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府裡沒有長輩, 兩人初嘗情事,胡鬧了一夜,自然是睡到了日曬三杆上。
陽光初灑, 透過層層帷幔, 散落在四處, 不知哪來的陣陣清風帶來一股花香, 沁人心脾。伴着窗外的雀鳴, 宋清和從熟睡中甦醒。
一手撐着頭,側着身子愛憐的看着睡在一旁半趴着身子的新婦。
就是一向不思量兒女私情的宋清和,心裡也是暖意融融。本來以爲二人還要一番波折才能在一起, 陰差陽錯的兜兜轉轉卻是有情人終成眷屬,想是老天爺也不願拆散他們吧!
那夜一別, 急急忙忙回到西北, 就求了母親要上蕭府來提親。宋母對蕭家是又愛又恨, 卻敵不住自小虧欠的兒子,經不住他的懇求, 不得已點了頭,允了這樁婚事。
她是侯府千尊萬貴的嫡親大小姐,他是邊陲宋家的傻兒子。宋清和生平頭一次對父親當年的決定有了憤恨。
他還是個傻子,她又怎麼看得上他?只怕聽了他的名頭,就會掉頭就走。突然有了一種衝動, 要將佈置了這麼多年的計劃都在她的面前和盤托出, 什麼忍辱負重, 什麼千秋大業, 沒了她, 又有什麼意義呢?
可是心裡又有些期待。他愛的她,純潔無暇, 如果對一個傻子嗤之以鼻,那和一般的庸脂俗粉又有什麼區別?當年種種,他還記在心頭,就像一顆種子漸漸發芽,長成了一顆參天大樹,遮天蔽日。一些本不該他做的事情,竟就這麼出手了。
過了二十年刀尖上舔血的日子,突如其來的幸福打得他目眩神迷。從此他的秘密又多了一個人分享,從此他也有了弱點。
還記得聽到將九娘子許配給李兆消息時五雷轟頂的心情,現在再想起來,卻覺得有些可笑。失望將他籠罩,只怕那時的她也是一樣吧,才急急的叫了珠玉給她送去安心。好在他不是坐以待斃的人,已經任性了一次,再任性一回又怎麼樣呢?李兆心懷天下,斷不會爲了一個女人就和他撕破臉,兩人從小就是過命的交情,更何況他於李兆就像是一把利刃,不是隨便可以拋棄的。
只要捨得下臉面,就沒有什麼辦不成的。求了這麼大一個人情,以後少不得要替他賣命。還記得李兆那天的臉色,從來都是冷心冷情的他,也有了波瀾。李兆也是覬覦她的吧,看慣了你死我活的勾心鬥角,也只有那一片純淨叫人安寧。即使是如此,李兆也不會爲了兒女私情與自己撕破臉。
先皇將死他是知道的,本以爲曹明銘再如何喪心病狂也不會在這日子動手腳,如此就有了時間將自己的婚事再作安排。沒想到此人已經是利慾薰心,竟然不顧祖宗禮法也要吃下西北這塊大餅,也不怕噎死!
不得不趕鴨子上架,好在裝傻充愣是他的拿手好戲,也許表現得更讓人厭惡點就行了。揭開喜帕的那一刻,他不是不震驚的。只怕是燈光晦暗,思念擾人,白給了自己一個旖旎的夢。卻沒想到真公主變成了假公主,假娘子變成了真娘子,如何不叫人喜出望外。
用了一夜去證實,去感受,原來美夢真的可以成真。
兩人幾次靠近,不是在毫無情調的石洞裡,要不就是在朦朧月下,還沒有機會像今天一般光天白日下肆無忌憚將她的細細觀察。從前那個小娃娃是何時出落成如今這美麗的模樣呢?
柔軟的碎髮散落在光潔額間,雙眸輕掩,濃密的睫毛像一把扇子,在眼下投下一片淺淺的陰影,粉嫩的小嘴嘟起,引人遐想連篇,未施粉黛更是楚楚動人。喜被半蓋在身上,露出一片雪肩,如骨瓷般光滑透亮,映得滿榻生輝。光滑的背脊,隨着呼氣一起一伏,骨肉勻亭,春光無限好。
宋清和忍不住去擁抱這得來不易的幸福,才一擡手,還在美夢中的人兒卻是醒了。薄薄的眼皮微顫,像是花了好大的力氣才把眼睛睜開,美人初醒,看一切還是朦朦朧朧,眨眨眼睛好一陣醒神,纔看到眼前笑得一臉蠢樣的夫君。
想起昨夜種種,九娘子羞愧難當,嚶嚀一聲就往被子裡躲。
宋清和忍俊不禁,將人從被窩裡挖了出來。“怎麼,敢做還不敢認了?”聲音還帶着粗啞,將九娘子磨得膽顫顫兒的。
九娘子紅着臉,還是頭一次面對這種情況。在宮裡的時候,教習嬤嬤淳淳善誘,她是一點心思都沒有,昨夜書到用時方恨少,宋清和又有心討好,只能由着他像烙餅似的翻來覆去的折騰。到了後半夜才勉強睡下,人已經是精疲力竭。
夜裡還好,黑燈瞎火的看不見人。如今大白天的再見到這個人,整個人羞得像是個熟透了的茄子,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哪裡還說得出話來。
宋清和卻不依不撓,硬是把九娘子抱進懷裡,兩人肌膚相親,都有種酥酥麻麻的感覺從腳尖升起。
背對着宋清和,九娘子滿腦子都是嗡嗡的,昨夜的回憶還留在身體裡,那些火熱將她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陌生的很,可怕的緊。
宋清和卻滿不在乎,聲音帶着笑意,“今後你可是我的妻了,可不許到處亂跑,我們都要好好兒的。這是天意,誰也違抗不了,我們就該在一起,也不枉我救了你那麼多次,老天爺都看不過,眼巴巴的送你來償債。今後那些也不必去想了,自有爲夫給你擔着,壞人總討不到好去。只是委屈你要過段陪着我裝瘋賣傻的日子,反正你如今是公主了,想幹什麼,都沒人管着你。我這個真駙馬就陪着假公主偷樂偷樂。”說着無限愛憐的在九娘子香肩印上一吻。
九娘子下了好大的決心,才轉過身去,把頭枕在宋清和的手臂上,回抱着他。輕輕的說着:“我到現在還和做夢一樣,總覺得是偷了別人的日子。從小到大,沒受過什麼挫折,每次都能化險爲夷也多虧了你。這次着了別人的道,若不是老天開了眼,我是想死的心思都有了。他們是不知道你有這樣的好,要是被蕭太妃知道了,又要換回來怎麼得好?”到現在她還能叫一句蕭太妃也是不易了,只是要不是這人,又怎麼能恰巧得這麼準。
“又不是買鹹菜蘿蔔,還由得他們挑三揀四的。這已經是欺君之罪了,她們既弄了一次,萬不敢再亂。她們在宮裡岌岌可危,這事除了這幾個怕是就沒人知道,木已成舟,賭的就是你已經沒了清白不敢再聲張。就是你母親也只能吞下這口惡氣。沒有苦主,就是上面知道了也要死死瞞住,不然我們宋家也不是好惹的。你就放寬了心,該如何就如何吧!嫁給我了你也不委屈!”宋清和早早的就想通了關節,自然也是不怕的。
九娘子只覺得自己的腦子都長在了宋清和身上,這麼一說也是明白了。蕭太妃雖然對他們是恨的,但這恨還遠不到要拿自己的命去換,不過是替嫁一回,又有了好結果,又何必去放在心上呢?
九娘子點頭應是,總算是放下了。
“我們快些起來吧,”宋清和拿頭點點門,“還有場硬仗要打。”
是呀,宋清和來了京城,可不就算是個質子了麼。帶來的人手有限,只怕宋府裡裡外外都是各方派來的眼線,更別說是隨嫁而來的宮女嬤嬤了。外頭不是來刺探虛實的,就是等着看兩人笑話的。
要是被人知道宋清和是這麼一個齊全人兒,可不得了。宋家有了後患,在西北的勢力已經威脅到了皇權,往後只怕防備更盛,這對上邊來說這不是個好消息,滅族之禍可不是好玩的。
九娘子雖然不懂前朝的政事,也明白既然宋清和死死的瞞着必定有他不能說的道理,日後有的是機會把秘密從他口裡挖出來。
九娘子雙手一撐,才覺得渾身痠軟,使不上力,再一看罪魁禍首,眉眼帶笑。兩人對視一眼,濃情蜜意溢滿了新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