心。
“你不只不會救青鸞,你還會按照規矩殺了青鸞,對麼?”她不敢相信,也不願去揣摩端木辰曦的話,只是脣邊自諷一笑的說完這一句話,悄然的甩開了他的手,怔怔凝視着端木辰曦,眼眶內閃着晶瑩的淚光“你不可以這樣做?現在千面要用青鸞換我,是千面瞭解我的性子,他料定我不會見死不救,而青鸞愛上千面,己無法達到你的目的,你也要用你的規矩來處決青鸞,這件事情都是因我而起,你想想,如若沒有我的事情,青鸞壓根就沒法接近千面,她就不會愛上千面,也不會背叛你,更不用談變節一事,這件事是因我而起,就應該由我來解決,你無權決定青鸞的生死,還有既然你己經知曉此事,那也一定查出了這件事情是誰向千面告的密?”
“是婉妃。”他的眸光閃閃,卻依平靜如水。
九兒瞭然冷笑點頭,伴隨着止不住的淚格外淒涼“你既然知道是她,可是你現在不但沒有處治她,還將她帶在身邊呵護着,就因爲她的腹中有你的孩子?”
面對九兒的話,他眸光閃過一絲不明的情愫,稍縱即逝,淡定一語“現在我沒法與你解釋,你說過,你會信任我,這件事情我會處理。”
聽着端木辰曦的話,九兒有種隱約的感覺,似乎從端木辰曦的眸中,她可以看到他還有一些事情在瞞着她。
九兒止住了淚水,迷茫的盯着端木辰曦悽婉一嘆,彷彿嘆盡了世間悲哀“我也說過,你若是有事瞞我,就不要怪我。”
直到傍晚時分,九兒才由“煙雨樓”離開,這次的離開,身後沒有他,他沒有送她回房,只給了紫絮一個眼神。
夕陽無限好,而她卻感覺不到一絲暖,悽咽悲沉,彷彿空氣中四處都透着冷,透着寒。
腳下踩着姍姍作響的落葉,她突然停了下來,紫絮也跟着停了下來,只見她伸手狠狠折下一枝殘柳,再將其折成兩段,最後擲入地上。
回到了自己幽靜的閣內,徘徊良久,終是還是邁入了屋中。
而方纔婉妃的話,端木辰曦的話又隱隱傳入耳中。
她喝着手裡的涼茶,一杯接着一杯,也不知喝了多少杯,只覺得苦澀甘甜並在,昏昏沉沉之中,她感覺到了紫絮的身影在她的面前晃動,這茶水……她脣邊淡淡一笑,便倒在了桌上。
紫絮長長一嘆,讓人清理了這桌子上的清茶,這茶水是紫絮動過手腳,就在方纔紫絮爲她去添茶水之時在裡面下了輕輕的迷藥,因爲皇上方纔給紫絮的那一個眼神,就是在告訴紫絮現在的皇后娘娘需要好好的睡一覺。
這一件事情,太醫也叮囑過紫絮,紫絮早己知道皇后娘娘的身體自從連續幾次氣急悲傷過度吐血後,早己傷及了脾臟,如若再不多加註意的話,只怕會氣急攻心而亡。
這一覺便睡到了入夜,她漸漸從安詳的睡夢之中醒了過來。
放眼望去,只覺得頭腦有些沉重,白日裡的那些事情,那些話又隱隱再現,微微欠了欠身子,紫絮推開了門。
“娘娘醒了?”
她微微欠了欠身子“現在什麼時辰了?”
紫絮微微垂了那雙太糾結着太多情緒的雙眸“皇上來看過娘娘,見娘娘睡着了,便離開了。”
她凝了紫絮一眼,揚了聲音“紫絮,休要與本宮答非所問,本宮問你的是現在什麼時辰了?”
紫絮一愣,微微擡了眸“回娘娘的話,己入夜了。”
隨着紫絮的應聲,她輕輕一嘆“都入夜了。”
這一嘆之中似乎包含了太多,這一覺竟然讓她這麼安心的睡到了入夜,她心裡清楚的知道這是端木辰曦安排的。
紫絮一面伸手幫她更衣一面開口道“娘娘,奴婢爲你準備了晚膳,你起來便可以用膳了。”
梳妝過後,晚膳準備得極爲豐富,桌面上的菜式是不少,滿滿的一大桌,一點也不像是準備給一個人吃的。
然後,還沒等紫絮開口,她便隨意挑了兩個菜式嚐了下,沒有太大的
胃口,更不想與某人一起用這一頓早己準備好的晚膳,便吩咐紫絮撤下去賞給下人了。
“娘娘,就不吃了麼?”紫絮有些擔憂的看着她。
她淡淡一轉眸凝着紫絮面容之上的擔憂,淡淡一笑“紫絮,本宮明白你的心思,將膳撤了吧。”
紫絮無言以對,低了眸嘆息“是”
月色清涼,避暑山莊位於高峰之上,入了夜,有層層霧氣環繞,視線受到阻礙,朦朧一片。
她獨自一人靜靜站在走廊之上,凝着高空中清冷的月色許久,似乎還未理清頭腦裡那些錯宗複雜的情緒。
千面的心己隨着長琴郡主的死而死,現在的千面己是一生不會再愛,心冷血冷。
可爲何還有這麼多女子爲了這心冷血冷的男人動情,卻註定這一生都得不到這個男人的愛,這樣的愛卻值得這些女人生死以赴。
紫絮的聲音自夜色中響起,打斷了她的思緒“娘娘,再過兩日皇上設宴在煙雨樓,您的鳳袍與鳳冠,奴婢己經爲您準備好了。”
“明日的宴會本宮不會去。”她長長一嘆,閉上了眼,脣邊,不由得緩緩帶出一抹自嘲笑意,幾許苦澀,幾許無奈,不是不在意的。
紫絮隨着她的嘆,低沉着聲音漸漸靠近她“娘娘何必如此。”
她暗自深吸了口氣,試圖調整自己的情緒,揚了聲音“紫絮,是本宮高看了你與青鸞的之間的感情,還是你也認爲青鸞該死。”
紫絮在離她的身後停了下來,沒有上前,只是聲音帶着陣陣悲涼“娘娘己經懂得站在奴婢的角度去看待奴婢與青鸞之間的這份姐妹情,那娘娘爲何不能站在皇上,一國之君的角度去看待青鸞的這件事情。”
“說得可真好,那紫絮你是否站在本宮的角度去想過青鸞這件事情。”她怔怔的轉了身,直直的絞着紫絮的眸中的那絲情愫。
紫絮眸中漸痛,轉了眸,似乎特意在避開她的眸光“奴婢想過,如若奴婢從來沒有與娘娘你換位思考的話,如若奴婢一味的只考慮與奴婢與青鸞之間的那份姐妹之情的話,奴婢早就將這件事告訴娘娘了,還會與娘娘一起不顧一切的前往南靖去救青鸞,爲何奴婢沒有這麼做,是因爲奴婢從第一天得知青鸞變節一事之後,奴婢就站在了娘娘的角度去看待這件事情,所以奴婢纔會選擇與皇上一起去隱瞞這件事情,奴婢瞭解皇上,也瞭解娘娘,更瞭解青鸞,青鸞能夠在愛情與背叛之間選擇了愛情,她也一定想到了事情會發展到現在,縱然娘娘不顧一切的救出了青鸞,奴婢青鸞也不會苟活在這世間,與其讓娘娘救出她之後,親眼看着她自盡在娘娘的面前,奴婢還不如讓青鸞選擇自己的路,至少這樣,她可以死在心愛之人的身邊。”
紫絮的這一番話,由於她所有思緒之中的一股清流,她的眸光閃閃“是本宮錯了麼?”
紫絮嘆自搖頭“娘娘沒有錯,皇上也沒有錯,甚至連青鸞也沒有錯,我們都沒有錯,錯的是命運,錯的是這世間有情,皇上愛娘娘,爲了娘娘,皇上忍辱負重屈於南靖帝之下,還娶了自己不愛的女人爲妃,而娘娘也沒有錯,只有娘娘安然守在皇上的身邊,皇上纔會一心治理好國事,東晉國的百姓纔會安居樂業。再說到奴婢,奴婢雖是有心隱瞞娘娘,但也是自私的想爲青鸞爭得更多的時間讓青鸞守在心愛之人的身邊。而青鸞的命運……這是天註定,青鸞命中註定有這一劫,她也無法逃過這一劫,但是奴婢始終相信青鸞不會做背叛皇上的事情,因爲她的命是皇上的給,是皇上讓她遇到了自己喜歡的人,有些事情,不是單憑一個角度錯了就錯了,可是換一個角度也許這件事又是對的,青鸞早己得知自己無法安然回到東晉,在這些少之的日子裡,她遇到了愛的人,也不枉她來這世間一遭,所以奴婢覺得我們都沒有錯。”
一直以來,她以爲只有救出青鸞才能令自己心安,可是經紫絮這般清楚的公析,這世間的愛太偉大了,偉大到可以將生死置之渡外,在愛的面前沒有誰對誰錯。
愛一個人是痛苦的因爲愛的越深,那一顆情種就成長的越快,當愛堅強的生長在心中後,嘗試到了愛的苦不想失去果,也收穫了愛的快樂。
所以錯亦是對,對亦是錯。
她靜靜的閉上雙目,回想着雪衣,冰衣,還有離開之時,青鸞不悔的目光,令她頃刻間恍然大悟,她輕輕的轉了身,伸手緊緊的撫上了紫絮的手,淚水順流直下“紫絮……”
“娘娘……”紫絮撲進了她的懷裡,無助的顫抖着身子,悲痛的顫抖着聲音“奴婢是真的想青鸞了,真的好想她,奴婢想與她去江南,江南有我們的約定,有我們最初的夢想,奴婢還記得,青鸞說過,等天下太平了,皇上不需要我們的時候,我們就回去江南,在江南開一家醫館,幫助那些無錢看病的病人,因爲青鸞始
終記得,她的爹爹得了重病,卻沒有錢看病,她的妹妹就上山爲重病的爹爹的採草藥,不幸被狼叼走了,爹爹得知後,吐血身亡,青鸞的爹爹死後,家裡就只剩下四堵光溜溜的牆,繼母喪盡天良,聯合外面的野男人將她迷暈,賣入青樓。女子一入青樓,便從此就要背上風塵女子的罵名,奴婢與青鸞當然誓死不從,現在想想,這些事情,這些約定,這些夢想,都過去好幾年了……現在雖然猶記在心中,卻要與她面臨……永遠的分開,面臨……生離死別。”
她輕輕的撫着紫絮的後背,從不再她面前掉一滴眼淚的紫絮,她感覺到了紫絮的抽泣,感覺到了紫絮無助的顫抖,感覺到了紫絮悲痛的心,感覺到了紫絮的淚水粘溼了她的衣裳。
“紫絮,不要再說了,我們不要再說了……”
這個時空對她來說有太多刻苦銘心的痛,太多無法承受的苦楚,這一生她雖然守在心愛人的身邊,也得到了心愛之人的唯一的愛,她知道這是幸福的,可是幸福之中卻是有太多人爲他們犧牲,有太多人離他們而去。
這裡有人傷痛,這裡有人悲傷,可是在避暑山莊的另一頭似乎在這悲傷之上渲染了一絲詭異。
夜間薄霧之中似乎透着微雨,玉妃娘娘的宮中依舊還亮着燭火。
只聽見屋內傳來一絲驚喜的聲音“當真如此。”
說話的是玉妃娘娘,她的聲音中透着無比的驚詫與歡喜,脣邊漸漸的抹開了一絲笑意。
面前的黑衣人,雖然隱藏在黑衣之下,透着神秘,卻依舊能夠判斷是這次隨駕之中的侍衛,現在這種情形判斷,這名黑衣人應該己被玉妃娘娘所收買。
黑衣人眸中閃過一絲笑意,揚了揚聲音“娘娘,千真萬確,今日皇后娘娘就是爲了此事硬闖煙雨樓,恰巧皇上與三爺還有丞相大人他們商議國事,自皇后娘娘闖入後,三爺與大臣們都離開了,整個屋中就只剩下皇上與皇后娘娘,而屬下的職責正是守在門口,皇后娘娘與皇上對質的聲音較大,屬下可是聽得清清楚楚,看來這件事情全是因婉妃娘娘而起,只是屬下有一事不明,既然這件事是因爲婉妃娘娘向南靖皇帝告密,依皇上的性子,皇上爲何不處治婉妃娘娘,這次避暑反倒還將婉妃娘娘帶在了身邊。”
玉妃娘娘隨着這黑衣人的話,神情漸漸陷入了一絲思索之中,脣邊的笑意也漸漸斂了回去。
只覺得她的眸中己然被思緒所牽絆,半響後,她突然起了身,在屋裡來回走了一圈後,停下了腳步,轉身,對着旁邊的寒如沁脣邊又泛起了一絲笑。
寒如沁從她這絲笑中並沒有看出什麼端詳,微微低眸撫上了手邊的茶水小抿了一口,眸中閃過一絲慌亂。
在寒如沁的眼裡,現在只能以玉妃娘娘馬首是瞻,畢竟在這宮中也只玉妃娘娘能與那朝仁宮的女人對抗。
一句話說得好,跟對主子,這盤棋便不會走錯,如若沒有跟對主子,這盤棋便會全盤皆輸。
玉妃娘娘又邁步坐回了座位之上,擡起茶杯,小抿了一口水,淡定的開了口“本宮現在不管皇上意欲何爲,本宮現在要做的就將這把燒得越旺就越好。”
黑衣人微微點了點頭“屬下能爲娘娘做些什麼?”
玉妃輕輕一笑,揚了揚手“管好自己的嘴巴,下去領賞吧。”
黑衣人連忙行禮“是,謝娘娘,屬下告退。”
待黑衣人走後,屋裡又恢復了一絲寂靜,玉妃娘娘沒有開口說話,似乎又在琢磨着什麼?
寒如沁有些忍不住了,輕輕挪了挪玉妃娘娘面前的杯子,添了杯茶水,微微問道“娘娘,如沁愚鈍,請娘娘明示您方纔的話。”
玉妃微微轉了眸,眸中一絲怒光而過,引得寒如沁的手微微一抖,面色一驚,低了眸。
見着寒如沁的面部變化,玉妃娘娘也低了眸,眸光停留在那杯還在微微盪漾的茶水,譏諷一笑“如沁啊,本宮記得你父親可是輔佐兩朝君王的福田學士,不管是學識,還是計謀,那可都是讓先皇豎起了大拇指,然而這麼些年的地位權勢也穩固金湯,可今時今日爲何到了你這裡,你……卻成了個……無腦的主。”
隨着手中的茶杯重重一擊桌面,寒如沁,顫抖着起身跪在了地上,顫抖着聲音請罪“娘娘恕罪。”
玉妃娘娘白了寒如沁一眼,卻沒有讓她起身,只是淡淡的揚了眉“覺得自己有罪,你倒說說,你罪在何處?”
寒如沁微微擡起了頭,閃躲的對上玉妃娘娘的那絲帶着譏諷,帶着失望的眸光,吱唔開了口“如沁……如沁自知少了心眼,往後如沁會多多向娘娘學習的。”
聽寒如沁這麼一說,玉妃娘娘微微嘆了嘆“罷了罷了,先起來吧,你若是真能像今日這般少個心眼,本宮倒還欣慰,將來就不會與本宮爲敵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