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全身都在顫抖, 受傷的那隻胳臂早就已經沒有了知覺。人的一生當中難免會有一些磕磕碰碰,但是今天的痛,似乎比以往的痛更加強烈。
車內傳來那幾人的歡聲笑語, 而我卻在後備箱裡痛不欲生。
等待, 等待……我在等待着結果, 我想知道真相。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 一分一秒似乎都有刀子在我身上刻畫道道刀痕, 車子好像駛過了大半座城市,終於停了下來。
除了風聲吹動着樹葉的響,四面再無其它聲音, 之後有個男人的聲音響在雪夜裡:“先把他弄下來吧,我擔心他死了。”
很慶幸, 我並沒有死。後備箱打開了, 忽然涼風襲來, 就好像觸碰了寒冰一般,讓我縮了一縮。
“沒死!還在動!”
“先把他弄進去, 媽的,冷死老子了!”
我真的不敢動,因爲只要我動,就會觸碰到我手肘處的傷口,那種劇烈的疼痛並不單單只是一處疼, 而是那種疼痛會傳遍全身, 讓我全身抽搐。
我被擡了起來, 三兩個人把我擡進了室內, 因爲我耳邊不再有風聲。
之後, 我被狠狠地一扔。這一扔,又擠壓到了我的傷口, 致使我叫出了聲,而後漸漸沙啞。
終於,光芒一現,但這不是希望的光,就好像地獄的闇火,催人魂魄。
麻布袋被揭開了。
我打量着四面,戰戰兢兢,這裡很髒,很亂,就好像施工的地方,卻被荒廢了,水泥鑄就的大柱子一根根地抵着天花板,天花板上只懸掛着兩盞燈,都是黃色的燈光,在風中吹動着,光芒也漸漸移動着。
“冷死了,關上門。”
我在發抖,眼神裡充滿着恐懼。我身下是一張牀,軍綠色,卻很軟,但牀單是冰涼的,這張牀上沒有枕頭,沒有被子,這裡除了這張牀,還有那黑色的垂簾在深深地捲動,別無其他。
簾子後面是什麼?我不知道。
“你們到底是誰?請你們放開我。”我聽清楚了我的聲音,充滿着哽咽,以及恐懼。
“我們是誰?”一個滿臉胡茬滿面油膩戴着墨鏡的男人指着自己,又對着身邊的同伴開懷大笑,“我們都是今晚要伺候你的人,一定要你□□。”
真噁心!
“把他鬆開吧,若是不掙扎,還有什麼樂趣?”
我的世界幾乎空白了,好像沒有了聽覺,也沒有意識,疼痛讓我神志不清,讓我雙眼裡的世界朦朧難見。
我終於被鬆開了,我看了看我的手腕,早已被勒出了血,卻完全沒有力氣。
我知道這羣人要做什麼,因此我拔腿就要跑。可是我剛站起身來的那一刻,竟踉蹌一倒——我根本就沒有力氣。
然而我怎能屈服?我又爬起來。我似乎想起了多年前知道林森死訊的那一刻,我在雪地裡摔倒了又爬起來,爬起來又摔倒的回憶。
然而,當我準備跑的那一刻,我又被推倒了牀上,頭部狠狠撞擊到了後面的牆。那牆是水泥糊成的,表面凹凸不平,我好像撞擊到了什麼尖銳的物事,讓我後腦一陣巨疼。
我倒了下去,發起抖來,我不知道出了多少淚,只能捂着我的肘部,動彈不得。
“脫衣服脫衣服……哈哈哈……”
他們的歡聲笑語中,正面面相視寬衣解帶。
“操,真他媽冷,趕緊結束吧!”
“冷啥啊冷,一會兒乾的時候就熱乎了!趕緊把他的脫了!”
說完就有人來脫我的衣服,我反抗着,然而並沒有力氣,卻被他們輕易地脫掉了上半身。
好冷,好冷,讓人毛皆森豎,讓人徹骨冰涼。
童童的骨,暴露在外,任由冷空氣的侵蝕。
雖然已經關閉了門窗,但還是好冷好冷。
我發着抖,左手已經不能動彈,只能由右手反抗。
我拼盡全身的力氣,見着人就打,即使我的根本就不算暴力,即使我的力氣根本就是微不足道。
“哈哈哈哈……還挺犟!媽的!”
“啪”的一聲,一個耳光扇在我臉上,火辣辣的疼,似乎讓我臉部的肉開始抽搐了起來。
“你們這羣畜生,放開我!畜生!”
這時候,簾幕後有一女人的聲音傳來:“你們等一下啊,那麼着急幹什麼。”
這女的聲音很熟悉,以至於我很快就辨認了出來。
包豔萍!
正在對我施加暴力的男人停了下來,另一位半裸着身子,揭開了那深垂的簾幕。
簾幕後,包豔萍正動作優雅地抽着還剩下半根的煙,動作優雅。她還是那樣,面露那近在咫尺又遠於天涯的笑,那笑容中帶着鄙夷、鄙視和不屑,那眼神,就好像看着落魄的獵物一般,與那張面露噁心的臉交相輝映。
我就知道是她。
這個噁心的女人。
我冷冷地笑了笑,“我就知道是你,你永遠都不會善罷甘休。”
包豔萍緩緩起身,動作清雅,曼步朝我走來。她站在我面前,微微低首,用手指擡了擡我的下巴,將我鄙視入了塵埃。
“我多次警告過你,你就是不聽,給你錢你都不要,簡直就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我冷哼一聲,偏過頭去,“你也不過如此,身爲一代女豪,竟做出如此下三濫的行徑來,就像你這人一樣下三濫,無恥下作!”
“我從來都沒覺得我有多高尚,外邊的那些傳言我早就聽慣了。”她悠悠地說,對我的話語絲毫不介意,“可是你可知道,外邊的人無論再怎麼討厭我,或者不管我的傳言如何,還是有很多人跟我做生意。你知道爲什麼嗎?他們很愛錢,誰會跟錢過不去?即使跟我談生意的時候笑得跟孫子似的,背地裡還把我罵成孫子,但是我不介意啊,只要達到我的目的,你愛怎麼着就怎麼着,你又不能傷我皮毛。”
“死豬不怕開水燙!”
“我就是死豬。”她湊近我,笑得輕飄飄,“那又如何?你現在在豬的手裡,那你是不是豬狗不如呢?”
我冷笑,“我是豬狗不如,那你卻是被豬拱被狗跨的包豬婆,可惜啊,無論你的皮毛再怎麼樣,我終究覺得有人還是瞎了眼,養了你這麼個每個毛孔都散發着惡臭的臭婊/子,老天也是瞎了眼,竟沒早點把你收走。”
“嘴巴很毒啊……”她笑得魅惑,“我喜歡。”
“你永遠都不是顧家的人。”我目光灼灼,恨不得撕了她的皮,“你就是顧家的垃圾、渣滓!”
她吸菸的動作突然停了,懶懶地看了我一眼,“哦?那我無所謂,反正顧家也沒什麼人了,我都不屑於成爲顧家的人。”
“顧平川就是顧家的人。”
“可是他可以成爲包家的。”
“你真可憐。”我笑了起來,“結了婚又離,親生兒子都不認你。顧閆說得好,你總有一天死了都沒人埋,埋了再被人挖出來,死了別人都不會忘記你,因爲別人都記得你的醜惡。”
“語言攻擊我早已見慣,”她扔掉菸頭,冷冷地笑,“你沒必要這麼費勁。”
面對這種人,只好用暴力了,但是現在我根本不能施加暴力。我發誓,若是我有活着的一天,我定讓她生不如死。
“你還有什麼話想說的嗎?”包豔萍又說,“沒有的話,咱們就開始吧。”
“包豔萍,就算我死,我也不會放開顧平川。”
“你死?哈哈哈……你死了還能做什麼,來找我,報復我?”
“我死也會去天堂。”我笑得森冷,“因爲你不在那裡。”
她沒理我,繼續往那邊走去。我都沒注意到那裡不知何時擺了一個攝影機,似乎早就準備好了。她調了調攝影機,整了整頭髮,對着鏡頭說:“平川,我是媽媽,你還沒長大,卻做了那麼多背叛媽媽的事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父親已經不在了,所以得由我來決定你的婚姻大事。咱們是名門望族,人人豔羨,人人眼紅,你的婚姻自然要風風光光,娶了那門當戶對錢家的千金,你纔會幸福。平川,沒有錢是不能幸福的,不然你小時候怎麼可能前去偷搶?所以,我就當你不懂事兒,你那所謂的性伴侶,今天恐怕要被人糟蹋了,若是你看到這個視頻,就乖乖地回到媽媽身邊來,好嗎?”
她說完,對着後邊那羣人說:“晚了,我先回去睡個覺,今天太累了,接下來該幹什麼,你們心裡應該清清楚楚,就不用我教了吧?”
“包總,您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撕扯,壓迫,在握身上上演。
噁心的笑聲,在這偌大的建築裡,餘音不銷——
“包豔萍,你不得好死!”
他們前來脫我的褲子,我盡我所能反抗着,雖然沒有用處。
漸漸地,我的聲音也沙啞了,身上也精光了。正當他們準備進攻時,我突然聽到一聲巨響——
好像是棒槌敲在頭顱上的聲音——
“傻逼,男人你也奸,是不是看咱中國的法律不保護那些被□□的男人,你就可以肆意妄爲?”
有好幾個我不認識的人,出現在我的眼前。
“阿森!”郭沐瑤的聲音出現了,當她看到赤身裸/體的男人,她又捂着臉避開了。
我看到了杜航,看到了龔明。我頭腦很混亂,還聽到了外邊警車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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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我在打着點滴,陽光灑在我旁邊的花上,有一股濃郁的芬芳香氣傳來,讓我心情漸漸舒緩了些。
阿濤正目光和藹地看着我,且目光憔悴,面帶微笑。
他的微笑是最和親的,最乾淨的,就好像清純的水,清澈見底,沒有城府,不摻雜任何雜質。
“你醒了。”
我想要起身,可是疼痛再度傳來,讓我皺起了眉頭。
阿濤立即前來扶我,道:“你別亂動,好好躺着。”
我問他:“我睡了多久?”
阿濤答:“你沒睡多久,十多個小時吧,可能是太累了。醫生說,你骨折了,而且還有表面的擦傷,可能要留下一個很大的疤痕。”
我努力地回想昨晚發生的事情,可我還是平靜不下來,於是問阿濤:“昨晚上發生了什麼?你跟我說說。”
“先別管那麼多,先喝點湯吧。”他取來桌上的保溫瓶,擰開了蓋。
“我先不喝。”我眼神逡巡四方,可終究還是沒有發現他,“奶奶呢?顧平川呢?”
阿濤放下保溫瓶,笑道:“奶奶昨晚照顧你一夜,今天一大早,天還沒擦亮,我叫她回去歇着了。我跟她說你從樓梯上掉了下來,她很擔心你。”
這個時候還要騙她,真的很可憐她。
我要哭,可是我還是忍住了,阿濤看我這樣,安慰着說:“放心吧,我已經聯繫上他了,他今下午就會回來,估計這會兒已經在機場了。”
“你也很久沒休息了吧?趕緊回去休息去吧,我想靜一靜。”
“我放心你一個人在醫院裡邊?等奶奶來替班吧。”
這會兒杜航和郭沐瑤出現在了門口,杜航提着一個袋子,看樣子應該是水果,而郭沐瑤懷裡抱着一束花,笑着跟我打招呼:“森森,我們來看你來了。”
我微微一笑,阿濤見此,摸摸我的頭,說:“我先出去一下。”
“叔叔好!”郭沐瑤笑得甜美。
“叔叔好。”杜航也笑着打招呼。
阿濤看到杜航,笑道:“小夥子比我還高。”繼而瞥了瞥郭沐瑤,又笑,“你女朋友?”
杜航低下頭不好意思了起來,阿濤笑而不語,拍拍他的肩,出去了。
他們將禮物放下,郭沐瑤就支開杜航,叫他出去了。
我微笑道:“爲什麼叫他出去?”
郭沐瑤握着我的手,笑得溫軟,“閨蜜之間說話,怎麼能讓他聽見?”
我哭笑不得,“我們怎麼又是閨蜜了?”
郭沐瑤對我說:“阿森,我和杜航在一起了。”
“什麼時候的事兒啊?”我竟有點喜出望外。
“就昨晚的事兒啊,他對我表白的,在雪地裡。”
我說:“很浪漫。”
郭沐瑤白了一眼,“他懂個屁的浪漫,跟個傻子似的。”
我問:“你能告訴我昨晚發生什麼事情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