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九兒的離開,瞬間殿中像炸開了鍋,奴才有如熱鍋上的螞蟻,四處亂竄,慌亂無章。
九兒的身影離得清雅殿越來越近,亭臺樓閣,小橋流水,名貴花草,應有盡有,如若她沒有記錯的話,這座宮殿正是端木辰曦的寢殿,沒想到他竟騰出來給杜念心,九兒一想到這,臀上就隱隱作痛。
“九兒姑娘……”門外的丫頭聚見九兒的身影,心上一緊,慌忙的迎了上去,其中有一名丫頭正是杜念心的貼身丫頭玉瑩。
“滾開……”九兒冷冷地掃了她們一眼,那眼神凌厲地讓兩個丫頭一陣心虛,尤其是玉瑩,她總感覺今日的九兒姑娘似乎有些不一樣。
現下也容不得她去揣摩,一板一眼的伸手攔住了她的去路,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模樣,懶懶道“九兒姑娘,你這是要做什麼?”
雖然攔了她的路,但是九兒面容之上仍是一絲淡定,擡了眸,怒目一掃這張令她厭惡的面容,低斥道“杜念心呢?”
“我家小姐昨日夜間與四爺喝了些酒,現在還未起牀。”玉瑩毫不畏懼她。
再怎麼說,昨日四爺還不是爲了她家小姐,罰了她板子,再怎麼受寵,在四爺的心目中,還是不及她家小姐的三分之一。
九兒怒目倪了她一眼,不屑的瞟過那張狗占人勢的容顏,伸手將她推至一旁,大步直徑走向門前,一個奴婢還不值得她動手。
玉瑩被推至另外一個丫頭的懷裡,瞬間吃痛的直立起來,跑着迎了上去,攔在門前,咬着牙道“哎……九兒姑娘,你不可以進去,要不你在門外先等着,容奴婢稟告一聲,待小姐梳妝好,再來……”
誰知話還沒說完,“啪!”說話的玉瑩臉上立即出現一個重重的巴掌印,嘴角的血流了出來,兩眼不敢置信地望着九兒。
另一個丫頭則嚇得跪在地上不敢說話。畢竟眼前的九兒姑娘平日裡在府中駁有地位,爺幾次爲了她,惡懲府裡的妾室,這些她都是看在眼裡的,雖然爺沒有給她權利,但是隻要是她開口,爺什麼都會答應她。
“你……”玉瑩鼓着眼,撫着火辣的臉蛋。
九兒甩了甩自己打疼了的手,輕輕吹了口氣,眸光閃過一絲狠唳“你是什麼東西,也敢攔本小姐,滾開……”
說罷,再一次將她推倒在地,一腳踹開了房間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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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玉瑩連爬帶滾下臺階,最後吃痛的從地上直立起來,抹了嘴角的一絲淚,聚見九兒邁進了房間,連忙跑着追了上去,扯着門口的丫頭,叫嚷道“快……快去通知四爺,讓他來救我家小姐,九兒姑娘要害我家小姐,讓他……”
“啪啪”又是一陣連環清脆的巴掌聲響在了玉瑩的臉蛋上,打得她直翻白眼,疼痛與火辣讓她短時間的失去了意識,白眼反應過來,耳邊又是一聲低吼“再敢吵到本小姐,我就割了你的舌頭去喂狗。”
被她扯住的丫頭,嚇得身子一軟,癱坐在地上,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九兒姑娘打人,處罰奴才,因爲在她們的眼裡,九兒姑娘就是一個孩子,而今日看來,九兒姑發娘從頭到尾都散發着一束寒光,令人直髮抖。
走進門,杜念心鬢雲亂灑,柔軟半掩的躺在牀榻之上,一隻白皙纖長的玉手自牀縵內向外,輕輕的挽起牀縵,粉腮紅潤,秀眸惺忪,嬌盈道“玉瑩,是誰在外面,怎麼這麼吵?”
再待她透過挽起的牀縵縫隙定睛一看,紅潤的面容,頓時失色,瞳孔放大,吱吱唔唔道“九……九兒姑娘……你……你怎麼來了。”
九兒斜看了她一眼,不屑的眼光瞟過她豐盈窈窕的身軀,咧嘴冷冷一笑“哼……我怎麼來了,好奇是吧,是不是覺得我應該被端木辰曦打死,才如你的願。”
“你……你在胡說什麼?我,我可沒這麼想過。”杜念心口不對心的話似在顫抖。
她看着杜念心滿臉口是心非,不由地輕笑,笑意中帶着濃濃的諷刺“沒有想過是麼?那本小姐就提醒你,你昨天不是裝傻,引誘我來此麼,而後又讓我陪你演了一場好戲給端木辰曦看,最後讓本小姐一嘗三十大板,心兒姑娘不會是忘記了吧。”
杜念心難以置信的看着她,這般有條理,這般思路清晰,哪裡是往日裡那個傻里傻氣的九兒?
九兒一步一步的靠近她,一腳重重的踩在牀榻之上,俯首怒目相對,似水的雙眸此時好似帶着千萬把銀針直直刺向杜念心。
九兒此時的動作極爲強悍,杜念心提着手中的被子,往裡挪了挪,這傻子今日看來爲何會不一樣,對上她的眸光,不禁身子一顫,那束眸光透着威凜。
杜念心此時雖是眸光閃爍,但是瞬間逼迫自己斂了情緒,咬了咬脣道“是……是又怎麼樣,只可惜沒有將你這傻子打死或者是趕出府……”
“啪”不容置信的一巴掌落在了杜念心怔怔的面容之上,收回手之跡,杜念心的脖間泛出一道血跡,可見這巴掌又讓她脖子之上原有的刀痕再次破裂。
“小姐……”玉瑩見到那抹刺眼的血跡,不顧一切的擁了上去,輕輕的扶起小姐。
杜念心別過臉來,紅腫的臉蛋之上,泛着鮮紅的巴掌印,眼角的一絲委屈奪眶而出,這是第二次被她抽臉瓜子了,這是何等的凌辱,這口氣又如何嚥下。
撫着臉怒喝道“你敢打我,曦哥哥是不會放過你的。”
“你還敢與我提起他。”一聲怒吼過後“啪啪……”來回四個巴掌就如翻書一般,快而準,狠而痛。
巴掌無情的落在杜念心的玉臉上,待她反應過來,躲在玉瑩的懷裡哇哇大哭“啊……嗚嗚……”
九兒一把甩開身旁的玉瑩,飛出一腳,將玉瑩踢在地上,玉瑩撫着胸口,伸着手卻是無能爲力。
杜念心見狀,立即下牀,欲要逃走,卻不料,被身後的一股力道,扯上了她如水的髮絲,她柔軟的身子向後一仰,脖子之上又是一陣劇痛。
九兒欲要反手掐住她的脖子之跡,門外傳來一絲狠唳“住手……”
寒光四射,九兒手上微微放鬆了力道,杜念心見狀,立即逃脫,遠離魔爪,衝向正面迎來的端木辰曦的懷裡,淚眼朦朧“曦哥哥,救我……救心兒,九兒姑娘要掐死心兒……”
端木辰曦將她放置身後,慢慢的靠近九兒,氣息沉沉,黑眸睨向九兒“你究竟還想胡鬧到什麼時候。”
“你就這麼護着這個女人。”九兒緊咬着牙瞪着一副楚楚可憐模樣的杜念心,恨不得將她碎屍萬段,而渾身籠罩着一層難以親近的寒氣。
她的神態,她的語氣,她的寒氣,頓時讓端木辰曦心下一沉,眼前的九兒好似哪裡不一樣了,細觀她的眼神,平日裡的天真可愛己渾然不見,似水的雙眸此時好似帶着千萬把銀針直直刺向杜念心。
難道是她恢復了記憶,還是因爲他打了她,而受了刺激,竟判若兩人。他欲要問什麼,誰知身後的杜念心緊了緊指尖滿臉的無辜,泣聲道“曦哥哥,九兒姑娘要掐死我,心兒好怕……”
端木辰曦瞬間斂回了思緒,一面將杜念心的玉手緊在手間安撫着,一面怒吼道“心兒做了什麼,你爲什麼要置她於死地。”
他原來從頭到尾就沒有相信過自己,昨日向她壓來的沉重板子,又在隱隱的提醒自己,他爲了眼前這個女人寧願打死自己,這個仇,她若不報,那她還配提醒自己是二十一世紀穿越過來的絕色神偷玉狐狸麼?
“她做了什麼,等她死後,我再跟你解釋。”說罷,飛出一掌欲要將他身後的杜念心捏在手中。
誰知端木辰曦以最快的速度將杜念心環抱逃離了殿外,落地之後,恰好遇見趕來的墨棋,墨棋衝了上來,護在端木辰曦的面前。
九兒追出了殿外,這時的九兒如嗜血的修羅,冷冷地看着衆人,寒光凜然,讓人身軀顫抖,雖是在春天,卻感覺如置身冰天雪地。
墨棋怔怔的護在爺的前面,時不時回了回頭,難以置信的問道“爺,這……這還是九兒姑娘麼?”
“費話少說,先拿下她……切記不要傷着她。”端木辰曦的眸中也閃爍着無法相信。
眼前的九兒爲何會這般模樣,冷豔之中透着濃濃的殺氣,但是最後幾個字他卻是強調中的強調,雖然她己如此,但是萬萬不能再傷了她,昨日板子襲上她身時的痛楚又漸漸泛上他的心頭。
“是”說罷,墨棋飛掌欲要擒住九兒,九兒並沒有閃躲,與他對擊一掌,墨棋不忍傷她,所以力道不夠,被彈飛出。
九兒收回手,依舊向前邁着步子,雙眼則是惡狠狠的盯着端木辰曦與杜念心,他爲了護她,竟然讓屬下出手傷她,心上泛着淒涼。
“曦哥哥,九兒姑娘肯定是瘋了……曦哥哥你快把她抓住,心兒害怕……”隨着九兒的靠近,杜念心越來越慌亂,躲在端木辰曦的身後,己是瑟瑟發抖,她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傻子竟然會武力,而且出手狠、利、絕。
隨着杜念心的楚楚可憐,九兒面色更怒了幾分,身爲二十一世紀的神偷玉狐狸,經歷那麼多年殘酷而冷絕的訓練,她的老闆自小就教會她,絕不能有心軟的時候,對敵人心軟就是等於自殺,對待別人賦予你身上的痛,你定要十陪,百陪的奉還。
昨日之痛歷歷在目,腥紅眸中的狠唳又增添了幾分,她出手以最快的速度擊向對面的端木辰曦。
端木辰曦反應敏捷,欲要出手制止她,卻不料被空中來的力道所擊開,將手中的杜念心放開來,立住之後,面上頓時驚詫“董青……”
空中的青衣男子正是府中爲九兒請來的教書先生董青,他美眸瞟過九兒,而後轉眸,衝着端木辰曦行上一禮“請四爺恕罪,小人奉皇上之命,護九兒姑娘周全。”
“你是父皇派來的
?”端木辰曦指關節泛白,面色更怒了幾分。
原來父皇這些日子沒有要求九兒入宮,原來是私底下派了人來保護九兒,難道父皇一直都沒有放棄讓九兒入宮的想法,端木辰曦直感覺胸口真氣亂竄。
“正是,皇上有命,不許任何人傷及九兒姑娘,小人冒犯了。”董青將九兒挪至自己的身後,小心翼翼的護着。
“你既然是來幫我的,就幫我攔住他。”九兒輕輕的湊到他的耳邊,眸光卻是停在了端木辰曦的面容之上,淡淡一語。
而一旁的端木辰曦面色更是白了幾分,眼前的九兒不是隻親近於他一人麼,爲何會與這個男人竟如此親密,他的內心頓時醋意橫生,咬牙怒目以視。
“是,小人奉皇上之命,這府中只聽命於九兒姑娘一人,小人照辦便是。”墨棋小聲應着,點頭過後,他飛身至前,牽引着端木辰曦與墨棋,三人頓時糾纏在半空中。
“啊……曦哥……哥……”
也不知過了多久,只聽見杜念心一陣斷斷續續的慘叫,九兒的雙手掐於她的脖子之上。杜念心己是哮喘微微,直翻白眼。
“九兒快放手……”端木辰曦凌空挪步,旋轉入地,迅速飛指,點在九兒的穴道之上。
此時的九兒被他點了穴,只能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雙手依舊掐於杜念心的脖子之上,突然從下而上衝出一股力道,她右手出掌,打在了杜念心的左胸之上。
杜念心白衣倒地,嘴角溢出一道血跡,撫上胸口,倒在端木辰曦的懷中,端木辰曦緊緊的抱起她,怒目直瞪九兒。
此時的九兒眸光冷絕,眨眼前,胸口一滯,口吐鮮血,倒在地上。
空中的董青落地後,慌忙的接住她,大叫道“九兒姑娘……九兒姑娘,你醒醒……”
墨棋拭去額頭的汗水,一字一句開了口“糟了,九兒姑娘方纔衝破穴道,只怕……”
端木辰曦聞知,心上一緊,將懷中的杜念心推開,飛奔至九兒的身邊,低吼道“給本王放開她……”
董青全身一顫,將懷中的九兒鬆開,端木辰曦神情慌亂的從董青手中接過九兒,將九兒緊緊的抱在懷間,自她脈落之上,緩緩輸入真氣。
而杜念心隨着身子上一鬆,心頓時就像落空了一般,依在丫頭玉瑩的懷裡,收緊指尖,深深的摻入皮肉之中。
轉眼看向端木辰曦,頭髮凌亂,雙目充血,狀如癲狂,他此時的情緒好似在一瞬間崩潰。
他緊緊的摟着她的身子,她的身子是那樣的冷,那樣的輕,而他手上的重量卻是沉重不堪。
清雅殿
“哐當”一聲,那聲音在寂靜的殿中,是那般的清脆,那般的氣憤。剎那間,茶具滿地亂飛,一地的碎片亂竄。
竄入丫頭玉瑩的腳下,嚇得她睜大了眸子,她瑟瑟道“小姐……你不要這樣子,你身上的傷還未好。”
“我的傷算什麼,他又何時將我的傷當作一回事,你沒見着他今日的神情麼,那是我第一次見他如此崩潰。”杜念心喘着大氣,撫着胸口,胸口的那一掌又在隱隱作痛。
當她目睹那一刻時,他擁着另外一個女人的手在無休止的發着抖,神情接近癲狂,每每想到這裡,胸臆間越會火辣辣的疼,疼得撕心碎肺,疼得咬牙切齒,連最基本的意識也隨着疼痛而飄遠。
“小姐,你可能誤會四爺了,也許是因爲……”丫頭不知該怎麼解釋,四爺對九兒的情意,她也是看在眼裡,九兒與小姐之間,四爺會更愛誰多一點,她實難分清。
聚見丫頭玉瑩也在吱唔,難以再說下去,她的心好似被一種無形的力道給擊中,越來越激烈“因爲,因爲什麼?那傻子要殺我,他竟還救下那傻子。”
她的眸光自地上碎片反射出一道幽冷的寒光,只覺得他對她昔日裡所有的美好都無情的掩蓋,他一直以爲端木辰曦是她見過最沉靜最淡定最冷靜的男人,不管遇到什麼事,他都喜怒不形於色,這是生平第一次,從他的俊美的臉上,看到了他深沉濃厚的情感在反覆翻轉。
他不是說過麼,她不會再讓她來傷害自己,而今日他親眼所見那傻子要殺了自己,他還是決定不要傷了她,到最後,傻子命懸一線的時刻,他竟然棄她而去,將傻子擁在懷間,面上種種情緒彰顯他不想失去那傻子。一種從未有過的失落,漸漸襲上心頭,口裡有着道不出的酸楚,心裡亦是煩亂的很。
“小姐,你得沉住氣,你忘了老爺說的話了。”丫頭玉瑩撫着她的玉手,擰眉勸說。
杜念心聞知,心裡一緊,父親蒼老的面容再一次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心裡的痛又加劇了幾分,微微拭去眼角泛着的一絲清淚,轉了眸“我沒有忘,只是……”
話在喉間,絲絲哽咽令她欲言又止,玉瑩自知小姐的苦楚,緊了緊手中小姐的玉手,抿了抿脣“小姐,玉瑩知道你委屈,四爺就算再怎麼在乎那傻子,那傻子畢竟是來路不明,何德何能坐上四王妃之位。”
杜念心回眸直直的看着她,似覺她的話有些道理,瞬間又想了什麼,眸光閃過一絲恐慌,眼波聚然一動“可是那傻子,今不同往日,她的眼中透着我從未見過的淡定與冷豔,完全判若從前。”
“難道她恢復了記憶?”玉瑩蹙了蹙眉心,聲音似在顫抖。
“是,肯定是,她肯定是恢復了記憶,如若沒有恢復記憶,她又怎會說話頭頭是道,條理清楚,心思縝密。”
杜念心手上一軟,癱坐在桌前,腳下碎片一絲波動,她完全沒有在意,眸光閃爍,她還清楚的記得,今日那傻子與她說過的每一句話,歷歷在目,那傻子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還有身懷武藝,她敢確定,她沒有看錯,那傻子一夜間像變了個人似的,眸光並不像從前般的癡傻,而是精明狠唳,還甚似帶有獨有的殺傷力。
“如若是這樣的話,要是讓四爺知道是我們陷害那傻子,那我們該怎麼辦?”玉瑩想起這些,她就瑟瑟發抖。
杜念心緊了緊指尖,咬着脣道“曦哥哥是不會信她,而不信我的。”
“小姐爲何這麼肯定?”
杜念心只是淺淺一笑“昨日他可是親眼所見,她要掐死我,今日這傻子又是堂而皇之的要取我性命,所謂,眼見爲實,耳聽爲虛,我瞭解曦哥哥,他只會相信他所看到的。”
十年了,她與他一同走過這麼多美好的光陰,不管哪一次,他都是站在自己這邊,雖然現在多了一個女人,但是她還是敢肯定,他一定會相信自己,而不是那個女人,漸漸的眼前浮現了他們初見的那天晚上,那是他第一次相信她的話,將他溫暖的手給了她,也是那一刻,她給了他信任,他給了她承諾。
玉瑩點了點頭“嗯,只要四爺信任小姐,就算那傻子恢復了記憶又如何?”
“好了,你時刻盯着靜軒殿,一旦有消息,就立刻來通知我。”話落,她似乎又想到了什麼,轉眸間,抹掉了方纔憂心自擾的那絲痛,直徑步入內室。
靜軒殿
細密如銀毫的雨絲輕紗一般籠罩着整個王府,雨露隨着涼風拂吹,打在窗戶上,匯聚成珠,順着幽雅別緻的窗臺滑落而下,水晶斷線一般,時斷時續。
起風了,下雨了,端木辰曦轉移了目光,起了身,殿中無一奴才,只好由自己將那開成一半的窗戶給牢牢的關上。
“啪啪”一聲,窗戶關上了,大手上還粘有幾顆閃閃發亮的雨滴,甩了甩,轉身,眸光一閃,聚見牀榻之上的人兒己經坐了起來,面色依然是蒼白無血色。
“好點了麼?”端木辰曦向前,輕輕的坐在牀沿,撫上了她的額頭。
“拿開你的手。”一絲狠唳伴隨着手上的力道,將他的手甩了下來。
端木辰曦愣住,與她四目相接之時,他的心竟是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攢緊,擰了眉,低沉一語“昨日是我不好,我不應該傷了你。”
九兒先是一怔,而後又是冷冷一笑“可笑至極,打傷了人,再來撫摸,傷的人同樣還是會痛。”
“如若不是你做得過於過分,我又怎會傷你?”端木辰曦心上一痛,眸光一斂,一道寒芒乍現。
“你還是相信她的話。”一股無名的火在胸口越來越烈,幾乎要將她整個胸膛燃燒起來,到現在爲止,他從未站在自己的角度想過這件事情,只是一味的相信杜念心的話,一味的認爲,她在無理取鬧,任意妄爲。
端木辰曦面對她的問題,只是淡淡收回視線,眸光定在窗外無息似有息的雨聲,輕啓朱脣“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九兒隨着他的淡眸,心裡一片紛亂理不清思緒,半響後,眸光又恢復成一絲咄咄逼人“你是不明白,還是不敢明白,你怕知道這一切真如我所說,她在你心裡完美的形象,也會隨之飛灰湮滅。”
端木辰曦身子一震,眸光依舊伴隨着窗外無息似有息的雨聲而糾纏,始終沒有開口說話。
房中靜寂無聲,落針可聞。九兒直直的看着他的側顏,一點都不敢遺漏他的每一個神情變化,試要看看他此時的想法是不是正如自己所說。
其實她也弄不清楚,自己拾回了記憶是一件好事,還是一件壞事,腦子越是清楚,心裡就會越痛,甚至無法呼吸,這陣子所有發生的一切都歷歷在目。
當她眸開閃現一絲光亮的時刻,她以爲自己己經中槍身亡,死在了自己心愛之人的手上,聚見自己身體之上還有溫度,她確定自己還沒有死,只是換了容顏,記憶卻是如此的清晰,再一次回想,當初如若不是被擄,她又怎會淪爲二十一世紀的絕色神偷。
自己在那個世界中消失了十年,再回到那個繁華的城市中時,己是物是人非,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鄰居,爲了堅
信自己還活在這個世間,爲了尋回自己,他一心考上警校,成爲了一民罪惡剋星,精明幹煉的警察。
而自己卻被淪落爲一名絕色神偷,有她出現的地方,他必定會到,雖是在他手上逃了多次,但是每一次不是她傷他,就是他傷她。
最終她爲了他,逃離黑色組織的魔爪,準備與他開始一段幸福的生活,可是好景不長,相愛的兩人卻是不能終成眷屬。
他是兵,她是賊,這一生永遠都不會改變,黑色組織找到了她,以她心愛之人的前途爲要挾。
她知道,他是一名警察,如若知法包庇,那是罪加一等,事情暴露之後,不只會害了自己,更會害了他,她不忍心,他爲了自己而放棄大好的前途。
最終,她決意離開他,抹殺掉一切關於他們之間的美好,與他重新墜入冰火不相融之中。
就在一次世界展覽會上,一塊一千年前,歷史悠久的和詳玉,成了她的任務,兩人再一次相遇,那便是他們最後一面。
“玉狐狸,你給我站住。”
“還有事麼,不是說了麼,以後我們不要再見了。”
“你人可以走,將你手中的東西留下。”
“我爲什麼要聽你的話?”
“你這是在犯法,你知道麼?”
“你大可以當作沒有看見。”
“不可能,你如果還執迷不悟,就不要怪我,跟我回警局。”
“如果我不呢?”
“你再敢動一下,我就開槍了……呯……”
呯的槍聲自後穿入她的胸口,雙腳失重從天台之上緩緩墜入,就連早己預備好的騰空降落傘,她都無力拉開,只覺得意識越來越模糊,眼前的一雙顫抖的大手離得自己越來越遠。
此時此刻,她卻笑了,死在他的手上,是她這一生的願望,她知道等待她的不是陰森的牢房,就是冰冷的子彈。
如今死了,至少在自己的體內還能留下象徵他的東西,那就是,他賦予她胸口的子彈,來世,她會憑着子彈穿胸的痛楚,找到他,與他廝守一生,她不再是賊,他也不再是警察。
事實現在正擺在眼前,他還真不是警察,她也不是賊,他是當朝王爺,而她靈魂穿越的這副軀殼究竟是何人?她爲何就是想不起。
她只知道自己胸口的感覺沒有錯,他就是一千年以後,那個她深愛的男人,因爲只有他纔會今她胸口泛疼,她敢相信是那顆子彈,將她帶到了他的身邊。
“在想什麼?”突然一聲低沉的聲音響起。
九兒驟然拉回思緒,轉眸望去,他的面貌依舊還是這麼的俊朗,輪廓依舊還是這麼的清晰,就連那雙深不可測,涉世己久的黑眸也是一模一樣。
唯一不同的就是他的心,他的心中裝的並不是自己,而是另外一個女人,一千年以後,他們不能相愛,穿越回到一千年以前,他們還是不能相愛麼?不能相愛,又爲何死了的自己,靈魂穿越都要再一次遇到他,這一切是緣還是虐。
眼淚不受控制地慢慢滑落,也不知是失望還是絕望。
他伸手替她拭去眼角的淚水。聚見她眼角再次滴落一絲淚時,他的心揪得緊緊。
曾經陌璃說過,存在她腦子裡的記憶己被封鎖,如若強行記起一些不願想起的事情,她便會忍受常人無法忍受的痛苦,現在的她,頭並沒有再痛,而是無聲無息的落淚,究竟是怎樣的記憶會讓她如此絕望,如此崩潰。
他的心不由得更緊了幾分,抿了抿脣“若是……是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那你就要學着去忘記,學着重新開始。”
“存在心裡的痛,又怎能輕易抹去……不能抹去……又怎能重新開始。”九兒的話斷斷續續,卻是一字一句扎進了端木辰曦的心裡。
“到底是誰傷了你。”端木辰曦眸光一冷,一束寒芒直入她淚光盈盈的雙眸之中。
九兒與他四目以對,她能告訴他,她不屬於這裡麼?她能告訴他,令她心碎心痛的人就是他麼?她能告訴他,不管是一千年之前,還是一千年之後,他們只能相遇,卻不能相愛麼?
答案是不能,就算告訴他,他會相信她的話麼,他會因爲自己的痛而痛麼?
答案是不會,因爲不管是因爲一千年之前,還是之後,一千年後的他,最後給了她欣慰的一顆子彈,而一千年前的他,也就是眼前的端木辰曦爲了另外一個女人,給了她痛心的記憶。
“你不說,我也會將此人找出來,他傷你有多深,我就要讓他痛有多深。”端木辰曦只覺得胸口有一股無名火在燃燒,越來越激烈,甚至己到了無法呼吸的時刻。
九兒沒有再說話,抹了眼角緩緩下落的一絲淚,提了胸前的被子,閉上了眼睛,她想時間從即刻起,開始停止,開始倒退,倒退到她那段歡快的童年,那樣她就不會爲情所困,爲情而痛。
也不知過了多久,牀沿之上有了一絲動靜,再讓她細聽之時,門也被悄悄的關上,而後聽到一聲低沉的聲音響起“你們好好在外候着,讓她好好睡上一覺,醒了,就讓她將湯藥用了。”
“是”
皇宮
夜己深了,細雨無聲無息的滴落,像在洗盡所有的塵埃,換得明日的一絲清幽與安生。崇華殿中依舊燭火通明,那樣的耀眼,那樣的讓人畏懼。
“聽說九兒丫頭恢復了記憶。”皇上的眸光幽幽的看着他。
“父皇既然己經知曉,又何需再問兒臣呢,這些難道董青沒有向你彙報麼?”端木辰曦臉色不着痕跡的一白。
這己是自己意料之中的話,今日發生了那麼大的事,董青深受父皇之命,前來護得九兒安全,那麼九兒的一舉一動,父皇定然是知曉的。
皇上看了看他轉眸輕嘆,眸光悠遠“此話是在怪責朕的做法?”
“兒臣不敢。”端木辰曦連忙起身行禮。
“還有什麼事是你不敢的,竟然將罪臣之女杜念心留在府中,你這是欲意何爲,是要將她納爲你的妾室麼?還是要抹了朕的龍顏。”皇上面色泛上了一絲怒氣,憤怒之餘,又帶着幾分讓人猜不透的深沉。
端木辰曦心上一緊,抿了抿脣“杜正文現己就地正法,而他的女兒對待他所做的事情,全然不知,父皇誤會了,兒臣會這樣做,只是爲了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並非想與父皇作對。”
他只知道,見她淪落在痞子身下哭泣叫喊的時候,他的心是痛的,那個時候的自己,容不得他多想,他只想將她帶回府中,好好的保護她,不讓她受到傷害,至於父皇爲何會知杜念心,那自然也逃不過董青這條暗線,想着也是時候將這些問題一併解決。
“你對杜念心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那你往日口口聲聲要娶九兒丫頭爲妻,試問你對得起自己的良心麼?”皇上字字句句替九兒着想,聽者卻是不由得泛上絲絲酸楚。
“兒臣並非要傷九兒,只是……”端木辰曦的話沒有說完,嚥了回去,他確實是傷了她,眼前又浮現出昨日她在他板子下一聲不吭,還有那冷絕,失落,狠唳的眼神。
“只是……只是什麼,略懲小戒麼?人都快讓你打殘了,你現在跟朕說,並非要傷她。”皇上重重放下手中的茶杯,怒火纏繞,眸光灼灼。
端木辰曦聞知,只是緊抿薄脣,沒有說話,皇上聚見他低了頭,接着眸光又是一冷“如若你照顧不了她,就讓她入宮,朕親自照看她,斷不會讓她再受此等痛楚。”
“兒臣懇請父皇收回承命,九兒一向自由自在慣了,這宮中的大門只怕關不住她。”突然殿外傳來了一絲雲淡清高的聲音。
殿中二人聚然回頭望去,只見端木辰軒一臉笑意的出現在殿外。
皇上怒目掃過他,端起桌面上的茶水,悶喝了一口,重重置於桌上,低吼道“何時又這般沒了規矩,膽敢偷聽朕說話。”
端木辰曦呼吸一滯,故作鎮定淡然一笑“父皇恕罪,兒臣方纔從母妃宮中出來,欲要來向父皇打聲招呼便回府的,不巧將父皇的話收在了耳間。”
而事實卻是如此,方纔他欲到四王府一探九兒可好?卻聽到四爺昨日爲了杜家小姐罰了九兒板子,今日九兒醒後神情判若從前,像是變了一個人,還口口聲聲要殺了杜念心。
而後是董青出面相助,原來董青是父皇的人,他怎麼就沒有想到,父皇會與他們兄弟二人來這招,悄悄的安排了人放在九兒的身邊,觀察九兒的一舉一動。而且這個董青還是自己精心訪來的,卻不料還是上了父皇的當,薑還是老的辣。
而九兒在董青的相助之下,雖然給了杜念心一掌,只可惜是在衝破穴道的情況下而爲之,元氣大傷,連夜府裡的四弟又出了府入了宮,接下來的事情就如他所想了。
皇上聽他這麼一說,面容泛着一絲抽動,輕輕一嘆“你倒還記得去看看你的母妃,罷了罷了,就此免了你的不敬之罪吧。”
“謝父皇。”端木辰軒微微行禮。
而一旁的端木辰曦卻是將這些他從未有過的饒恕深深的印在了心裡,今日如若殿外的換作是他,而不是他的三哥,那麼這個所謂的父皇還會如此待他麼?
答案是不會,從母妃過世後,他就從未享受過這般待遇,他每天都小心翼翼在他面前呈現最完美的自己,半分都不敢在他面前造次,半步都不敢輕邁,因爲他知道,他待他並不如其他的皇子。
“夜己深了,你們都回吧,改日待九兒丫頭傷好了,就領她來宮中轉轉,朕也有些日子沒有見她了。”皇上並沒有說過多的話,卻帶着一絲不容人抗拒的威嚴,擡了擡手。
“是,兒臣告退。”兄弟二人互望了一眼,眸光交接之處,好似透着一絲莫名的意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