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礫 11-12

米礫(11)

蒙小妍把我推進出租車後自己也很快坐了進來,對司機說:“去陽光花園。”

“喂!”聽蒙小妍報出我家的地址,我拍着出租車司機的椅背對蒙小妍喊道,“我不能回家,你知道不?”

“爲什麼?”她不明白。

“因爲我是離家出走,你知道不?”

“不騙人就要死人。”蒙小妍的眼睛直視着前方,“我問過米砂了,她說你一定是在這裡喝酒,所以,我才找到你的。”

哼,007就是007,間諜就是間諜!看來我今晚一定要警告她,下回再敢出賣我的消息,我就要跟她收信息費!

接下來的時間,我選擇了沉默。賭神小胖妹也不說話,我們在車上各自心懷鬼胎了一會兒,一眨眼的工夫車就到了我家門口。

我其實一直在想:她怎麼可以這麼厲害?

她在想啥我就不知道了。

我先下車,替她拉着車門,她跳下來,我才發現她斜前揹着一個特幼稚的HelloKitty的小包。真的是太幼稚了,等哪天我們更熟了,我非要跟她好好上一堂關於品牌的課,要知道,這對女人,特別是一個身懷絕技的女人而言實在是很重要。

當然,今天,時候不早了,是說再見的時候了。我鄭重地朝她鞠了一躬:“今天真是謝謝了!大恩大德,感激不盡!”

她微笑着:“別客氣,區區小事,何足掛齒!”

我回頭看了看我的家,一片黑暗。估計米諾凡還沒有回,而米砂已經睡着了。那個黑色的家在黑暗裡就像一個靜靜的堡壘,等着我走進去,把我吞沒,讓我窒息。一想到這個,我估計我的面部表情就變得很僵硬了。

“木腦殼,你在想什麼?”蒙小妍問我。

“我在想你是用什麼辦法把錢贏回來的啊。”

她笑了,指了指她自己的腦袋說:“因爲我不是木腦殼啊,我自有我的法子。”

天下的女人,都是非一般的神秘。或者說得合理一點,出現在我米礫身邊的女人,都是非一般的神秘。而我這人太簡單,最怕和神秘的人打交道,於是我朝她拱拱手說:“再見了,下次再跟你討教吧。”

然而,就在我快要走進家門的時候,她忽然又喊住我:“木腦殼。”

我回頭。以爲她又要給我四個硬幣什麼的。但她沒有,她有些猶猶豫豫地走上前來,揹着她的雙手,兩隻圓圓的眼睛像天上最亮的星星。

“要是不介意,”她說,“你可以到我家坐坐。”

靠!還坐?上次出的事情難道還不夠刺激嗎?我要是再被胖版貞子嚇一跳,那就不是扭送保安處或是公安局了,要直接送到精神病院才能OK!

聰明的蒙小妍當然明白我在想什麼,她用無比溫柔的聲音對我說:“我爸媽都去了上海,今晚就我一個人在家。”

等等,一個人?

一個人一個人一個人?

但我很快,就把那些想入非非的念頭壓了下去。我是英雄米礫,怎麼可能有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女孩子一個人在家,又邀請我去做客,如果我顯得扭扭捏捏的,是不是會傷人家的自尊心呢?更何況這個女孩子不是別人,她正是剛剛替我把自尊心找回來的可敬的賭神天山童佬蒙胖胖啊!

“那……”我摸摸我的鼻子說,“你保證不會再出什麼狀況,比如你家衣櫃裡會不會躲着貞子什麼的?”

“你就會胡說八道。”她伸出手來,輕輕拉住我的手說,“走吧,木腦殼。”

蒼天啊,大地啊。我米礫今天是撞了什麼桃花了,竟然有兩個女的主動來牽我的手。而且蒙小妍的手和蔣藍的手是完全不一樣的,蔣藍的手很瘦,冰涼冰涼的。蒙小妍的手則胖胖的,暖乎乎的,有點像米礫最喜歡的那個冬天裡用來取暖的透明的小熱水袋。我就這樣胡思亂想着,聞着小區夜晚空氣裡淡淡的花香,腳步不聽使喚地跟着蒙小妍再次來到了她家的門口。

上帝做證,我是一個好青年,不喝酒來不抽菸,不泡妞來不賭錢。所以,拜託,當我深夜十二點跟隨一個胖姑娘走進她的香閨的時候,請千萬不要再出什麼狀況了。

謝謝!

米礫(12)

“你家也太亂了。”我皺着眉頭對她說,“做爲女主人之一,你實在是太懶!”

她又捂着嘴笑,不搭理我的批評,我跟隨着她進了她的房間,她拿來兩瓶可樂,踢掉拖鞋,坐在一塊墊子上,對我說:“給。”

我好心提醒:“保持好身材最好拒絕可樂。米砂從來不喝可樂。”

不過我說得遲了,蒙小妍已經啪地打開可樂,靠着牀說:“我這身材再保持下去才悲哀。”

“你爲什麼那麼厲害?”我拿了可樂,也學着她靠在牀邊。

“什麼厲害?”她裝傻也一流。

“賭。”我說,“簡直跟電視裡一模一樣,看來你這輩子可以不愁吃穿。”

說她胖她就喘,她得意地瞄我一眼:“我告訴你吧,我媽媽有個外號叫“賭仙”,我外婆是“賭魔”——聽說過三十年代上海灘最大的一場賭局嗎?”

我吃驚的搖搖頭。

她輕飄飄地說:“那是我太婆組織的。”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我又一次被蒙小妍深深地折服了!想不到看上去普通平凡的她,她竟然出自一個賭博世家!

我崇拜地說:“那可以傳授一點點兒的技藝給我嗎?”

“不可以,”蒙小妍這隻小壞鳥接的飛快,像早就揣摩到我心思似的,說:“我們家是傳女不傳男,傳內不傳外。”

我說:“切,女權主義。”

蒙小妍坐正身子,把可樂往地上一摔,說:“木腦殼,你問夠了吧,下面輪到我問你了。”

我也坐直身子,雄糾糾氣昂昂。比她高出一個頭的感覺真爽。

她仰着頭說:“你倒是說說看,你胸口的傷疤是怎麼回事?”

我正享受巨人的快樂,一聽她的話,嚇得趕緊捂住胸口,天,她怎麼知道?下意識的,我打量了她的這所房間,想看看有沒有什麼類似照妖鏡的設施,尤其注意了她的屁股後面和她的袖口。

她伸出手,捂住笑歪了的嘴說:“在酒吧的時候,你不是脫了上衣嗎?”

瞧瞧瞧瞧,我怎麼把這事給忘了。我長長舒出一口氣,繼續直着身子說:“被捅的唄。”

“爲什麼?快說說看!”她真八卦。

“是這樣的”,我吞吞口水,“有一天,有幫壞人搶一姑娘的錢,我以一斗八,一個歹徒手拿牛耳尖刀,對着我步步逼近……”

“得了。”蒙小妍打斷我,“你別編了,你胸口的傷應該是剪刀刺的。”

我氣泄,問她:“你都知道了?”

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她很老實地點點頭說:“對不起,我上網查過你了。”

靠!爲了掩飾我的尷尬和失敗,我故意把上衣撩起來,露出光光的肚皮,逼近她,壓低嗓音說:“你要小心,我是一個禽獸!”

蒙小妍動也沒動,她低垂着眼睛,鄙視地看着我用力擠出來的腹肌,打了一個,一個長長的哈欠!

“誰相信?”她拖長聲音說,“你是一個不會欺負女生的好人。從你把我從臺階上救起來時我就發現了。”

她說完這些話,就把頭扭到一邊。我靠,她居然用了“救”這個字!我發誓,我只是順手把她攙起來而已,就像揀一隻皮球那麼容易。

真是此尷尬末歇彼尷尬又來,我這種人,再重的批評都可以承受,再輕飄飄的表揚,對我都是沉重的打擊。所以,聽她這麼一講,我撩着上衣的手尷尬地停在半空中,心裡有點怪怪的感覺,就像吃了一個劣質的話梅,表皮酸的出奇,不一會兒,就嚐了滿口讓人發膩的甜味素。爲了把這種怪異的感受打得四分五裂,我冷漠地說:“我沒你說得那麼好,其實我這個人,口碑一般,真的。”

蒙小妍又用那種似乎在譏笑我的眼神看着我,我只能把衣服悻悻地放下來。

“你妹妹和你長得不太像。”蒙小妍說,“你應該把髮型換一換,會更帥許多,你這個髮型實在是太蹉了!”

我使勁地晃了一下我的腦袋:“這叫前衛,你懂個屁!”

她朝我笑了一下,喝下一大口可樂說:“是蔣藍喜歡吧,大歌星蔣姣的表妹,今天晚上我見到的那個?”

看來,蒙小妍和米砂都屬007陣營裡的精英份子!我正在思考不知道蒙小妍還了解哪些狀況的時候,她又緊接着爆出一個驚天動地的料:“我是不是沒有告訴過你,蔣藍是我的初中同學?”

我真有立馬逃跑的衝動,這個世界,怎麼小得這麼可憐?

“什麼?”我說。

蒙小妍咬着她的小手指,慢聲慢語地告訴我:“其實蔣藍,莫醒醒都是我的初中同學,那時候我們在一個班。後來我三分之差沒考上天中。我爸當時在外地沒來得及替我找人,我媽爲此在家哭了三天三夜!”

“真的嗎?”我羨慕地說,“我多麼希望我爸當時在外地啊!”