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妃見沈凌溪端的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心裡頭的怒火驟然升起,這算是什麼樣子?自己替他受過至此,他卻一副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模樣。可是再一看他左臉頰上紅通通的巴掌印兒,畢竟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心裡便也不落忍起來。
當下長嘆了一聲,把聲兒略微壓低了一些,才同他說道:“自古以來都說兵不厭詐,你可知道是怎麼個說法嗎?”見沈凌溪點點頭,她在嘴邊兒噙着笑搖搖頭道,“你並不知道。”
沈凌溪聽提起來用兵之道,一時不知道孫妃是什麼主意,只得順着她的話問下去:“兒子這會兒是真的有些回不過味兒來了,還請母妃直言。”
這話是真的,這幾天下來打擊接二連三的來,饒是他心理承受能力再好,也已經有些撐不住了。皇帝那樣的老謀深算,沈凌澤又是個把什麼事情都算透了的模樣,讓他怎麼不害怕?似乎他做什麼事情,沈凌澤都留了後招,簡直就是等着他出手,再到最後給他當頭一棒。
他自己雖然也是個有謀略的,可是說到底還不是靠着孫家和孫妃支撐?如今朝堂上皇帝幾次三番透漏出來要打擊孫家的意頭,後宮裡連孫妃的位分都降了,他這一遭就跟失去了主心骨似的,哪裡還能拿得出什麼主意來。
其實這也是沈凌溪比不上沈凌澤的一點,認真算起來也要怪孫妃。兩個兒子都是皇帝親自教養,十五歲那年都外放遊歷過,當年沈凌澤便是在西北邊陲之地遊歷了兩年纔回了宮,在外頭見識的多了,心裡的主意自然就大了,再往後不管遇上什麼事兒能夠泰然處之,做到運籌帷幄。
可是沈凌溪呢?他十五歲那年滿心歡喜的收拾行囊要外出遊歷,卻被孫妃生生攔了下來,又跑去皇帝跟前跪了兩天兩夜,身子都拖垮了非要求着皇帝別讓他去遊歷。雖說可憐天下父母心,但她這麼做其實是害了沈凌溪,以至於到今日沈凌溪遇事不夠沉穩冷靜,總是比沈凌澤差了那麼一截。或許當初她要是肯放兒子外出遊歷,今日情形就又會不一樣起來
了吧。
孫妃聽沈凌溪這樣服軟的話語,心裡雖然對兒子這副沒主見的模樣不喜歡,卻還是開口同他說道:“你這會吃了這麼大的虧,你父皇和老三心裡也會覺得你會就此罷手暫避風頭,再加上如今老三的王妃被箭射傷,女人不比男人,女兒家自幼養的嬌弱,她受了這麼重的傷難道還能隨駕回京嗎?到時候你父皇拔營回宮,老三絕對不會留下她一個人在城郊養傷,肯定會陪着她留在外面。這段時間,不就是你的大好機會嗎?”
她說的話很有道理,可沈凌溪還是半知半解,並不清楚孫妃所說的機會到底指的是什麼。
孫妃見他這幅樣子,既好笑又好氣,照着他頭頂輕拍了一下,噙着笑繼續道:“你這會兒怎麼糊塗起來了。出了京城把握不住機會,讓老三反撲了一回,難道在京城,有你外祖父和舅舅們在,也把握不住機會嗎?老三回不來,你就早做準備,等咱們一切都部署好了,他再回來就是自投羅網,憑他再怎麼聰明能幹,還能翻手爲雲不成?”
這一回沈凌溪纔算是徹底明白了,他怎麼就沒想到這一層呢!出了城兩個人都沒有外戚扶持,況且沈凌澤還有路逍遙相助,他想要整治他被反撲了,可是回了京城,那麼多勢力可以動用,再加上沈凌澤這會兒人不在京中,還不是憑着他的意思想怎麼佈置就怎麼佈置嗎?這樣一想,他反倒覺得這回射傷葉清雅也算得上是歪打正着了。
說來也是呢,要是射傷了沈凌澤,到時候爲了他養傷考慮,一定會提前送他回來,到時候纔是什麼都做不了。可是如今傷的是葉清雅,就像是母妃所說,女人不比男人,他就不信皇后會不顧及葉清雅的身體強行帶她回京來,這樣一來豈不是給了他足夠的時間在京中安排一切?
可是說到安排一切,又要安排什麼呢。沈凌溪的心裡並沒有什麼好的主意,在外面可以暗殺,回了京就絕對不能夠用這一招了,一個弄不好就是蔑視聖躬,到時候他死一百回都不夠的。
他這頭正犯着困頓
,孫妃就已經看透他心思似的開口指了一條明路給他:“當年你父皇扳倒大王,憑的是咱們孫家栽贓他意圖謀反。”
一句話令沈凌溪茅塞頓開,可是意圖謀反總要有兵力,一想到路家他便立時搖了搖頭,同孫妃說道:“路家幫襯着老三,要從兵馬上動手腳,實在是不容易的啊。況且他人不在京中,怎麼謀反?”
孫妃被他氣的猛咳了兩聲,眸子冷了幾分瞪他一眼,朝着他就啐了一口:“你就繼續糊塗着吧!不用兵馬難道就不能謀反嗎?什麼是意圖謀反?他在府中私藏玉璽,那就叫意圖謀反!”她聲兒拔的極高,把沈凌溪震在了遠處,丟完這番話才問了句,“我這麼說,你明白了?”
自然是明白了,私藏玉璽那是大罪,連玉璽都私下裡造好了,不是爲了謀反篡位是爲了什麼?這宗罪可比什麼收買京都護衛逼宮來的實在,到時候只要是從他的景王府裡搜出玉璽來,他沈凌澤就是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楚這回事,這可真是個妙計!
可他當即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兒來,纔起來的得意生生又被壓了下去,垂着頭說道:“也並不是兒子糊塗,這一次回來父皇下了密旨,不許兒子外出回府。因是您被禁了足,特意讓兒子留在宮裡,每日都來陪一陪您。如今兒子就是有什麼想法,也交代不出去了不是?”
孫妃猛地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們母子兩個在這裡如意算盤打得好,卻不知皇帝早就把他們給算計了進去。明着是留着兒子陪她解悶兒,實際上就是連同沈凌溪一起禁了足。宮裡面眼線多,什麼事情都施展不開手腳,況且沈凌溪的一切勢力都在宮外,如今人被困在深宮之中,同外界的聯繫幾乎就算是斷了,哪裡還能那麼輕易地吩咐什麼事情。
她沒有想到,皇帝在暗地裡竟然是這樣偏頗沈凌澤,他這樣子做,分明就是算準了沈凌溪一旦回到京城就會立刻再做手腳,到時候打沈凌澤一個措手不及,所以他早就做好了防備,斷了這條路。原來,皇帝的心思,竟然是這樣的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