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沉最終還是把何歡帶回了住處。
可能酒精真的能夠提高睡眠質量,也可能是那陣子何歡真的精力透支嚴重,反正那晚她在周沉的牀上睡得極度安穩,一覺睡到了後半夜。
睜開眼睛,陌生的牀和陌生的臥室。窗前坐着一道人影。
周沉聽到牀上有動靜,轉過身來,見何歡正坐在牀頭愣愣看着自己。
";這是哪兒?";
";我的房間。";
難怪何歡覺得陌生,之前幾次住他別墅都是睡的一樓客房,可這次周沉直接讓她睡在自己牀上,這樣的轉變預示着什麼嗎?
何歡突然覺得臉上有些燙。
";你一夜沒睡?";
";嗯。";
";爲什麼?";
";想些事情。";
很重要的事,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決定,逼得他在沒有經過任何思考的情況下脫口而出了,但開始得如此草率並不代表他的態度不認真,相反,他認真極了。
像周沉這種人,權利握得太多,位置站得太高,這半生作過的決策和判斷已經不計其數。甚至這些決策判斷分分鐘就能影響別人的命運,所以早就練就成竹在胸卻心平氣和的樣子。
唯獨何歡這件事讓他沒有定力,他不知道她會不會答應,更不知道如果她拒絕他該怎麼辦,因此才花大半夜時間坐在這裡思考。
不對,其實也沒有大半夜時間,他不會告訴任何人,其實前面幾個小時他只是一味盯着熟睡中的何歡看,腦中放空。不去考慮他們的未來和以後,單單隻看着她的臉。
單單隻看着她的臉就夠了,那種滿足感和歡喜感是無法用言語表達的,彷彿與她同處一室共同呼吸一片空氣都是一種幸福,如果自己還有幸能與她朝朝暮暮,簡直就是一種眷顧。
周沉站起來緩步踱到何歡面前,在牀沿上坐下。
";醒了?";
";嗯。";
";不睡了?";
何歡拉了拉被子,搖頭:";不睡了。";
";那我們聊聊吧。";
他見她依舊木訥,忍不住苦笑一下,看樣子昨晚自己在青衣巷跟她說的話她都忘到腦後去了。
";知道我想聊什麼嗎?";
";......";何歡還是不說話,烏溜溜的大眼睛卻一直盯着周沉。
周沉算是被她打敗了,她飽睡了一覺懵懵懂懂。自己在這坐了大半夜早就疲憊不堪,用這副狀態來跟她聊終身大事,似乎有些不合適。
";行吧,暫且不聊了。";周沉又從牀上站了起來。
還怎麼聊,這丫頭根本稀裡糊塗,周沉覺得這種形勢對他不利。
以他這麼多年經商談項目合同的經驗來看,在這種";對手情況不明";的形勢下出手,他必死無疑。
周沉又替何歡拉了拉被角,輕笑一聲:";時間還早,你再睡一會兒吧。";說完往臥室門口走,可剛走了幾步,身後傳來何歡的聲音:";我知道你想聊什麼,無非是想聊昨晚在青衣巷說的話。";
";......";周沉猛地回頭。";你還記得?";
";記得,你說要娶我,我沒答應。";
";......";周沉覺得自己捏了大半夜的心咕咚一下沉了下去。
看來果然不能在這種";敵我不明";的形勢下談,現在自己輸得一敗塗地。
";沒關係,這種事必須兩廂情願,如果你不想,就當我沒有跟你提過。";周沉勉強笑了笑,";天還沒亮,你再睡一會兒吧,等天亮了我再送你去醫院。";
周沉走出去,背影落寞,這回一直走到了臥室門口,卻聽到牀上的人衝他喊:";喂,你就這麼走了?我說我沒答應,但我也沒說要拒絕你啊!";
";什麼?";
後來周沉有次作爲某雜誌封面人物接受專訪,記者問他:";周總性格一向沉穩。做任何事都要經過深思熟慮,有沒有做過任何荒唐的事?";
";做過!";
";是否介意透露一下?";
周沉笑了笑,笑得十分暢意。
";我娶我太太只花了幾分鐘時間來考慮,這是我迄今爲止做的最荒唐的決定,也是最正確的決定。";
何歡只用了幾秒鐘時間迴應。
她說了";願意";。
";如果你是真心的,我願意嫁,但是能不能等我畢業之後再確立關係?";
";不能!";周沉想了想,";我從來不籤對自己任何不利的合同,你離畢業還有半年時間,我不能保證這半年裡你會不會變卦!";
有些無禮又霸道的話就這麼被周沉說出口了,此前的隱忍和矜持或許只是他的表象,一旦被他撕開一條口子,自己的真實面容便不需要再遮掩。
更何況昨晚那麼肉麻的話他都說了,到這份上,似乎一下子就放開了。
何歡在牀上皺了皺眉:";那你要我怎樣?";
";你已經過了法定婚假年齡了,我們可以先領證。";
後來何歡才知道自己根本不是這老男人的對手,雖然這個決定他作得很草率,但不代表他思路不清晰。
從說出第一個字開始,何歡其實已經被他捏在掌心了,他一步步靠近,謀略,攻下。
一旦何歡說了";願意";,往後的事可都由不得她了。
周沉佔了絕對主導權。
這個霸道的男人!
";領證需要戶口本,你戶口在青衣巷還是沈宅?";
何歡已經被他徹底弄亂了,想了幾秒,木納回:";在學校宿舍吧,前陣子我申請助學貸款拿去的。";
";好,等天亮之後我帶你去學校拿,拿了我們就去領證。但在沒有徵得你同意的情況下我不會私自公佈結婚消息,除此之外我會承擔你父親所有的治療和手術費用,你也可以繼續保持你的生活習慣,我允許你週一到週五住在學校,也允許你在醫院照顧你父親,唯獨有一點,你不能再去酒店或者會所打工了,週末兩天你必須住來我這裡...";
周沉條理清晰地講完。
何歡眼睛閉了閉,眨了眨,彷彿眨眼之間已經把自己後半輩子的命運定了下來。
一切來得太快,她應接不暇,已經完全跟不上週沉的節奏了。
";我......你......";她抱着被子有些語無倫次。
周沉又走回來,伸手撩開她耳朵旁邊的頭髮,兩人貼得很近,何歡甚至能夠看清他下巴新長出來的青色鬍渣。
";你還要說什麼?該回答的昨晚我都回答你了,既然我提出來肯定是認真的,如果你逼着自己嫁給池榮傑,不如跟着我,池家只能給你錢,而我可以給你更多。";
";比如呢?";何歡脫口問出來,心中有期待,她需要他一個肯定的回答。
周沉笑了笑,溫熱指腹擦過她的嘴角。
動作憐惜,口吻卻有些沉靜:";比如名分,地位,安全感,當然還有你一直想要的尊嚴。";他布大巴。
";就這些?";何歡不滿足。
如何對方換成周沉,她似乎想要期待得更多。
周沉也知道她在期待什麼,可是心內還有糾結,不是給不了,而是怕給不起。
";好了,別問傻話,再睡一會兒吧,天亮之後我叫醒你。";他將指腹在她脣上又擦了一下,笑出聲來。
何歡從他的笑眼裡看到某種";不確定";,只是沒有道破。
何歡重新躺回牀上之後周沉才關門走出臥室。
整棟房子安靜得嚇人,可這種安靜能夠賜予他理智,讓他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他想要這個女人,這種";想";不是單純的肉體佔有,而是涉及更爲寬廣的愛,不過後來連翹也質問過他。
";你如果只是單純地想幫她,不用非娶她不可吧,完全可以給她一筆錢,或者借她也行啊,讓她不用爲了父親的醫藥費答應池家的婚約......";
連翹一語點中他的要害。
其實某些謊言撒得很蹩腳,他堂堂周沉何必需要用婚約來幫一個女人,說白了......嗯......套用連翹的話講:";你知道你這叫什麼嗎?欲蓋彌彰,掩耳盜鈴!明明心裡喜歡她,想要跟她生活在一起,卻用這麼荒唐拙劣的手段將她綁在身邊......嘖嘖,周沉,我都替你害臊!";
周沉有沒有害臊誰都不知道,反正何歡後來是睡不着了,在他牀上翻來覆去折騰。
那張牀寬得很,大概有兩米多,被褥柔軟,枕頭上還帶着他身上慣有的薄荷氣息。
何歡就那麼任由自己溺在周沉夜夜蓋的被子裡面,呼吸着上面的味道,看着頭頂的天花板,一顆飄來飄去的心彷彿落了地。
一切來得太快,可又似乎讓她無法抗拒。
到最後何歡躺在牀上傻乎乎地笑了出來,那種發自內心的歡喜讓她止不住顫抖,可最終眼睛裡卻還要滲出淚來。
這個讓她又想哭又想笑的男人,這個總是能夠在危機關頭免她委屈的男人,數小時前竟然站在那片月色白雪之下親口說要娶她!
艾瑪......何歡怎麼想都覺得好像在做夢。
直到數小時後民政局的鋼印敲在兩本紅本上。
照片上是頭挨着頭的兩個人,一個面色冷沉,一個嘴角微微咧着一點笑。
民政局的辦事員將兩本紅本子分別遞給何歡和周沉,擡頭又盯着面前這對新人看了幾眼,實在是覺得哪兒不對勁。
大抵是年齡吧,從戶口本上來看兩人差得太多了,可是站在一起似乎並沒有覺得不登對。
算了算了,嫁不嫁,娶不娶,這是別人的事!
";手續辦理完了,祝兩位白頭偕老。";辦事員例行公事地說了一句,周沉看了眼本子上的照片,笑一聲。
";謝謝。";隨後先站起來,牽着何歡的手出去。
一路有太多人停下來看他們,甚至還要議論。
";那兩人什麼關係?來結婚的?";
";不可能吧,看上去年齡差那麼多,父女吧。";
情人節,散個紅包給大家買糖吃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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